人物 | 唐映枫:我的终极梦想是去外太空种土豆
文 | 李笑莹
校对 | 邬楚钰
编辑 | 赵星雨
唐映枫,90后音乐词作者、制作人,枯鱼肆音乐工作室创始人。
有人称他作“唐魔”,因为他的创作不拘题材,数量繁多;也有人称他作“唐叔”,大概是因为在迷妹的眼中,这是一位“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非要靠才华”的怪蜀黍。
五个通宵+四包烟+两顿夜宵=五首歌
唐映枫的生活常常如此,效率高的时候20分钟就能完成一首作品,如《理想三旬》;但要是想较真起来,反复斟酌很久才能有个结果。除了工作,唐映枫最擅长的是玩极限运动:发呆。之前他一个拍纪录片的朋友正好在策划做一个极限挑战的主题,他开玩笑说:“拍我,我可以24小时都一动不动的。”
现在,枯鱼肆音乐工作室由唐映枫一人打理,工作室也是他的起居室,这间独栋小楼功能俱全,能工作能生活。唐映枫的卧室在二楼,极简极小,没有床,只有一处铺着凉席的榻榻米,而旁边的录音间、杂货间都要比他卧室大又整洁。一楼是他们的会客厅,摆满了各种琳琅怪物,书架上堆满了各类书籍唱片,棚顶悬挂一辆破旧落满灰尘的黑色自行车,阳台的跑步机上坐落着一个巨大的鱼缸,里面没有鱼,跑步机也很久不用了。外面的小院有几条木凳,天气好的时候唐映枫就和朋友们在院里聊天烧烤、打羽毛球。
客厅有四张沙发,其中一张黄色的最显眼、背高座低,坐在上面整个人都会深深的陷进去,唐映枫平时就喜欢坐在里面,似坐似躺,“唐躺躺”的工作模式也随即开启。
今年,唐映枫会出一张自己的专辑,制作基本接近尾声。除此之外,他还会与伏仪仪合作,帮他出一张唱片,再帮宿羽阳完成两首歌曲。
知乎上,唐映枫自评为:自幼习武。咬肌发达。喜欢吃土豆。虚荣且振作。不是文人。而真实的唐映枫远比他的描述更要有趣。
以下为唐映枫自述整理:
我生长在德阳,四川经济排名第二的城市,当地有很多工厂。所以在北京,每当有人说空气不好的时候我都不觉得,反正我家也这样。
小时候我一直想练轻功,飞檐走壁那种,然后就去学武术,刀、枪、棍我都学了,三年之后我发现根本没有轻功这回事,也就没有继续学习练剑。但是还好,我当时拿了个国家二级运动员,在小学升初中的时候加了分,去了不错的学校。
当时我喜欢看漫画,《数码宝贝》《七龙珠》这些,并不觉得自己在音乐方面有什么天赋,所以也就没学什么乐器。我记得特别清楚,在一个周末的中午,我在家看电视,播到MTV频道的时候主持人就在那说:“下面是亚洲小天王周杰伦的最新歌曲《双截棍》。”然后我听了半天,心想着怎么还不唱。那个时候我觉得周杰伦的歌里有太多新元素了,我就找来他之前的歌去听,然后我发现我居然每首都听过。
到现在我对初中时那个夏天的《七里香》,和之后那个秋天的《十一月的萧邦》都印象很深刻。特别是《发如雪》的时候,我觉得方文山太厉害了,因为我当时关注音乐,更多还是在关注歌词的部分,那个时候我也会写一些长短句,还不算词。后来我就开始听粤语歌,我觉得粤语的词整体比国语词丰富很多。我会听许冠杰、黄沾、陈百强、达明一派,但当时不喜欢林夕,因为他写了太多的词,当时就将近3000首作品了,我就觉得怎么在哪都有林夕啊,连看个《古惑仔》都有能看到他的名字。真正开始了解林夕是从他跟罗大佑一起做音乐工厂后,当时他写了《青春舞曲2000》,《皇后大道东》,我就发觉,其实他很棒啊,然后我又听了他之前写给梅艳芳的《似是故人来》,当时我看到这些词,我又觉得其实林夕更好,方文山反而不咋的了。
后来我又喜欢听陈奕迅,他的歌什么题材都有,那首《富士山下》就是林夕作词,曲是泽日生写的,他本身是学古典的,所以整首歌他用的很多旋律都是超长的线条,特别美。2010年陈奕迅那场Duo的演唱会我还去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团队每次在内地做巡演选的歌都不是太好听。
后来我跟多人都聊过,大家觉得其实香港在两千年左右已经要形成一种音乐风格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消失了。到后面的时候我就不太关注词了,因为我发现其实国外的很多歌也蛮好听的,但是自己的英文很差,看不懂歌词,就光听了。听了以后你会更关注他们的配器等等,有一段时间我很喜欢听电影配乐,现在也是。
初中的时候我很喜欢玩贴吧,会把自己写的一些词发到贴吧上,有一个叫“原创歌词吧”的,我后来还成了吧主。当时有一个叫黄阅的歌手,唱《折子戏》的那个,他们团队通过贴吧联系到我,跟我买了四首词。这是第一次有人跟我邀词,一首400块,一共给了我1200元外加一部诺基亚手机。不过这些歌后来也没发,黄阅跑去演戏了,现在好像都消失了。
当时贴吧的一个好友告诉我,华研词曲大赛第三届开始了,让我也参加,因为他之前参加了,后来还给林宥嘉和任贤齐写歌。他说你一定要参加,我就说好,我也推荐我身边的朋友参加,结果我身边的人全都有名次,就我没有,他们全都有,真的是全都有,只有我没有。有得第二名的,有第三名的,还有优秀奖,当时他们去北京领奖,是S.H.E和飞轮海给他们颁的奖。去年的时候朱七问我你当年怎么没参加比赛啊,他是华研歌词的评委嘛,我就说我参加过啊,你们没有要我。
那时候我不爱学习,就是对学习这件事感到困惑,叛逆期家里也管不了。记得一个周末,我看《快乐大本营》到很晚,第二天起来都八点多了,学校已经上课了,我妈看见我就问:“你还去上学吗?”我没说话,因为我的意识中,“你还去吗?”就证明我可以不去了,但是我没说话,我妈也就上班去了。觉得那个时候不用上课就特别好美,在家的一天特别幸福,我妈晚上回来看我在家呆着也没说什么。结果第二天我还没去上课,一直没有去,从那之后我也就没再上学了。
在家玩了一段时间我就觉得无聊,因为朋友们还都在学习念书,我就想我也得找点事做。我去市场给人卖过衣服,也去发廊给人洗头,做小弟那种。到2008年的时候,我爸就让我去一个他朋友开的机械加工公司帮忙,就是他们承包一些外面的活回来做精加工。我当时觉得自己一定要好好干,但有天中午我正在看图纸呢,就觉得房子在晃动,我下意识知道可能是地震了。当时我们厂长的儿子还在睡觉,我觉得这时候叫醒他会不会不太好,结果我就看到他冲我前面跑下楼了。本来我还挺淡定的,当我走到一半的时候,就看见旁边超市的玻璃啪的一声全碎了,我赶快就走到一楼。在楼下我一看,垃圾桶里的杂物就跟爆米花似的往外冒,地面也起了一层灰往上扬。
我就去了我爸单位,一路上我看到大街上全是人,有洗头洗到一半的还有裸着身子就围个床单的,我到了我爸单位,我说不知道下午还有没有地震,反正我不能去上班了。然后我就去网吧上网,当时好多人加我QQ,我就想看看他们都有什么事,然后我通过了几个。他们就问我,你们这边还可以上网?我说对啊,可以上网,怎么了?他说你们那边不地震了吗?我说对啊。他说你能帮我联系个人吗?我说不能,我说我去哪儿给你联系,现在电话打不出去的。你可以直接给他发消息,他现在可能没有上网,可能一会就上网了。后来我去网上搜,看到中央台的报道,我才知道原来那次的地震那么严重。
震后几天我们大家全部都是搭帐篷住在外面,街道、公园,湖边全是账篷,没有人在家里。而且地震之后的几天时间里一直在下暴雨,天是红色的,就跟世界末日一样,所有的商铺全都关闭了,没有吃的,当时只有政府会发一些方便面。后来听说去医院做志愿者有吃的,我就报名去了。
刚开始去的时候还挺轻松,因为伤员还没有从震区转移过来,我还看到我很多以前的同学也来做志愿者,他们在那自拍、喝可乐、谈恋爱什么的,每个人都在那儿玩。结果真等到那些震区的灾民过来的时候,这些人反而不见了,就只剩我们当时十多个人在那儿很认真的救死扶伤。后来全国各地有很多大学生都来到灾区当志愿者,我是一个小组的负责人,真是连着干了三天三夜没时间睡觉,伤员是一波接一波的。因为当时我是十七岁,只有满十八岁的才能去重灾区做支援,我很多朋友回来跟我说,灾区那边满街都是尸体。
当时就觉得有点像《阳光灿烂的日子》那种感觉,你回想的时候,你会觉得这感觉挺奇妙的。那个时候去世了很多人,我身边也有人去世。我记得刚来北京的时候,我坐在沙发上,有人在旁边抖腿沙发震动了,我就会马上站起来。直到我去年回家都还有余震,这个余震会持续几十年,但不会再有任何的伤害了,我们现在已经习惯了。
十八岁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成年了,应该干点事。我爷爷是医生,我爸爸也是医生,他们就给我找了一家当地的专科学校让我去念,学康复。学制两年,一年在校内一年出去实习。我那个时候学的还挺认真的,我们学校是军事化管理,每周末必须得请假才能出去,平时在校每天晚上还必须看新闻联播,你低头都要扣分。为了规避这种环境,我就加入了学生会,看新闻联播的时候我们可以参加一些学生活动。后来我们自己做了学科研究,做推拿,我带A组,是当时的最高组织。当时只要学校一办什么大型活动,我们就会申请给这些运动员去做推拿,还会请示到一些社区,去养老院给老人做一些按摩。那一段时间在学校里就是这么过的。
实习的时候我去了华西医院,是四川最好的医院了,那时候我跟老师们的关系很好,加上我的专业课成绩也好,我就喜欢在医院待着。因为我从小就在医院长大,生下来的时候在镇上的卫生所,我爷爷在那里,到了读小学的时候我又到了市里,我爸爸在城区的医院。医院给我们分的房子,从小到大的所有时光我几乎都是在医院度过的,所以就觉得那个环境很熟悉,闻消毒水的味道都很亲切。
实习快结束的时候,刘昊霖就找到了我,说他签了一家公司,要出一张唱片,想找我,当时我快要毕业了,在等毕业证和学位证。他说要不你来北京吧,我给你买机票。我就说好啊,反正当时我也没事做,哪都没去过,更没坐过飞机,能去首都玩一圈也不错嘛。当时他们在通州那租了一个别墅,三层的。我过去之后,我说这地方太烂了吧,都不如成都,他说这是通县,以后就好了。后来我们发现他们那个公司特别不靠谱,就出来自己干了。
期间我还去学了一段时间编导,我一直对拍东西特别感兴趣。当时我一个好朋友在做制片,他就让我给他写剧本,结果写了差不多十多集的时候,投资商跑了,我也就没在做这些。我和刘昊霖成立了一个工作室,取名:枯鱼肆。当时就是单纯觉得这几个字好看,后来我也会给它附会很多别的意思,比如说枯鱼肆其实讲的是鱼在陷入困境时的状态,这都是后面百度才看到的。
那一年间我写过好多歌,都是很多奇怪的东西,例如给一些企业写过,给政府写过,给地方委员会写过,给空军政府写过,还给一些佛教组织也写过。一直以来我都不会去想我的词是要给别人用来做歌曲的,我到现在也是这样。现在让我填词前我是要挑旋律的,然后我再写词。我一直不太喜欢先写一首词之后再去给你唱的感觉,因为往往那样是达不到预期效果的。如果我知道它旋律就是这个样子,这样其实就会好很多。
当时写给凤凰传奇的那首歌《乡关何处是》,他们是想拿去上春晚的,但春晚导演给他的反馈是:这首歌很像时间都去哪了,可是词太深了。他们老板就找我想改动一些,我当时在外地,我就说那我试试吧,过了二十分钟我给他们发过去,他说可能还是不行,要是不行就算了。我觉得我是一个不太会特地去抓什么机会的人,一般都是舒服就行了。
陈鸿宇刚开始跟我合作的时候,给我发了一个押韵字词表,是他自己做的。我说你做这个干什么?他说最后一个字押韵会比较好听。我可能不会刻意去这样做,有的时候我的词可能会写的非常散,写到一半的时候都没有定主题,而到最后却出来很多题目。我是觉得在写主歌的时候可以没有主题,可以天花乱坠,但如果到了副歌你都不知道自己在干嘛,那就完蛋了,副歌是一定要有主题的。
其实很多流行歌规律性的东西我也知道,但是我没有去做,因为它讲究的是一个情感的最大公约数。像当时写陈鸿宇的《早春的树》,整首歌就是在赞美树。有些地方被人批评了,说你借景就是为了抒情,就是拿一个景物表达一种情感。但我没想这些,我觉得整首歌就是在说树,这样就完了。
我不是会讲故事的人,我故事也讲不好。有时候有人跟我邀稿,会给我讲一个有关他的特别长的爱情故事,我说我写不出来,因为不关我的事。我写的就是我自己的事,我不能写别人的事,我可以参考,但不会以此为主。所以我可能也没办法成为一个职业作词人吧,我还是想去拍一些纪录片,虽然也要有脚本,但只要你把握好一个节奏,靠这个节奏去带出一个故事,而不是编排一个故事,可能这个跟写词很像。
其实我的终极梦想是《火星救援》里马克那个工作,就是漂流到外太空里面,每天种土豆吃。我真的太爱吃土豆了,除了炸,各种方式做的我都爱吃。有一次我去大理,他们那的路边有卖烤土豆的,我一看就赶紧买了三个,没刷酱,就干吃。这感觉就像小时候我在婆婆家,把她种的小土豆装进蜂窝煤烤一样,特别好吃。去年巡演,我收到最多的礼物就是各种包装精美的“土豆和大白兔奶糖”,我就想,都是土豆和奶糖,你们还准备那么好看的盒子干嘛,多浪费。
本周轮值编辑:赵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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