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曾轶可:“我的心永远是自由的朋克的”
以下对话根据音乐财经与曾轶可的专访资料整理:
这张专辑和以前相比最大的不同是什么呢?
曾轶可:和前四张比的话,它会自由一些。包括合作的音乐人也更广泛,因为之前偏向于找同样的人,可能会做几首乃至一整张专辑,但现在基本上划分成了很多部分,有很多乐队和音乐人一起合作,更自由一些。
看到网上有评论,更放飞自我了。
曾轶可:放飞自我这个词也可以,这一张专辑里面,摩登方方面面都很尊重我的想法。
Gentlewoman With Punk Heart这个词怎么理解?
曾轶可:绅士风范,这是我在纽约的时候,我跟我的朋友都很喜欢的一个词,我觉得我的表现我的待人接物可能我希望是礼貌的,但是我希望我的心永远是自由的朋克的。其实这两个东西是矛盾的,你又要有礼貌,然后你又要做你想做的事情。
在我的生活当中分大小,小的事情我可以很礼貌客观的去做,但人生里面有很大影响的事情,我一定会坚持我自己的理想。
讲讲《同类》这首歌吧。
曾轶可:之前是遇到了一个同类,非常非常想要靠近,然后去找对方,对方也觉得我跟他是同类,后来经过了一年多,我觉得那个词太浅了,因为那属于刚刚找到同类的时候,后来又碰到了一个同类,但其实同类是很难找的,所以心情会平静一些,就会发现其实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同类的,由最初特别热情变为了有一些稍微平一些,但是也有一些疑问。
唯一没有变的就是那几句话,就是如果我们是同样绝望,谁能救我们?我能救你吗?或者是其实勇敢的,如何相爱呢?就是因为,同类的话,有一个好处,我们都有同样的一些东西可以聊,然后有特别特别吸引的感觉,但是不好的地方,所有的东西如果都是相同的话,也没有办法去做,比如说一个人害羞,那另外一个人更害羞,如果都害羞的话,谁跟谁聊,谁邀请对方出来呢?好,明白吗?因为互补的人才容易走到一起,同类即便是非常吸引,但其实是很难走到一起,所以这首歌写出来,就成了这个样子的,相斥相吸。
就像算法推歌带来的烦恼一样。
曾轶可:对,我会听每个月给我推荐的歌曲,它是按照我的品味去给我推荐的,但突然有一天我发现,为什么都是同样的?我以前的歌曲每一首都不一样,但每一首都打动我,现在基本上每一首音乐都是差不多的,所以我就开始跳开,去找其他的歌曲。但是没有办法抗拒的是,你遇到同类,就是很吸引,你就是哪怕是再觉得很像,你都没有办法去控制你自己。
这是本性。
曾轶可:寻找同类是本性。
在创作上有什么习惯吗?
曾轶可:晚上,天黑的时候,有时候是在外面,有时候是在家里面,到十一二点,凌晨也有。
一般什么情境下比较容易触发你的灵感呢?
曾轶可:都是比较临时的,可能见到了一个没有见到过的东西,或者说那一天的感觉很不一样,然后就写下来。灵感这个东西一定是在你做生活上的哪件事情的时候突然迸发的,我从来没有坐在房间里去想过一首歌要怎么写,我会去做各种各样的事情,我去玩或者去体验或者去更多的交流去认识新的人。做事情的时候就想到某一件值得写的东西来。
我专辑里面有一首歌曲叫《守望星》,就讲的是一颗很遥远的星星,它想要守护地球上的一个人,但是它太远了,只能守望,所以就叫《守望星》。然后那一天我记得就是刮风,我开着车,载着一个吉他手,他说他以前见过外星人,真的,你看你不相信(笑)。他真的见过外星人,哦,不是外星人是飞碟。然后我就看着当天的天,就写出来了《守望星》,当然还想到了其他的事情,但是这是一个(创作)的出发点。
你的歌里出现了很多星星,你是怎么样去理解这个世界的?
曾轶可:我觉得就是很渺小,人类很渺小,而且人类的爱恨情愁跟一颗星星比起来,也特别渺小。你去想象,我们几百万年以前的人,看到天上的星星其实跟你现在今天晚上看到的星星是同一颗。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在思考你所处的这个世界呢?
曾轶可:小时候其实去天文馆看过,我们所处的这个地球是其中的一个,小小的一个,地球之外还有银河系,银河系之外还有更大的宇宙,是无穷无尽的。因为每一次我就会想,人类就是蚂蚁,蚂蚁看到的世界更小(叹气)。
有没有一首歌在写的过程中,让你觉得特别揪心?
曾轶可:没有揪心,但写的时候会很难过,就是那种比较悲伤的歌曲,《私奔》就是很难过,又有美好的幻想。
哪一首歌写下来特别顺?
曾轶可:《守望星》,然后就是《Give you all》,是我在洛杉矶一个学校学音乐的时候写的。
在那儿什么特别有意思的经历吗?
曾轶可:有一个老爷爷,他告诉我们,协作写歌是非常难的,这句话我有共鸣,因为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和别人合作出一首什么样的歌来,我都是自己写,也没有给别人写过。对我来说很难。但是他告诉我有一个办法,跟你的灵魂伴侣,跟你最爱的人一起写就可以,他跟其他的人都写不出来。
会很好奇怎么做到的?
曾轶可:对,我还没碰到可以跟我一起写歌的人。当然有碰到喜欢的,觉得很欣赏的朋友,但还没有遇到一个完完全全可以一起写歌的人。
老爷爷的妻子是他的灵魂伴侣,你会怎么去看待什么样的情况下,才能被定义为“灵魂伴侣”?
曾轶可:我觉得我应该有一个,灵魂伴侣和同类还不太一样,因为同类只能说你们两个很像,灵魂上也有一些交流,但真正的灵魂伴侣,可以不是同类,但对方一定理解你的方方面面,支持你的方方面面,包容你的方方面面,我也同样对待他。
这好难。
曾轶可:这需要双方的品德,双方心胸的宽广度,因为一旦心胸狭窄了,就会去计较,怎么我付出多了,或者我要为你去怎么样怎么样。两个人一定要非常为对方着想,非常无私。
你怎么理解“占有”这两个字的意思?
曾轶可:其实在某一个时刻,如果你被一个东西或者人吸引,你真的是有这种欲望去占有的。但当你达到另一个境界的时候,我刚刚所说的一种比较无私的境界的时候,你也会很怕,但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我觉得这才是真正的一种伟大的感情。
大部分的关系都还没有升华到这个阶段,就戛然而止了。
曾轶可:和人有关系,这个人一定是有底蕴的,见过各种各样的东西,达到了某一种心灵上的自给自足,不需要通过别人的案例来证明什么,所以可以一直给予,心灵是自由的,一定是高尚的,高尚很重要。
为什么?
曾轶可:因为现在我看到太多那种人,一点都不高尚,他们的爱很廉价,爱很计较,每个人都会计较。高尚的爱应该是发自内心的去爱护灵魂,去呵护灵魂,让对方的灵魂慢慢地成长,你自己同时也跟这个灵魂成长滋养。不要去计较任何的付出,有一些人平时连基本的做人都不高尚,就更没有办法爱得高尚。
从刚刚描述的状态,是那种独立生长的两棵树,互相又能帮助的状态。
曾轶可:对,一定是彼此独立生长的,一旦有一方要有渴求,一定要从你这里得到什么,或者是说不满足的,就会有问题。
对你影响最大的音乐人是谁?高晓松抑或是沈黎晖?
曾轶可:他们就像是我的导师,肯定是比较重要的人。但对我影响最大的音乐人其实应该是来自于一些音乐制作人。
高晓松如何影响你呢?
曾轶可:他有给我帮助,当完整的两张专辑,第一张跟第三张的制作人,他对词的审美有影响到我,曲的方面,我没有跟他探讨过。
会一起探讨创作吗?
曾轶可:之前做专辑的时候会,现在已经忘了。
时间过了太久了。
曾轶可:因为潜意识里面已经学到了。我记性不太好。
你是一个从来不回头看的人?
曾轶可:偶尔回头,但不会回头走。记性真的很差,我各种丢东西,什么都丢过,光是小时候骑自行车,就骑了20多部,都丢了,有时候别人拿走了,真的没有夸张。
和沈黎晖呢?
曾轶可:他真的是一个蛮厉害的,非常有坚韧品质的一个人,能够坚持很多他想坚持的东西。其实我们的命运是在某种程度上有一个联系,因为他也是看着我这样走过来,我也是看着摩登这样走过来,其实大家都是互相见证的一个人。
你们有觉得是注定的吗?
曾轶可:我没有问过(他),我觉得这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如果能够互相见证对方的一个成长。我们亦师亦友,因为我当时在比赛的时候,他是评委,然后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他选择了我,当然也有其他的部分,他的选择也蛮重要的,师傅领进门,就是进门了。
签约摩登后的感受是什么样子的,感觉完全自由了吗?
曾轶可:我觉得我会更自由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然后来了之后发现也不完全是那样子,但也是因为他们对我好,会给一些建议之类的(笑)。比如以前公司会准备一些衣服,有时候会让你穿这种(衣服),我觉得来了摩登之后应该可以随便穿的,但发现其实也可能会有自己的要求,会比较注重风格,当然我自己也喜欢这种风格。
你在演出的时候,只喜欢呆在暗处,现在也如此吗?
曾轶可:对。我录音的时候喜欢全部关灯。演出灯光越暗越好,这样听觉会更伶俐。
现在演了那么多音乐节,站在舞台上的时候,内心还是觉得暗处更安全?
曾轶可:我有看过一本书叫做《黑夜心理》,人在晚上跟白天的表现是不一样的,我也是这样,完全不一样。
你喜欢黑夜?
曾轶可:喜欢,黑夜的时候会更加的勇敢,更加的放开,白天的时候正常。
白天更拘谨。
曾轶可:对。
演音乐节会带给你什么样的感受?
曾轶可:就像玩一样,因为其实音乐节是一个最好玩的一个音乐形式。
你怎么看待巡演这种方式?
曾轶可:巡演是一个比较长期的,相对于个人演唱会的话,我觉得会更加的亲密,因为以往我们站在比较演唱会的舞台上,或者说音乐节的舞台上面,我对台下的观众是没有什么概念的。我知道这个人在为我欢呼或者说这一群人是喜欢我,但是我没有什么概念,但是在巡演的时候,因为很多这样的方式,你会很清楚的跟他们有一些互动,你会记得甚至某一个人。
是一直追着你的粉丝吗?
曾轶可:有时候我就那么一瞄过去,就是很熟悉。会开始有一些在乎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奇妙的,因为之前没有过,从巡演的时候那几天下来,就会觉得会有一点想的感觉,是真的,很奇妙。
2016年你做了一次巡演,今年发了新专辑会有巡演吗?
曾轶可:可能今年年底会有。之前跟上一个公司的约快到期之前做了一个北方的,就几个城市而已,做完之后,刚好换约了,所以没继续。
其实快10年了,现在的你怎么看待当下音乐综艺节目造出来的具有争议性的偶像?
曾轶可:因为现在一切我会看得很清楚,观众其实某种程度上是被节目制造者,或者说被节目丢过去什么观众会接受什么,就是说观众看到的是节目想让你看到的。所以我觉得没必要有那么大的反应,觉得这个人怎么了,或者没有实力或者怎么样,你就等着吧,你就看她之后是什么样子的。
大众会有情感上的投射,会引起社会话题。
曾轶可:不管是支持的也好,反对的也好,都入戏了,都很进去了,很把这个比赛当成一种事情了,但其实你要知道,你就像比如说清华、北大,考第一、第二,他现在在哪里?或者是说,难道倒数第一名第二名的就不能很厉害吗?我前几天跟一个朋友吃饭,然后他就告诉我,他们现在中等水平学生的发展,都要比第一名的发展要好。所以说名次真的不重要,他投谁或者不投谁的话,其实根本不重要。
你自己怎么看待综艺选秀出来的艺人的发展呢,靠命还是靠实力?
曾轶可:都有,我觉得幸运是一点,实力也是最根本的,靠的是作品。
怎么看待今年19岁的杨超越?
曾轶可:这个小女孩的话,跟我一样那个时候,首先我觉得只要人品没问题的话,怎么样她都是有可塑性的,可能这个节目也需要她,但是要看她未来是怎么样的一个发展。
你19岁的时候,面对那么大的舆论压力,怎么走过来的呢?
曾轶可:那个时候我完全不懂,因为那个时候我太小了,我被保护的很好,就是我完全不知道外面都炸锅了,我朋友告诉我的,外面已经炸了,我说真的吗?然后我不知道(怎么办)。
但是后来你知道了。
曾轶可:我觉得没什么,因为我不在乎那一些比较陌生的人的一些看法,我只在乎我身边人,如果说我身边的人怀疑我,或者说不相信我,或者说怎么样我了,我会很难过。那些陌生人我甚至不知道那是谁,我就没关系。
你怎么看按照“人设”路线发展的艺人呢?
曾轶可:那不是音乐圈,他们觉得他们自己在音乐圈里面,但并不是。那就是可能比较娱乐的圈,如果真的要慢慢地走到音乐圈里面来,还需要很长的路要走。
你会被风潮所困吗?
曾轶可:不会,我没有下载那些软件,所以我不太关注这些风潮来了又去。有时候我跟朋友出去吃饭,他说这个是抖音上面一个很有名的(红人),我们要去做一个什么东西,我都不知道。
我只专心的去在音乐里面表达我想表达的,对这些事情我很着迷。我很想要去做一点事情,因为很多东西,你没办法去做也没办法去说,你只能在音乐里表达。
你会为什么样的事情焦虑?
曾轶可:我想养一条狗,刚养它的时候,会有一点焦虑,因为我不懂怎么养好一条狗,所以我会跟它一起去上学,然后慢慢发现,原来(养狗)是这样子的。
你会在大的事情的决策上纠结吗?
曾轶可:我自己去做决定的时候我不会纠结,但是如果考虑到对对方好的话,我会纠结一下。我很少会体谅别人,但是会有体谅。
什么样的人才可以到你会主动去体谅的程度?
曾轶可:我觉得就是看自己的心情。怎么说呢,其实我有时候,包括朋友都会说我,我太自我了,说可不可以起码在对待他们的时候不要那么自我或者怎么样。
你更喜欢社交吗,和大家在一起的那种感觉?
曾轶可:我不是更喜欢(社交),我安静的时候也可以,你让我去社交我觉得也可以,看我自己的心情,但是我不会压抑我自己(去社交)。
你欣赏的女性是什么样子?
曾轶可:我欣赏的女性是很独立的,但是我也不喜欢那种特别激进的女性主义者,或者觉得是女权或者是那一种。我觉得男女在我眼里面没有太多的性别之分,我觉得一个人优不优秀或者一个人好不好是靠自己,不是靠他/她的性别去评论的,我是觉得是他/她的人格还有他/她的内涵还有他/她的思想去决定的。所以女的男的在我眼里都是同一个样子的。
编辑:宋子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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