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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来打算退出这个圈子了” | 音乐人生存记

小鹿角编辑部 音乐财经 2021-01-24


对南京说唱圈熟悉的人都会听说过一个女生——Dabozz。她的音乐诡谲冷感,歌词细腻到丝丝入扣,说唱、实验、电子、先锋,是在她身上交替生效的标签。


2019年12月21日,DBZ在阿那亚海边做了她年前的最后一场演出,素颜的她带着渔夫帽穿着板鞋,在台上低着头,像个小孩儿。当program响起时,她音乐中的能量从她瘦弱的身形中钻出来,被放到无限大。


那天,到场的人有30多个,其中有的人是拿着阿那亚物业给的赠票入的场。而坚持到最后的几个人都是她的老歌迷。他们自始至终望着在台上的DBZ,随着她一起唱出那些晦涩的词句。


那天的演出DBZ并不满意。演出前,调音师突发状况送进了急诊,场地临时调来了其他调音师。但因为情况紧急,准备时间不足,当天的声响效果并没有达到DBZ的期望。


最后一首歌唱完,DBZ说:“今天来的人,请留着这场演出的票根,明年你们可以免费看一场我的演出,今天实在对不起。”


DBZ有自己的职业守则,她说自己拿了钱就要把事情做好,对于演出现场也是一样,如果没有达到她理想的效果,她会想要补偿观众。


她说:“一旦做了,就要对观众负责,毕竟门票也不便宜,不能糊弄别人糊弄自己。”


尽管DBZ说自己并不是一个沉迷舞台的音乐人,但她会把这件事做好。



2020年3月下旬,国内疫情状况逐渐趋于明朗。3月26日,DBZ新专辑《解冻期》上线。虽然新专辑面世时间比她自己预期的推迟了些,但眼下,似乎没有什么主题比它更适合来唤醒这个被封存了太久的冬天。


在音乐飞速更迭、单曲每刻都在层出不穷的流媒体时代,能够做一张完整的专辑是一件奢侈的事。DBZ自己说:“还是喜欢花一整段长的时间做专辑,不喜欢发单曲,喜欢整体。谢谢大家耐心的来听。”


专辑发行的第二天,是DBZ偶像卢凯彤的生日。她在微博上@了卢凯彤——“其实我一直想着,等我对自己的音乐足够自信的时候请你来听听看我的歌,等我有能力的时候邀你为我录一段吉他。现在我再也没有这种福气了。但这张专辑送给你,希望你会喜欢。你身后的世界我也会一直记录。”


2019年对DBZ来说并不是顺利的一年。巡演上,因为音乐风格变得越发先锋,除了一线城市票房尚可,其他城市的反馈相较于《纯白之夜》说唱时期要低迷得多。此外,为了实现更好的演出效果,DBZ在舞台上增加了乐手,使得演出成本又增加了不少。再加之工作其他方面的无解让她常感无力。


对于经济收入不报太高期望的她,在2020年只希望自己能稳定一些。


在音乐圈摸爬滚打了几年,她偶尔愤怒、按时灰心。作为音乐人,她有自己的遗憾;作为创作者,她在学着放下。


即使不能成为一个行业的幸运儿,她也会一直记录这个世界。


以下是DBZ的自述:



1

来自音乐行业的无力


大年初三我就从老家回了南京,我惦记我那些猫。回来后就在筹备新专辑的上线,现在还在处理和前厂牌的合同发票一些乱七八糟的事,然后还参与了几个合辑的音乐制作。


疫情对我的影响虽然不那么大,但还是有一些。先是演出公司那边,我结束了2019年的巡演后演出公司本应该给我结款,但是因为疫情,演出公司的账面空了,钱也没法给我。这些钱对公司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对我来说已经很多了。


而且前两年的时候,你演出赚到的票钱可以直接从平台提到第三方支付平台,但现在越来越严,你需要依托有资质的平台去开票,这对独立音乐人来说真的蛮难的。


现在的日常开支除了房租就是吃饭,还有流浪猫救助。这个月救治了一只口炎流浪猫花了1500, 给流浪猫绝育花了2000。现在的收入来源基本上就是一些制作的活,但过得还是挺悬的,基本都是交完房租了,卡上钱快用完了,对方兴许才能打过来。



其实我上半年本来也没给自己安排线下活动,因为我已经打算退出这个圈子了。唯一的影响就是我本来打算过完年找份稳定工作,但因为疫情,很多公司都在裁人。


2019年真的让我深深感受到音乐行业的无力,让我对音乐行业特别不乐观,觉得不能太认真。你当个爱好或者自己抒发的窗口可以,但是别太认真。不然会很消耗自己。


首先是演出市场,我觉得15年、16年的时候其实还可以,有一种欣欣向荣的趋势,结果各种综艺,流量起来了之后,其实是把独立音乐往死里打。当流量闯进亚文化环境中,市场感觉在变好,但其实是越来越坏。


10年前我还是一个普通乐迷,那时候中国摇滚乐已经到了很丰富的程度,有各种风格的乐队,演出特别多,一晚上可以去好多个场子,门票也不贵。大家在讨论各种艺术流派,独立音乐和电影,乐迷和音乐人的关系也很正常。但现在饭圈文化呈扩大化,大家看演出的目的不像是来欣赏音乐,你也不知道什么人在看演出。


从票价、到场地保底费、到其他的演出成本,都在成倍的增加,演出市场看起来好像非常繁荣,但其实只是一个虚假的泡沫。


对我来说,10年前是一个有憧憬有希望的时代。那个时候你觉得摇滚乐会拯救音乐圈、会让大家更清醒。但现在看并不是。



2

作为音乐人的义务


上个月我第一次做了线上直播,和我合作的美丽唱片做事特别认真,这也是打动我去做这个尝试的原因。如果是我自己的话肯定不会去搞直播。


直播的时候我紧张死了,说话都在抖,我的VJ老师nikko在旁边调节气氛。我害怕的原因一个是我不知道看直播的人是谁,另外我怕看到不友好的弹幕。



我觉得现在特别惨的一点是音乐人没办法只靠发歌养活自己。音乐越来越像一个附属品,大家得看到你的动态或者短视频才决定要不要点进去听你的歌。你不去直播、不去呈现一种形象化的东西,就没有办法吸引别人来听你的音乐。但也没办法,这也是工作义务。


本来我还想做一场直播,但不是唱歌,是想给歌迷解释一下我预售的实体专辑为什么迟迟没有做出来这件事。我是那种收了钱就要把事情完成的人,但与公司那边的沟通和推进很困难。所以最后要给大家退款,但总还是要给大家一个回应和交代。


类似的事情还有安排好的演出因为所谓的“不可抗力”被临时取消,歌迷觉得自己被放了鸽子。这些其实都是在透支音乐人的信誉,我也没法去跟大家解释太多,反正就是背锅,然后尽量在后期去做一些弥补,比如寄一些周边和道歉信。


毕竟消费者是无辜的,他们等了一年没选择退款,就是想要你的专辑,现在专辑没做出来,他有理由怪你。我其实也会想,如果我多花几倍的功夫去推进这件事,结果会不会好一些,我总觉得自己作为一个音乐人也是整个事情的一个环节,我自己肯定也有责任。但跟公司那边的沟通确实也不算顺利。


这次新专辑封面是Nikko做的,专辑宣传文案和简介是我找朋友写的。能自己解决的尽量自己解决,这样效率最高。我是个非常peace and love的人,但很多时候我觉得自己在干着急,慢慢地就会有些负面情绪。


这也是让我在2019年对音乐行业感到无力的另一个原因。



3

这应该就是小众音乐的宿命


我有时候会想要是当时听爸妈的话去考公务员会不会稳定一点、好一点,但应该也还是痛苦。到现在我爸妈也一直以为我有个别的工作,还经常问我工作压力大不大。


我是个极度悲观的人,我也觉得人类悲伤的根源就是活着。尤其是当代大家目击着这个世界越来越下沉,真的会有人相信明天会更好吗?我也有浪漫的时候,就是我创作时能完全进入一个新的世界,忘记自己在这个尘世有多卑鄙。


过了25岁就感觉没有绝对放松的时刻,每一天活得都挺累的。


我也觉得文字和音乐的意义在慢慢消亡,大家越来越没有耐心,听音乐恨不得几秒就要到高潮部分。所以新专辑里的第一首就叫《耐心》,是一首纯音乐,算是一种叛逆的表达。第二首歌我也把多数歌曲的模式化结构打散了,前面唱完、后面唱完就结束了。现在太多音乐都做得十分多余,它重复的目的不是因为它需要被重复,而是为了让大家有记忆点。但我不喜欢。



我觉得自己可能是越活越回去了,过去的我非常peace,但本该20几岁有的愤怒和叛逆却在现在有了。也可能是我20几岁的时候没有深入接触社会,觉得每个人都跟我一样,有羞耻心和责任心。不是的,我慢慢发现很多人没有这两样。


对于之后的规划,我会出去找一份工作,至于音乐这边就随缘。我不会因为经历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之后就抗拒创作,反而会觉得更自由。我想写就写,想写成什么样都行。不会再像以前一样,面对一些数据或者商业方面的压力。


别人觉得你能写出5000多条评论的歌,为什么不继续这样写?现在不是以前了,大家口口相传,你可以得到一些声誉甚至收益。现在你写一首很商业向的歌,没有资本去运作,你依然不会有太大回报。所以在就算为市场妥协也不见得有什么收益的情况下,我为什么不彻底去做我真正想做的东西?


平衡真的不存在,你只能做选择。但其实你也没有权利去做选择,都是资本在做选择。你作为个体,只能做好自己。


我特别喜欢美国一个电子音乐人,我觉得他的音乐特别牛逼。我以为音乐做得这么牛逼的人肯定活得很好,结果发现他的演出费可能比我还少,他自己也在贴钱去做一些巡演,看他现场的人有时候都是个位数。我后来觉得这应该就是小众音乐的宿命。


我记得自己10年前经常去买打口碟,大牌音乐人会卖得贵一些,其他音乐人的专辑都会被扔在一个大盒子里,两块钱一张。很多根本没听过名字的人或者乐队,盲选回来的,一听音乐特别厉害,甚至比那些放在台面上的“大牌”有意思多了,可终究是在两元一张的碟堆里。


他们也都沉寂在海海的市场里,成为遗珠。这反而让我觉得释然了一些。



后记


四月已至,春日过半。我们仍然在耐心等候。等候复苏,等候解冻。


BDZ的《解冻期》是封冻地表之下,涌动着的不肯妥协的生命力。


如同那些被按了暂停键的关节,蓄势待发。我们也期待行业的解冻期快些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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