椎间盘损伤因何“接二连三” | 临床聚焦
全球数以亿计的人们遭受着腰痛的困扰。事实上，腰痛比高血压和糖尿病更常见。但是，明确判断腰痛的病因对于临床来说仍然是一个挑战，数据显示，超过85%患者腰痛的确切生物学原因无法确定。
近期，国际脊柱外科学术期刊《脊柱杂志》（The Spine Journal）发表了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医院骨科医学部派驻第三医学中心骨科主任彭宝淦教授团队的最新研究成果。他们发现，单个椎间盘的损伤不仅会引起自身退变，还会通过神经源性炎症触发邻近健康椎间盘的退变。这一突破性发现加深了学术界对椎间盘退变和椎间盘源性腰痛的理解，为腰痛的临床治疗提供了新思路。
神经源性炎症是幕后“推手”
椎间盘退变被认为是引起腰痛的主要原因，但它是如何发生并导致腰痛的尚不清楚。大量研究表明，年龄、异常机械应力、创伤、感染、营养、遗传、肥胖、性别等多种因素与椎间盘退变相关。由于椎间盘退变的复杂性和多因素性，临床医生对其发病机制和危险因素知之甚少，严重阻碍了对腰痛患者的合理分层，也限制了个性化治疗的开展。
神经源性炎症是一种由感觉神经引起的炎症机制，这一概念最早在1874年被提出。它不仅存在于皮肤和关节，还广泛存在于气管、心脏、膀胱和生殖器官中。虽然神经源性炎症在已发表的关于椎间盘病理的文献中很少被提及，但大量研究提示神经源性炎症在椎间盘退变中发挥作用。
2005年，彭宝淦教授团队研究发现，在椎间盘退变中，神经源性炎症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他们进一步明确了椎间盘退变引起腰痛的发病机制。
“健康、完好的椎间盘内部是没有血管和神经纤维的，所以在一般情况下，我们接收不到来自椎间盘的神经信号。但是，当椎间盘受到损伤后，它的纤维环外层撕裂，血管肉芽组织和伤害性神经纤维会沿着撕裂的缝隙长入椎间盘组织内层，伤害性神经纤维会使得患者接收到椎间盘的疼痛与不适‘信号’。”彭宝淦介绍，椎间盘的神经源性炎症是在椎间盘损伤或变性时，支配椎间盘的传入神经元释放P物质（SP）和降钙素基因相关肽（CGRP）等神经肽的复杂过程。P物质和降钙素基因相关肽不但是强力炎症介质，同时是人体内主要的疼痛递质，它们与椎间盘感觉神经末梢的受体结合，传递腰痛信号到中枢神经系统。
这一过程中，血管、免疫系统和神经系统之间产生复杂的相互作用，引发椎间盘结构和功能的改变，最终导致椎间盘源性腰痛。
邻近健康椎间盘也会受累
在上述研究基础上，彭宝淦提出新的问题：由于腰椎间盘的神经支配来自多节段背根神经节神经元，那么受损伤的神经源性炎症是否会逆向转运至邻近的健康椎间盘并出现神经源性炎症？
为了进一步探讨神经源性炎症在椎间盘退变和椎间盘源性腰痛中的作用，研究团队使用75只12周龄的雄性大鼠作为实验对象，通过尾椎椎间盘穿刺建立了椎间盘退变的动物模型。
他们发现，大鼠的椎间盘损伤后，不仅损伤椎间盘中的炎症标志物和蛋白水平升高，邻近椎间盘中的相应炎症标志物水平也显著升高，并在损伤后第1天达到峰值，随后逐渐降低，在第14天恢复正常。神经生长因子（NGF）是引起神经纤维向退变椎间盘内生长的关键因子。神经生长因子和它的高亲和力受体TrkA结合后会激发神经元细胞合成神经肽P物质和降钙素基因相关肽。
更加令人振奋的发现是，研究中使用的TrkA拮抗剂GW441756（GW）能够有效下调损伤椎间盘和邻近健康椎间盘中的炎症标志物水平。这表明神经源性炎症在椎间盘退变和椎间盘源性腰痛中起着关键作用。
这些研究结果说明，椎间盘退变的特征是局部炎症激活，导致持续的外周伤害感受器刺激，产生神经源性炎症。这种炎症介质的释放反过来又加剧了椎间盘炎症反应，形成恶性循环，导致椎间盘退变和慢性持续性腰痛。此外，神经源性炎症还可能通过逆向转运扩散到邻近的健康椎间盘，引发慢性进行性退变。
为腰痛治疗带来新希望
如果把脊椎比作一串珍珠项链，每个椎骨之间的椎间盘就像是项链上的垫片，可缓冲椎骨之间的压力。当椎间盘因为年龄、劳累或其他原因开始退化时，它就像磨损的垫片一样，会失去原有的弹性和功能，这可能导致疼痛和不适，也就是大家常说的腰痛。
该项研究发现，当一个椎间盘出现问题时，它不仅自己会“发炎”，还可能通过神经源性炎症影响邻近的健康椎间盘。这个过程就像是坏掉的垫片不仅自己破损，还可能通过某种机制让旁边的垫片也开始退化。
这项研究的突破之处在于，它不仅帮助医生更好地理解了腰痛的成因，还为治疗提供了新的思路。
“如果我们能够通过药物或其他治疗手段来控制这种神经源性炎症，那么我们就有可能减缓甚至阻止椎间盘的退化，从而帮助那些遭受腰痛困扰的人们。这就像是找到了一种方法来修复和保护我们的脊椎，让这个‘珍珠项链’能够继续正常工作，减少疼痛和不适。”彭宝淦说。
这个研究成果在学术界引起了广泛关注，彭宝淦教授团队的工作得到了同行的高度评价。海军军医大学长征医院贾连顺教授说，彭宝淦教授等人的这一发现，是脊柱外科椎间盘退变及腰痛相关研究领域重大的科学进展之一，大大增进了我们对椎间盘退变和椎间盘源性腰痛的理解与认知，具有极其重要的引领作用。
对于慢性腰痛患者，腰椎融合手术是常见的治疗方法。然而，手术结果常常难以令人满意，甚至令人失望。对此，该项研究提供了可能的解释。彭宝淦指出，手术只是切除了退变的椎间盘，但邻近的椎间盘可能已经开始退变，只是利用现有的磁共振等影像学检查还不能及时发现。更重要的是，这项研究为预防单节段椎间盘退变向多节段椎间盘退变提供了新的见解，随着研究的深入和新治疗策略的提出，有望在未来帮助更多腰痛患者摆脱疼痛。
原文刊于《健康报》（2024年8月14日 第6版）
作者：健康报记者 王潇雨
编辑制作：王建影
审核：谭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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