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海闹市开地下摇滚排练室的老板,原来是这样一群三明治
文 | 万千
在去往JUJU Studio的路上所拍
摇滚音乐排练过程中制造出来的乐声很大,而且乐队集中排练的时间往往会安排在晚上。如果排练房开在地面建筑的某层楼里,除非投入大量的资金进行隔音处理,否则免不了要遭到附近居民的抗议。
因而,防空洞、地下车库、地下仓库是这些摇滚音乐排练房的最佳选址。“地下音乐”这个名字或多或少也是因为排练场地多在地下空间进行而得名。目前上海摇滚音乐排练房大概在十家左右,分布在不同区。
地下空间的走道
JUJU Studio的入口在一座小区里面,是一个非常不起眼的通往地下的入口。有位外卖小哥提着外卖,站在入口处踯躅,不愿进去。他对着电话那头说:“我在地下室门口,你出来拿吧。”
小魏没说话,转过头示意了我一下,就走进去了地下室入口。身上背着吉他的小魏脚程很快,熟练地跳过了地下积水的水潭,而我则走得小心翼翼,甚至跟掉了队,一时不知道要往左转还是右转。等到大悲乐队其他成员从后面走上来,给我指明了方向,我才找到JUJU Studio。
JUJU旁边有一个手鼓乐队的排练房,墙上都是手掌印
在这个地下空间里面,除了JUJU 之外还有很多间房间。门上张贴着乐队海报的房间大多是乐手们直接向物业长期租用下来的专属排练房。JUJU Studio是这里唯一一间经营性的排练房,房间里乐器设备一应俱全,乐队可以向老板预约使用场地。
JUJU的老板本人给人一种其貌不扬的感觉。那天,他一身牛仔打扮,牛仔衣,牛仔裤,头上还戴着一顶牛仔颜色的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人长得瘦瘦高高,拾掇得很干净。只有脑后扎成马尾的长发让人感觉他和摇滚这个词有些沾边。在我表明了我的采访意图时,他直接转过了身,说:“之前也有媒体来找过我,但我不接受采访的。”
大悲乐队关上门开始排练之后,他开始继续忙活着他的事情,去隔壁的录音室看看情况,和对面来录音的乐队寒暄几句。等过了片刻,看到我还在那里,才和我聊了几句。 那天我走出防空洞的时候,天气预报所说的那场暴雨已经落下,路人行人很少。JUJU的老板始终没有向我做自我介绍。我是看到一张钉在告示板上的名片,才知道了他的名字——李巍。
摆着李巍的办公桌的房间在排练室的正对面。办公桌上一台台式电脑占据了大部分空间。在房间另一侧的铁架子上,摆放着很多零零散散的乐器零件。
墙上挂着很多架琴
排练房里面的灯光明亮,墙上可以看到涂鸦
李巍给人的感觉很温煦,在他身上看不出太多叛逆的感觉。可以感觉得出他是一位热情,好心肠的老板,但似乎他对于排练房的生存情况以及音乐市场并不太有信心。
大悲乐队的排练在里间,排练室四面墙上铺着厚厚的锥型隔音棉。空间不大,主唱和鼓手面对面排练。排练房的门有两道,全部关上之后,还能隐隐约约听到一些音乐声。李巍在和我聊天的时候,问我:“你喜欢他们的音乐吗?”,然后他自己接了下去,“现在听摇滚音乐的年轻人越来越少了。”
排练房的墙上铺着厚厚的隔音棉
2009的时候,在JUJU的豆瓣小组上有个帖子,列了五十来位常来JUJU排练的“老朋友”们,名单里还能看到参加过上海卫视举办的音乐选拔赛《我型我秀》的俞思远和王啸坤的乐队。但是现在来排练的乐手渐渐变少了,发展得不错的几支乐队后来都开始租用自己专属的排练房。
李巍一般在有乐队预约使用排练房的情况下才会过来。排练房的运营模式都是按小时租赁,JUJU的价格是每小时100元,在业内并不算低。
“肯定不能光靠开排练厅养活自己和家庭。” 李巍已经结婚了,还生了一个女儿。现在他除了在做排练房生意之外,还在经营乐器租赁的业务。
贴在地下室过道里面的告示
他对JUJU的未来发展没有太多规划,最大的不安定因素在于万一被居民投诉太多,就面临不得不搬走的境况。在进入JUJU排练室的过道里面,我看到一张盖着物业公章的告示,上面规定“10点以后不得发出噪声”。
在四个禁止标牌的上面是大大的Rolling Studio字样
Rolling Studio是由地下仓库改建的,排练房占地约500平米,里边有8间排练房和一个很大的公共休息区域。排练房位置也算上海黄浦区市中心。虽然磊子没有明确透露金额,但是房租肯定是躲不了的压力。
另外,乐器的损耗对于排练房而言也是一笔重大的支出。有些新手乐队来排练,使用乐器不太爱惜,用“大力出奇迹”的方式打鼓,也有时候会出现乐手不小心把水洒在音响上的情况,造成音响散热器的损耗。Rolling Studio的设备虽然称不上是最好的,但是每次乐器维修仍然要花费不小的开销。
乐器的损耗常令排练房老板感到为难
磊子在开排练房之前,做着销售相关的工作。他曾经学过乐器,但是中途放弃了,所以自己并没有乐队演出和排练的相关经历。只是他从中学开始听摇滚后,生活就一直没有离开过音乐,他自己认为自己是非常忠实的摇滚歌迷。当朋友来问他,要不要在上海开一家排练厅。磊子当时就心动了,“觉得要把自己喜欢的事情做下去。”
Rolling Studio有一片面积很大的公共区域
来排练室的乐队也并非全是本地人,有外国朋友,台湾朋友,香港朋友。除了摇滚乐之外,还有唱诗班,民歌乐团来Rolling Studio排练。
不同朋友的需求不一样,磊子都尽量去满足,他认为这和服务业的道理是一样的。比如说外国朋友习惯晚上排练的时候喝咖啡,磊子就进了一台咖啡机,在公共休息区域提供咖啡。因为很多朋友都是下班之后直接赶来排练,晚饭都没有时间吃,磊子近期就在考虑要不要提供订餐服务。
或许和北方人的性格有关,磊子对待所有来Rolling Studio排练的乐手都特别真诚,实在。很多来这里的乐手一开始称磊子为“老板”,后来也渐渐以兄弟、朋友相称。
Rolling Studio排练房内部
磊子对于音乐的态度是全然崇拜的。他总说“每一个乐手都太不容易了。”磊子现在也在考虑怎么创造更多的发展机会,比如帮乐队接洽商演机会,开放网络预定渠道等等。“我真的很想要给乐手带来更多机会。”但是这并不是只要有心就可以办到的事情。
有一天夜里,等到最后一个乐队结束排练,磊子离开Rolling Studio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搭车回家的路上,磊子听到收音机里在放朴树的《平凡之路》——“我曾经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直到看见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
他说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特别想要流泪。
Slow Jam Studio的入口
Slow Jam Studio并不是地下摇滚专属的排练室。比起摇滚,到这里排练流行音乐、民谣音乐的乐队和歌手似乎还多些。这或许和刘晓自己所在的乐队风格有关系。刘晓是唐趣乐队的贝斯手。这支乐队的标签是复古、布鲁斯和放克。
我到的时候,刘晓正在其中一间排练房开会。另一个工作人员引我参观了Slow Jam Studio的房间。和前两家不同的是,这里的墙上没有涂鸦的元素和各式各样的贴纸,看起来整洁、明亮许多。在三间房中一间是录音室,一间是排练室加摄影棚,还有一间是排练加录音。后来,刘晓和我介绍他工作室的业务线时,透露到他一开始只是想要做一个录音棚,并没有计划做排练房的。“因为排练房的利润空间很小。但是这个业务可以吸引很多乐手来到我们工作室,也会相应带来到录音,乐器等业务。”现在他们工作室的业务主要分为五大板块,排练、录音、乐器销售、音乐视频拍摄、音乐制作。他认为如果是良性发展的话,之后排练房所占的比例会越来越小。
这是Slow Jam最大的一间排练房
刘晓去年十月份从外企公司的市场部门辞职。那时候工作正好满十年。他之前的生活是一边上班,一边组乐队。
刘晓带着绩优生般的语气,不经意地说着“即使在半职业做音乐地时候,我也并没有经过特别苦的日子。” “以前我们乐队曾经在曹杨路附近租过一间排练房。每次排练完回到家,身上一股霉味。后来我们实在受不了,就退掉了。结果我们一个朋友说去租那间排练房,用来写歌。租了大概三四个月吧,到医院检查出身体坏了。"
来Slow Jam排练的乐队,平行世界
当我问到,目前100元每小时的排练费对于初入门的,或者是经济状况并不乐观的乐手而言是不是一个门槛的时候。刘晓认为在音乐上的付出是有必要的,“如果连这些钱都不愿出,那也不必继续做音乐了。”
刘晓现在还在找投资方,希望在将来可以发展更多的项目。最近他在考虑建一个全国排练房预定系统,可以打通乐手和排练房之间的联系。因为目前,上海音乐排练房的经营者们之间并不抱团,彼此还是比较独立的状态。而乐手寻找排练房基本上也都是通过熟人介绍。刘晓说:“在日本,已经有类似的音乐排练房的预定系统了,而且非常规范。”
Slow Jam的录音室
和李巍,磊子一样,刘晓也认为“只有音乐市场好起来,地下排练房的生意才会好”。自从江南Style出来之后,时不时就会有人会找到刘晓,请他帮忙制作一首“神曲”。每每遇到这样的请求,他都很无奈。不过他认为现在中国的音乐市场虽然很浮躁,不过绝对不是小众的市场。
“所有排练房的老板都是好人。因为你不管怎么算账,单做排练房都是不赚钱的。只有对音乐真正热爱的人才会坚持做这一行。”刘晓说。
刘晓回忆起他刚从军校毕业,自主择业的时候,他决定不做音乐了,回上海好好上班。结果当年一起演出的一个鼓手攒动他,天天和他讨论音乐,常给他发些乐器照片。他忍不住心痒痒,咬咬牙继续做起乐队了。
“现在想来,我从来没有后悔过这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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