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我想逃离双胞胎妹妹,逃离这个家|三明治
上个月的短故事学院,秦子写下了自己双胞胎妹妹的故事。当我们听到双胞胎,总是有某种刻板印象,而且是经过美化的,比如心有灵犀心电感应,感情一定会特别好。但秦子笔下的和双胞胎妹妹的关系,却完全出乎意料。
“回顾我们成长的三十年,她是我今生最亲密的姐妹,我问我自己,如果你们不是姐妹,是夫妻,你愿意和她永远生活在一起吗,我毫无犹豫的脑中闪现“不愿意”的字眼。”
在这个故事里,你能感受到她在书写中散发出来的力量,她不是完全软弱地牺牲自我去迎合家族里的其他人,她有维护自己的力量,而这种力量,也包含了对家人的爱,并不是全然的对立和怨恨。
文|秦子
编辑|依蔓
稍稍凸起的额头,比我大小半边的脸蛋儿,她时常嘟着小嘴摸了摸我的鼻梁说到,“你说为什么咱妈没把我鼻子也生得这么高”,并排站在一起,个头快高我一块豆腐的厚度。
这是我的双胞胎妹妹。
我比她早出生25分钟,虽然同年同月同日生,但这25分钟就注定我永远成为了她的姐姐。与一般同卵双胞胎不同,我俩属于概率仅千分之三的异卵双胞胎。在30年前那个辅助生殖技术和受胎药物使用还未兴起的年代里,我们这种双胞胎更是少之又少。
我出生的时候白白净净,一张瓜子脸。“呀,这像个小公主哟”,刚抱出产房的时候外人一看就说。而后出生的妹妹比我重了快半斤,皮肤黑黑的,出生没多久就哇哇哭着要喝奶。
都说后出生的孩子更调皮,更闹腾,我从小就是个安安静静,乖巧的孩子,而妹妹则完全相反,她会在夏天里跑到水龙头下把头放下去冲凉水,会带着我去玩各种父母并不让玩耍的鞭炮和烟火。从儿时开始她就比我胖一圈,比我高一截,而我由于瘦小不少的身子骨一直被周围人称为“小瘦子”。从出生开始,我们就穿一样的衣服,不过她永远需要比我大半码的款,连喝牛奶也需要比我多半瓶。
不比一般难以分辨外貌的双胞胎,我们站在一起,极容易分辨,只是她由于更高的个头,总是会被认为是姐姐。
母亲得知我们是双胞胎时是在怀孕5个月的时候,父亲比母亲大了6岁,对于30多岁才有孩子的他来说别提多高兴。
父亲特别喜欢我们姐妹,母亲生我们的时候非常瘦,奶水不足,为了给我们补充营养,父母那个时候的工资才90多块钱,我们的奶粉钱就接近他们一个月工资。听说吃苹果对孩子营养好,在交通不发达的那个年代,父亲会花一个半天的时间从镇上走到距离百里路的市区去买苹果,然后拿着小勺子,一点点舀着喂给我们吃。
他们对我们的态度,让我从未感受过什么叫做“重男轻女”。
父亲结婚之前就喜欢自己玩音乐,画画。父亲说小时候家里穷,完全没有任何条件可以在家庭支持下学习这些艺术。大概从我们5岁开始,父亲将他的爱好传递给了我们,学五线谱、弹电子琴、画画素描占据了我们大部分的业余时间。
从小父母让我学什么,我都会乖乖听着,而妹妹则不是很配合,她好动、不听话的性格让父母头疼。刚开始上学那会儿,母亲叫我们一起学习拼音,坐下不到五分钟,妹妹马上就会站起来说,“妈妈,我不想学了,你让秦秦学吧”,然后一溜烟就跑出去玩了,而我则在一旁继续听母亲给我上完。“这么坐不住,以后怎么在教室里听课哟”,父亲经常将这句挂在嘴上。
为了锻炼妹妹的性子,也算是继续父亲的爱好,在我们9岁那年,父亲卖掉了家里的电子琴,花了9000多块买了一台钢琴。那个时候他们的月工资还不到一千块。我们家不仅是我们镇上唯一一个学习钢琴的人家,也是我们市少有的几家能够学习钢琴的家庭。
在那个年代,学习艺术是有钱人才有的选择,父母一个月的工资才几百块,而学习钢琴45分钟的价格就已经是三位数了。为了学琴学费,父亲非常节省,每次上街买菜都要和卖菜小贩讲价半天,即使就是为了几毛钱。后来越长大,我们开销越来越多,作为老师的父母开始在周末做起了家教,母亲教英语,父亲教数学。也就是那个时候开始,我印象里父母一年到头不论寒暑从来没有休息过,直到他们退休那一年。
妹妹学习钢琴的路程也并非那么顺利,儿时生活的小镇上没有钢琴老师,为了寻师,父亲带着妹妹需要前往市里,一次钢琴课下来,加上路程上至少要花费半天的时间。每次上课父亲都是带着水、干粮,拿着一个笔记本,妹妹上课一边自己记笔记,父亲在旁边一边帮着记下上课要点,有时候上课回来晚了,没赶上饭点,父亲饿极了就会舀上米饭,然后倒上一些白开水,筷子搅拌搅拌也是一顿晚餐。
每次上课回来之后,父亲会坐在钢琴旁帮着妹妹复课,一条一条抠曲子。因为练琴一般都是放学后,妹妹经常会需要练习到到深夜,每次楼下邻居如有考试,我家屋门必会咚咚咚的敲响,可能是我从小已经习惯钢琴声的原因,我已经习惯每天可以听到她的琴声。
妹妹开始正式学习钢琴,我也被父亲送到了一所高中的美术老师那里学习素描和水粉。由于我从小和妹妹一起学习过乐理和电子琴,我对妹妹的钢琴课充满兴趣,但是她似乎很少过问我的美术课情况。南方的冬天异常寒冷,一到冬天我的双手就开始生冻疮,肿成小包子的手指根本无法拿好画笔。美术学习必须一整块的时间,加上初中到来的升学压力,学习美术三年后,我被迫放弃,只是闲暇时也练习钢琴,算是业余爱好。
作为教师的孩子,学业总是被寄予了厚望。那个时候省重点的录取比例为百分之一,初三我们一级的考生约为500人,家中两个孩子要同时考入年级前五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何况妹妹还需每天练琴,占据了不少学习时间。
父亲给重点高中的校长写了一封信,附上了妹妹的简历,大意是希望学校可以实行招收艺术特长生的形式给予一些名额。经过数月的协商,父亲终于说服了学校。通过层层面试,妹妹以艺术特长生第一名的身份考入了重点高中。
当年重点高中录取5人,我以第一名的身份考入,妹妹排在了第六。
从小学到初中做了同班同学9年的我和妹妹,在高中后开始分班了。
由于妹妹是艺术特长生,会需要承担学校艺术节等大型活动的汇演,从高中开始每天傍晚她会需要在下课后去学校琴房练琴,高中学业任务开始增加,她经常会由于练琴错过了打水时间,甚至是吃饭时间。高中开始我们住校,学校距离家中近百里,我们同住一个屋子,上下铺的关系,面对陌生的环境,我们关系变得比以前更近了。高一开始我每天都会为她多打一瓶热水,高二开始每天傍晚我都拿着保温盒去食堂给她打饭。
高中我俩在隔壁班,几乎每次我去教室给她送饭都会有同学说,“要是我也有个给我送饭的姐姐就好了”,伴着羡慕的语气。
高中三年我们几乎一个月才回家一次,平日里除了上课,每周半天的自由活动时间我们基本都待在宿舍,偶尔出去逛一逛。记得高一那年冬天,学校附近开了一家肯德基,开业那天我们一起去,妹妹揣着50块钱。那是我们第一次去这种快餐店,很是兴奋,拉着手沿着黑黑的小路走啊走,走到店门口,妹妹突然发现钱不见了,我们马上沿着原路返回找,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当时她特别难过,回来后一直哭。
为了不让她那么难受,第二天我找了隔壁班一个女生,给了她50块钱,让她假装是她捡到的。我还记得这名女生姓郑,为了显得真实,她还特意盘问了妹妹丢失掉的50块钱的细节。拿到钱后的妹妹马上兴奋地跑过来找我,“钱找到了,找到了”,她朝我扬起那张50元纸币。
那时候我一个月的生活费差不多200块,之后的一个月我过得异常节俭。
两个月后,妹妹站在我面前哭了,我说怎么了,她说别人告诉她,那五十块是我给她的,她很感动。后来姓郑的女孩和我说,这件事情应该告诉妹妹,应该让她知道她有一个这样的姐姐。
由于妹妹的钢琴特长的原因,妹妹每年都会亮相学校的艺术节,因此在年级里小有名气。父亲思索许久,还是决定让妹妹高考备考艺术类高校,虽然妹妹的文化成绩也还能够得上一个重点大学。
我所在的高中以文化课见长,过往还没有一个学生考上过国内靠前的艺术类院校,当时父亲给妹妹设定的目标是全国九大音乐学院,理想目标是距离我们省会300公里的武汉音乐学院。高三那年冬天,妹妹加入到艺考大军的队伍中,爸爸替妹妹在我们省会师范大学附近一个叫黄泥湾的地方租了一个房间。因为所有需要考往外省的考生都必须首先通过本省的艺术联考线,而黄泥湾是一片类似于廉租房的集中地,价格便宜,每月租金大约两、三百块,聚集了大量艺术培训机构的培训教室,也聚集了大量艺术考生。
为了让妹妹更好的练琴,父亲将家里那台钢琴搬运到了黄泥湾。那时我家还在镇上,从那个镇到黄泥湾的乘公车大约需要一个半小时,租下房子之后起,妹妹就开始了长达近3个月的独自生活。她每天吃饭在楼下的小摊位上,除了去培训机构上课,其余所有时间都是在屋子里练琴,每天早晨6点开始,一直持续到夜里11点。那是妹妹第一次独立生活。
由于高三的学业压力很重,加上学校几乎封闭管理,我寄宿在学校,没能去过一次黄泥湾看过妹妹。在妹妹集中艺考的三个月,我几乎一个人独自生活,母亲过来看过我一两次,其余时候除了学习,就是我对她长长的思念。
艺术联考是在约春节后的一周,那一年妹妹比高出艺考线近30分的分数通过联考,以全国第三的身份的考入了目标学校。而我却意外失利,录取学校比模拟考掉了好几个档位。
为了相互有个照应,父亲还是建议我和妹妹选择在了一个城市。由于开学时间不一致,他们需要分别送我们过去。父亲送妹妹大学那天,提早一天过去,顺道在当地游玩了两天,而送我的那天,父亲和我半夜出发,一早到了安顿好我之后,当天就返回了家。那是我第一次感知到父亲的“势力”,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亲生父亲会因为所在学校的差异,而在入学送行上都会产生差别。
我就读的是大学中一个并不热门的医学边缘学科。“读这样的专业,你怎么就业啊,赶紧抓紧考研吧”,这是我入学后父亲对我说得最多的话。入学后的不甘心,加上父亲的要求,大学几年我特别努力,拿下过所有学生时代可以拿下的荣誉,也因此几乎没有过一个休息日。
从大学开始,我开始感知到父亲对待我们眼光的差别。记得大一那年下学期我想要买一个电脑,父亲同意了,但是将买电脑的钱打入了妹妹的账户,“你妹妹比较懂,让她到时候带着同学和你一起买。”
买电脑那天妹妹叫来了一个要好的男同学,他帮助我挑选了电脑,付款时妹妹去了收银台。一台电脑的购买也需要“依附”在妹妹身上,我开始觉得除了需要照顾她,我并没有姐姐的威严了。
妹妹对我的依赖在大学后越发明显了。她们艺术生的文化课比较少,而且时不时还可以翘课,我们课程相反满不少,每次她有什么事情想要找我,她都会毫不犹豫地给我电话,她大部分的电话都是抒发自己愤愤不平之类的情绪,即使我告诉她我在上课,课后我回电话过去,她也不是很愿意。
艺术学校的也氛围加重了人的浮躁,那个时候妹妹班级的同学几乎都是独生子女,家庭条件都比较好,注重打扮。那时候我们每天都会交流,话题无非是最近又买了什么新衣服或者什么新饰品。不过妹妹学校附近每天都会有夜市,那里的东西便宜又新潮,我们每次去逛都特别开心,那是大学时光里我最开心的日子。
临近毕业,妹妹告诉我她遭遇了好朋友的背叛。音乐不比一般专业,硕士算是比较高的学历,国内音乐硕士名额少,竞争大,毕业那年,由于研究生升学名额的竞争,加上毕业实习去了不同地方,她和她最好的两个闺蜜决裂了。
可能是一路以来的顺风顺水,加上考研的压力,妹妹在临近考试前的三个月一直失眠,只要晚上有丁点响声,她都会睡不着。考研那一年刚入冬天,她状态特别糟糕,为了解决睡眠问题,她频繁搬家,最夸张的一个月,一周换一个地方,由于合租不够安静,最后只能独自租下了一套。
那时我每周过去看望她一次,给她洗洗衣服,或者熬熬粥,自从大二她开始自己当钢琴老师,频繁不能按时吃饭的习惯让她得了反流性食管炎,经常呕吐,吃不下饭。每次过去看她,我都要给她熬上一锅粥,陪她聊聊,解解闷,如果她难过,就抱着她,让她哭一会儿,这样的陪伴慢慢到了临近考研的日子。
记得考试前一周,我刚好没什么课,就搬过去照顾她。为了让她安心复习,我每天早晨起床替她买早餐,然后洗衣服,买饭。她专业考试前一天傍晚,我买了我们两个人的晚餐,然后陪她去学校琴房大楼练琴。走到门口,我们遇到了她的钢琴伴奏,妹妹问她的搭档吃饭了么,搭档说没有,妹妹看着我说,你能把你的饭给他么。我说,好。
大学毕业之后,妹妹继续留在本校读研,而那一年之后我意外去了北京读研。
自从去了北京读研,父亲对我的看法似乎发生了很大的改变,父亲对周围亲戚谈论起我来的口吻都涨气势了不少。入学时,父母陪我一同去了北京,并且游玩了三天。
我和妹妹只在每年寒暑假才能见上面,我们家在省会安了一个新家,由于父母工作原因,新居基本就是我和妹妹居住。每次寒暑假回家,我几乎承包了所有的家务。活儿多了,我心理会十分不平衡,时常会电话父亲哭诉一番,但是几乎每次的结果都是,“你是姐姐,多做一点无妨”。比起我和妹妹因为家务争执,父亲更愿意看到我们平和。
离开家庭越远,我更多习惯自己独立生活,但是妹妹的依赖似乎并没有停止。
毕业那年妹妹有一场音乐会,她电话我希望我能从北京赶来观看并且陪陪她,我同意之后立即购买了火车票。但不到一小时,她又来了电话,以我会妨碍她排练为由让我不用过去,我有些生气,直接退了车票。当日下午父亲听闻,不断给我电话。“你妹妹这么重要的音乐会,你怎么能不去呢?”
“之前说让我去,我买了票的呀,现在是她自己说不用我去的”,我和父亲吵了起来,最后结果是我妥协,重新购买前往武汉。“太偏心了,不讲道理!”我哭着对父亲喊了出来,不停哭泣。
研究生毕业找工作,我没有依靠家人,通过自己努力留在了北京,拿到了户口,也拿到了父母心心念念的事业单位编制,妹妹毕业返回了家乡。地方不比北京,人情关系似乎更加重要,她学历不错,但为了进入到高校编制工作,去代过课,父母也很努力地帮忙寻找人脉,最终还是无果。
“没有编制,你就像一个临时工,单位随时可以解聘你”,父亲不止一次对她说。“你说,为什么父亲就是这观念呢,我们同学进了单位,每个月就那么点死工资。”妹妹每次说起来都十分生气,好几次和父亲吵了起来直接告状到我这里。
妹妹大学期间一直没有恋爱,研究生毕业后,经朋友的介绍认识了现在的老公。那个男生对她展开了热烈的追求,每次约会开车接送到楼下,妹妹有任何不开心他都会一直哄到她开心。男生性格温和,但妹妹也会经常和他吵起来。记得他们婚后的第一年春节我回家,妹妹为了20元停车费和妹夫吵,她直接在马路中央跳下了车,拉着我径直去了商场。“停车,小姨子跟我走,不用你的车了”,妹妹直接推开车门,头也不回拉着我走了。
我无法忘记后来妹夫的态度,“如果你们想要我来接,就随时给我电话。”为了让妹妹开心,我专门去商场给她买了不少新衣裳,我常开玩笑说我有一个“妹妹生气小基金”,每次他们俩吵架,我就从里面抽点钱给妹妹买点好吃、好看的。
妹妹结婚时我还是单身,她结婚后我的婚姻大事也被不断推上日程。父母似乎将妹妹的婚姻当做成功典范,时不时让妹妹给我讲解一些恋爱的“成功之道”,那时妹夫的一个好友在追求我,妹妹每次都会打听我们的约会情况,并要求我将聊天的截屏发给她看,大意是要为我指点一番。我以个人隐私为由拒绝了,她似乎不能接受曾经“言听计从”的我不再是一个乖乖的姐姐。
我们第一次发生如此大的冲突,因为这件事我们互删了微信,经历了一周左右的断联。我还记得那是一个上午,我在办公室外的阳台上不停地哭,同事跑过来抱着我,我说我好想逃离妹妹,逃离这个家。
28岁那年,我恋爱了,开始还被看好的感情,因为一些相处小事和年龄差距遭到父母极力反对。那时候妹妹怀孕7个月,几乎每天都会给我电话让我听话、分手,母亲来北京和我居住,就是为了不让我和男友联系。母亲让我当面删掉他的电话,试图不让我出门,同时让我提供身份证调取我的通话记录,也曾试图让我签下断绝母女关系协议书。
父亲的脾气在那期间坏到了顶点。有天夜里我出门一小时,母亲问我在哪里,我说外出走一会儿,父亲不久就来了电话。“你是在和他电话吗,你们还没有断?”我否认,父亲似乎更加生气了。“你妹妹肚子已经这么大了,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还要操心你的事情,别害她流产!”
“又不是我让她管的,是她自己”,我又气愤又委屈地说。
“你这么不管你妹妹,她都是为你好,你简直就是个畜生都不如的家伙。”听到畜生两字,那一刻我放肆哭了出来。我第一次被父亲这么称呼,除了脸面尽失,更觉得痛心。“我这么大了,你居然骂我连畜生都不如,我不是你女儿吗?”我掐了电话,蹲在地上一直哭,一直哭,一直哭。
那是记忆里,父亲骂得我最惨的一次,至今仍无法忘记。
那一场恋情最后还是结束了,分手后我花了很长时间努力走出来。我自认为最可以依赖的家庭,在我人生最惨淡的情感经历里让我的遭遇更加雪上加霜。我无法忘记父母说的,“你学学你妹妹”,即使我告诉他们,由于他们吵架,妹妹不止一次将妹夫的微信删掉。“吵架嘛,总有的,你妹妹就那样,过阵子还不是就好了”,父母几乎每次都是如此说。
妹妹很喜欢发朋友圈,大部分的内容与她所谓的成功有关,“大房子”、“新车”、“老公的宠爱”、“获得的荣誉”。而我和先生是极低调的人,领证后我们才发了和彼此有关的第一条朋友圈。真正的幸福不是活在朋友圈里,而是彼此相处真正的尊重、舒适与自在。
前两年,妹妹的女儿出生了,她请了很久的产假,收入少了不少。那阵子我们单位奖金还可以,我偶尔在家中微信群提到两句,父亲都会私下和我说,“妹妹最近收入少,你偶尔给妹妹发发红包”。每次红包我都是一千一千地给,时不时我还会在网上给小侄女买各种新衣服和玩具,妹妹很开心。“以后我也会给你宝宝买新衣服的”,几乎每次她都会这样说。
今年我刚成家,买房、装修、婚礼全部赶在了一起,几乎花光了之前存下的所有积蓄。妹妹休完产假后成立了一个钢琴工作室,前来求学的学员多了,收入也多了不少,不久前去看婚纱,她毫不犹豫给了我一千块,说最近赚钱了,也给我发点红包。后来由于装修,我和父亲有了一些争执,妹妹知晓后连发了数十条微信,“听父母的话”,“怎么我给你发微信也不回”、“现在在北京工作了了不起了”。
当听到她说“你们现在前阵子不是发钱了吗,有本事将我给你的那些钱还给我”时,我没有丝毫犹豫地将一笔钱转了过去,即使那会儿刚交完房款,手头并不宽裕。
回顾我们成长的三十年,她是我今生最亲密的姐妹,我问我自己,如果你们不是姐妹,是夫妻,你愿意和她永远生活在一起吗,我毫无犹豫的脑中闪现“不愿意”的字眼。
相比一般的姐妹,我与她的感情浓烈又矛盾。儿时我们一起亲密无关的玩耍,我对她接近10年的陪伴,直到大学我们才将我们分开。过往那么多年不对等的关系,让我现在面对她炮轰过来的微信,我仍然会内心一阵害怕,我讨厌我的家人对我边界感的践踏,爱是互相尊重,而不是捆绑。
毕业留京,工作,成家,现在我和她电话很少,每天的彼此交流都是在家里的微信群上,自从她有了宝宝,我们家人交流的话题几乎都在小侄女身上。
28岁那年和男朋友分手,遭遇巨大的家庭压力后,我做过一段时间心理咨询,我想试图了解我的原生家庭,我想学习如何对他们说不,我想更好的理清我的家人与我之间的边界。
每次看到家庭群中妹妹的愤愤不平,特别是对妹夫强势的语气,我都会试图劝说她一点,前不久,妹夫和妹妹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一向脾气温和的妹夫在群里说到,“你已经不是婚后第一次删掉我的微信了”。看到这些字眼,我突然有些害怕他们会因此而离婚,婚后他们多了一个小侄女,我还是希望她能够在一个完整的家庭中成长。我希望妹妹可以改变,虽然我知道原生家庭带来的性格影响不是一时可以改变的,但我还是忍不住想要提醒她这些。毕竟她是我的亲人,我还是爱着他们。
十天后就是我的婚礼,由于疫情,只有我的父母及妹妹家中三人会出席,都说婚姻是一个人新的开始,根据医学知识,我未来更大概率也能生出双胞胎,如果有那一天的到来,我希望他们可以过上完全不同的自由、平等的人生。我不后悔拥有这样的家庭,但是如有未来,我不希望我的下一代上演我身上的这些。
摆着剪刀手,她低头笑着,旁边的我披着小外套,露出里面白雪公主的小花衣,母亲站在我的身后,胳膊搂在我们肩膀上。那一年我们8岁,母亲第一次带我们坐轮船,爱美的我们非要穿着白雪公主的小花衣一起合个影。那天不热,但是我非要解开外套扣,露出里面的花衣裳。
我想回到童年的我们。
作者后记
我跟随中国三明治接近10年了,疫情下的2020年是我书写最多的一年,临近年底,我细数了一下,截至目前2020年我共参加了三明治的13个工作坊,我很喜欢书写故事,我很感谢三明治能够陪伴我写下我想记录的一切。
11月的女性主题班里我很感谢依蔓老师能够陪伴我记录下我作为姐姐,在我身上发生的一切,记录的过程有回忆的温暖,也有原生家庭撕扯下的难过,但是我很开心自己能够勇敢的写下这些,因为他们真实发生在我身上,这也是我人生的一部分。我很爱我的家人,但是长大后我也想勇敢诉说我内心真实的想法。
写作是你自己与内心最真实自己的对话,我会继续写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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