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看似无用，却可反哺我们｜春树诗歌课招募

文｜春树

2021年秋，在海外生活的孤独、对母语交流的渴望，以及长期以来的困惑之一“为什么当代诗如此难以被理解和接受”，促使我开始了“中国当代诗歌鉴赏”的教学。

那是我在德国柏林生活的第六年，因为经常抱怨当地没有中国文化氛围，尤其是没有文学氛围，朋友就说，确实没有，你来做吧！起初我觉得，这就像把水洒在沙漠中，真的会有效果吗？直到我再也不想等待，再等，柏林也不可能变成一个中国文化中心。于是，我与柏林的“候鸟空间”合作，做了五堂线下诗歌课（2021年9月4日—10月2日），从五四时期的第一首白话诗讲到当今的诗歌写作，算是把整个中国当代诗歌史捋了一遍。没想到，就是这堂课让我拥有了一个关于中国文学稳定的小生态，还和很多同学成了生活中的朋友。

我的诗歌课算是沉浸式教学，原本四十五分钟的课时往往延长到一个小时，有两堂课还讲了两个小时。谈起诗歌，很容易就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学生Alex是一位定居在柏林的景观设计师，说每礼拜的上课时间，是自己最盼望的时刻，“生活还是他妈的苦，自欺欺人掩耳盗铃的事还得继续干，但是还要有一个小世界能让你肆无忌惮地保留最后的热忱和自由，我说的是真正的自由。”

另一位学生秋孜在香港教授艺术史，在柏林时，她告诉我，是诗歌课让自己更加确认，用母语进行深度交流，是一种本能的渴望。

生活大部分时间是无趣的，创造因而变得很重要，读诗如此，写诗也是如此。来上我的课的学生大多有强烈的创作欲或成型的作品，如果把这些诗歌也纳入课堂讨论，五堂课远远不够，后来我就延长了上课时间。我还发现，有些人对中文诗歌鉴赏和创作感兴趣，但时间和地点不便，不能来固定地点上课，我于是又️产生了线上教学的想法。

第二期和第三期诗歌课（2022年年初及秋天）都是网络教学，学生们的年龄层、性别、国籍、职业背景各不相同，有白领、工厂的工人、摇滚乐手，还有在北京读中国文学博士的俄罗斯留学生。他们的共同点是热爱中国文学和当代诗歌，渴望自己的生活与之相关，甚至为此有些新的变化。课上，我们阅读和分析诗歌，谈论诗人的创作、生活和所处的时代背景，进行诗歌审美的交流碰撞，这让这生活多了新鲜的滋味儿。诗歌看似无用，却可反哺我们。

所以，这一次，我们也开始吧！

“三明治”邀请我继续开展诗歌课，我很乐意以这样的方式与国内的读者再度见面。创始人建议我将课程从“朦胧诗”之后开始讲，这倒是一个小小的考验。对于中国的诗歌读者来讲，“朦胧诗”是流传最广、影响力最大的诗歌流派，即使平时不怎么读诗的人，提起北岛、海子、顾城、舒婷，总还有些印象，还可以脱口而出几句流行的诗歌金句。而之后的“第三代”“网络诗歌”，包括“80后”“90后”的诗，因其更个人化、去崇高化，以及还未经时间的检验，尚未被大部分读者阅读或接受。这更是一次有意义的尝试，也是我们这堂诗歌课的特别之处——打捞那些优秀但尚未被主流大众所看见的诗歌，寻找和赋予它们在当下的意义。

中国是爱诗之国，几乎每个人都是一位诗人、一首诗歌的爱好者；中国又是个实用之国，当八十年代诗歌热过去，当代诗就成了一门小众爱好，有的诗人甚至成为大众媒介里被嘲笑的角色。但是，我还记得在首尔写作村驻留的的时候，韩国同行自我介绍“我是个诗人”，用的是一种很自豪、理所当然的语气，这让我羡慕。我希望中国当代诗也能得到如此之尊重。

诗歌是美的语言。把中国诗歌的历史脉络和在当下的发展续接在一起，可以更好地解决脑海中只有对经典诗歌的印象、对诗歌流派缺少全面的认识、不知什么是“好”的诗歌，和我们自己创作诗歌、翻译诗歌时的种种顾虑。当然，我们也会在与现代诗如此近的距离下，再次发现汉语的美，或许还可以更新对一些诗人、一些诗歌的看法。

从10月21日开始，为期6周，我邀请大家与我一起探索和发现朦胧诗之后的中国诗歌之美妙。在课堂上，我还会布置诗歌创作的题目，在课后进行作业点评、批改，也许还会在下一堂课上与大家一起鉴赏同学的佳作。回到最初，我们需要通过认识和梳理诗歌史来打开视野，接下来，我们自己的创作也需要开始、练习、修改，需要交流碰撞，也需要时间的累积。课堂上，我可能还会邀请诗人朋友来与大家一起交流、互动。

欢迎你们来！

春树，曾经被“诗江湖”网站称为最年轻的优秀诗人，其作品《北京娃娃》曾在国内引起巨大反响，并因其作品的批判性及描写一代年轻人的亚生活成为2004年美国《时代》周刊亚洲版封面人物。出版作品《长达半天的欢乐》《光年之美国梦》《春树的诗》《乳牙》等。曾获“李白诗歌奖”银奖。主编《80后诗选》三辑及诗集《那些写诗的80后》。获2016、2021年度“磨铁十佳诗人”。2022年秋季参加爱荷华大学国际作家写作计划。

作者: 春树 

出版社: 重庆大学出版社

春树的诗个性鲜明，用地道的口语来描述她生活中的一切，诗人沈浩波曾说过“春树是年轻一代最好的诗人，没有之一。春树当得起比她现在所收获的所有赞美都更热烈的赞美。她是汉语诗歌中非常重要的诗人，但这重要性远远没有被真正凸显。”

春树在Mao读诗

春树从2001年开始正式写诗，在写诗上，她很快就找到了适合自己的语言，几乎没有学徒期。她不但写诗，还乐于参加诗歌与音乐的跨界探索，她曾在上海的育音堂、北京的Mao、天津的13club等地都与音乐人合作演出过。她的诗《就让我像个孩子一样》被台湾歌手白安谱成了歌。在写诗上，她当然也受到了许多诗人的启发，在她的诗歌课上，她将和大家一起回顾那些影响过她和打动过她的诗歌，当然，还有更多她认为同样值得被大家阅读到的诗。

什么人适合我的课程：

你是一位文学和诗歌爱好者，希望在顾城、海子等朦胧诗人之后，更新自己对现代诗的理解。

你是一位诗人，想知道自己处于诗歌史的哪个位置，寻求创作交流，并渴望得到有效的反馈。

你是一位诗歌相关从业者，有专业问题需要答疑，希望在这里结交更多同好，包括我。

你是我的读者，关注我的诗歌创作、我对中国当代诗歌的认知与审美。

我希望你：

喜欢交流、分享

有自己的观点

心胸开阔

我们的课程内容

第一堂课:  朦胧诗后的第三代诗歌上 

第二堂课:  朦胧诗后的第三代诗歌下 

第三堂课：学院派与民间派代表作 

第四堂课：论坛时代及2000年后的诗歌 

第五堂课：更年轻一代的诗人 

第六堂课：我的诗歌写作史及学生诗歌点评

期待与你们在课堂上见面！

春树

2023年9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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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树柏林诗歌课

学生作业之诗歌点评

不自觉要将它和第1首（《从一片泛滥无形的水里》）放在一起看，“脱落”这个词，和第1首的“定形”有相反意味，不是塑形，是要剥离，但是又讲了同一件事，就是我们如何好好地安排我们自己。依然是递进，但是像剥洋葱一样的递进，每一段的开始，都很自然地承接上一段结束，流动的感觉，意象更天然和本能。

十四行诗我自己很喜欢，格律中就有魔力。作者自己说，不是非要用十四行来写，只是刚好想说的东西用这个方式讲最舒服和恰当，所以读起来，也很和谐。

——爱伦点评冯至的诗《什么能从我们身上脱落》

我喜欢这首诗是因为，同样作为建筑师，我很喜欢林徽因对于客观世界的描述，在对客观世界的描述中有一种灵性和希望，并且对人生苦难有的深深的慈悲心，是一种佛性。我也喜欢她用词非常直接，不会拐弯抹角，故作深沉。因此选了这首诗。这首诗使用各种比喻对‘笑’进行描述，既灿烂，又轻盈，个人的悲喜与周围的世界融为一体，飘飘然摇上云天。

——曹诗聪点评林徽因的诗《深笑》

整首诗写得非常浅显直白，一对阔别已久的友人相逢在一个雪夜，就着红泥小火炉避寒温酒，畅叙幽情。前世今生、古往今来、命运浮沉，以一种豪迈飘逸的诗意在他们之间流转。窗外是沉默而单纯的落雪，落在洞庭湖上，落在岳麓山上。今夜有酒有人，明朝却不知各自要面临怎样的命运，“不知何处是我明日的涯岸”。整首诗语言浅白流畅，节奏感很好，意境通达不见斧凿雕琢、一气呵成，像水墨山水画，很有画面感，也带有唐诗的气韵，由此也能感受到洛夫内心的诗意、飘逸和一种豪迈。

这首诗让我想起洛夫的《金龙禅寺》， 同样的很有山水画的美感，像是在我们眯起眼睛看世界时看到的自我心境与世界交融在一起时的景象，但《金龙禅寺》营造的诗境更加幽微难以琢磨，这首简直就是大白话，以至于有点不够含蓄了。这首诗里有很多令人惊喜的句子， 比如“酒是黄昏归乡的小路”，对我这种好酒之徒，这话简直说到头了，诗和酒就很配。闻一多说“熟读离骚痛饮酒，乃真名士也”，这首诗里的也有类似的句子“是一盘腊肉炒《诗美学》，是一碗鲫鱼烧《一朵午荷》”。

——杨杰点评洛夫的诗《长沙大雪赠长沙李元洛》

开头的描述就非常具有对现实的穿透力，将“最好的季节”、“最好的秋风”同“免费”联系在一起，交代了一个在当代十分常见的经验主义判断，那就是“一切事物都有其对应的价值与价格”——在今天这个时代，这句话作为一句流行的普世价值观，对人们的影响是方方面面的，且无处不在。而韩东对这样的集体无意识的态度是解构的。他并非是习以为常和听之任之，而是首先察觉到了人们对于周围事物抱有的先验的敏感与疏离，并把它提炼到文本中，以一个“免费”的用词和持续存在的、人人共享的大自然中秋风放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种自然与人之间较为特殊的相处状态。

在结尾中，韩东进入了独属于他的思辨时间。将诗的智性表达上升到了形而上的时间观的哲学讨论，试图辨析“过去”与“未来”，“逝去的一切”和“共有”之间的联系。他从意识的范畴质询秋风与时间的逆熵关系，并得出了独属于当下“现有的一切”的美的结论——这秋风，它的确是“最好的”、“免费的”，完成了它在模糊而不停转动的时间齿轮上对于秋风其存在本身的探索。

同时，我更喜欢的还有这首诗的断句和节奏。仅从语感上说，这首诗选词和句式的安排都是高水准的，即使它的每一行并不短小精炼，但仍然让我读起来非常舒服，非常适合读出声来在脑海中体会语感本身所带来的愉悦。

——熊子为点评韩东《秋风颂》

学生诗歌创作

柏林童年

张淑姣

我游走在

经流慕尼黑的伊萨尔河边

心里想的

却是遥远的施普雷河

因为那里收藏着

更年轻时的我的眼泪

在冬日

厚厚的积雪覆盖着英国公园里的草丛

但雪不如柏林墙厚

它阻挡不住想要连接起来的心

雪也不如历史厚重

阳光一出现

雪就变成水汽

在草丛间跳舞

鸭子们都不会去理会它

走到英国公园的荒凉地带

我以为自己置身于蒂尔加滕

那儿以前是国王打猎的地方

不知道曾有哪些猎物死于无辜

就像死于纳粹手中的犹太人、辛提人和罗姆人一样

但蒂尔加滕的附近一点都不荒凉

紧邻的勃兰登堡门前有无数人合影

柏林动物园地铁站有等待救济的流浪汉

裤裆大街的人提着购物袋匆匆行走

康德大街中餐馆里的人推杯换盏......

——我行走到了城市深处

一家旧书店的橱窗映出了我的脸

这张脸要比伊萨尔河映出的我更为年轻

我将一片树叶夹进书本的第25页

这是我从菩提树下大街捡起的椴树叶

多年来

我一直在大街上四处游走

就像17、8世纪的欧洲人那样

但我无法再在城市里幻想自然风光了

我无法将英国公园的天鹅、鸭子领到城市深处

眼前的伊萨尔河依然流淌

我没有了眼泪

我将手中的椴树叶放入河中

2022年12月24日

张淑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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