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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研 | “垃圾围村”,如何破?

2016-08-05 瞭望周刊记者 瞭望


据住建部测算,我国农村约有6.5亿常住人口,农村生活垃圾每年约1.1亿吨,其中未作处理的垃圾多达7000多万吨

原因:城乡二元、监管单薄、环保规划滞后、治污投入欠账大

住建部等十部门联合出台意见,要求到2020年,全国90%以上村庄的生活垃圾得到有效治理


  数百个化学原料桶滚落在河道内,河道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工业废酸味道,不时可见大片的黄褐色污渍。而这些原先主要盛放香精香料、邻苯二甲酸二丁酯等化学原料的塑料桶,有些还在往外渗出黑褐色的油性物质——这是《瞭望》新闻周刊记者日前在河北省石家庄市某村看到的一幕。
  
  近年来,一些地方工业垃圾、建筑垃圾、生活垃圾向城乡结合部及农村非法倾倒,大量农村自产垃圾回收难、处理难,致使垃圾围村,污染下乡,农村环境综合整治成果被不断稀释,埋下环境污染等多重隐患。专家认为,亟待打破城乡环保二元结构,深化农村环保治理改革,捍卫美丽乡村。
  
垃圾围村
  
  “一到半夜,卡车就轰隆隆地开到村子边上偷倒垃圾。”当《瞭望》新闻周刊记者在河北省石家庄市某村采访时,有部分村民反映,本村及邻近几个村子的河道两边,经常有罐车或明或暗倾倒工业废酸,味道特别刺鼻
  
  这样的情形并非个案。本刊记者近期在北京、天津、河北、湖北、甘肃等省市追踪调查发现,一些地方污染下乡、垃圾围村现象突出,有的地方见坑就扔、见河就倒,垃圾倾倒之处,恶臭扑鼻,蚊蝇乱飞,农村垃圾乱堆乱放仍比较普遍。
  
  一方面,农村数目惊人的存量垃圾回收难、处理难。


据住建部测算,我国农村约有6.5亿常住人口,如果按每人每日产生0.5公斤生活垃圾计算,仅农村生活垃圾每年就有1.1亿吨,其中未作任何处理的垃圾多达7000多万吨。这还不包括农村自产的工业垃圾和建筑垃圾。
  
  另一方面,污染下乡易发,垃圾围村突出。


湖北省十堰市鲍峡镇莲花寨附近的河岸两旁形成一条“垃圾带”:大量的塑料袋、包装盒和各种生活垃圾随意堆积,臭气中带着酸涩的刺鼻味。村民反映,不少垃圾也是“外地人趁着天黑时偷偷倒过来的”。
  
  记者日前来到毗邻甘肃省兰州市区的兰州市榆中县和平镇,看到镇区新元绿洲小区旁的一条深沟里倾倒着大量的水泥块、废弃的砖头以及臭味熏天的生活垃圾。大沟一侧正在施工,而不远处就是农田。从挖开的横剖面看,大约有2米深的土层,都是夹杂着红色塑料袋、弥漫着怪味的垃圾填埋层。
  
  而今年6月初,湖北省黄冈市环卫局发现,当地城郊某地段突然倾倒多达数十吨建筑垃圾,状如高山,非常危险。
  
  值得注意的是,部分农村污染类型多样、影响面大,极易造成土壤、水体二次污染。记者看到,污染下乡的垃圾,既有生活垃圾,也有工业垃圾、建筑垃圾。这不仅极易造成河流、土壤、地下水污染,也极大地增加了癌症等疾病的发病风险。
  
三大短板
  
  近年来,我国大力开展农村环境综合整治、美丽乡村建设。公开信息显示,近年来全国有7.8万个村庄实施农村环境综合整治,覆盖1.4亿人。然而,多地基层干部反映,与城市治污相比,农村环保说起来重要,干起来次要,城乡二元、监管力量单薄、环保规划滞后、治污投入欠账大等问题,稀释综合整治成效,使农村垃圾围村易发
  
  首先,污染下乡不分昼夜、明排暗倒防不胜防,而且违法成本低,执法成本高,投诉成功概率小。


河北石家庄市藁城区南董镇南大章村的村民说起偷倒垃圾非常气愤。他们反映,大垃圾车经常是半夜才来,有时一次倒十几车,倒完就走。大半夜的,吵得人睡不着觉,却没法举报。

在北京市昌平区,从朱辛庄到小汤山一带,一出朱辛庄地铁,记者就在回昌东路边发现垃圾露天焚烧,雨箅子成了小焚烧炉。附近居民反映,他们给环保部门举报过,但得到的答复是,这种环境违法行为很难取证

  
  其次,农村环保治理非常薄弱难成合力。


  • 一方面,环保治理的城乡二元结构客观存在。

    据住建部测算,我国乡村生活垃圾六成以上得不到任何处理。而据环境保护部发布的《2014年全国大、中城市固体废物污染环境防治年报》显示,我国大、中城市生活垃圾产生总量为1.61亿吨,处置量却为1.57亿吨,处置率为97.41%。

  • 另一方面,农村环保“九龙治水”,难以形成监管合力。

    自《环保法》修订以来,环保监管压力层层传导,在城镇地区、工业集中区,环保部门长上“铁齿铜牙”。然而,垃圾下乡治理比较滞后,仅就农村生活垃圾而言,在记者走访的5省市的不同县市区,牵头治理部门有的是住建局,有的是环保局,有的是农业局,有的是城管局,有的则是农村环境综合整治领导小组办公室,职责不清,力度不足

 

最后,农村环保设备闲置现象突出,运转困难。


近些年来,我国在农村大量配备垃圾清运车、垃圾箱等环保设施,即使是在甘肃的偏远贫困乡镇,也配备了垃圾清运车、小型垃圾收集车。然而,甘肃多位乡镇党委书记反映,由于经费紧缺,垃圾清运车停在乡镇政府大院里成了摆设,偶尔搞卫生大扫除时才会用。


天津蓟县、宝坻、静海等县区农村,由于缺乏专业清洁力量,垃圾装进垃圾箱容易掏出来难,部分农村群众仍将垃圾倾倒在房前屋后的坑塘和河渠中。
  
治污下乡
  
  农村治污已刻不容缓。住建部等十部门日前联合出台意见要求到2020年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时,全国90%以上村庄的生活垃圾得到有效治理。部分干部及学者建议,打破城乡二元结构,完善农村治污规划,以治污下乡对冲污染下乡的诸多负面影响。
  
  一是加大专项整顿力度。

有专家建议,应结合《环保法》修订,来一次全国大排查,采取自查自改、异地检查、明察暗访等方式,发现、处理、曝光一批治污不力、污染突出的地区和企业。
  
  武汉大学环境法研究所副所长杜群认为,应加大农村环保治污的行政法规、部门规章立法,用更多禁止性、限制性的规定,层层传导压力,层层落实责任,让环保监管触角向农村延伸。
  
  华中科技大学环境学院环境工程系教授周敬宣认为,治理污染下乡、垃圾围村,应“铁路警察,各管一段”
  
  二是完善农村环保规划,打破城乡二元,促治污监管触角上山下乡。

周敬宣认为,应把农村纳入城乡统筹的环保治污和垃圾收集处理体系中,从最基础的专业清理、垃圾集中回收处理等做起。同时应严格产业政策,防止东污西移。
  
  三是大力发展农村治污经济。

污染下乡和垃圾围村,并非无药可救。在湖北武汉,“垃圾区”就成了“景观区”。第十届园博会的园址就选在武汉市城乡接合部张公堤附近的垃圾填埋场上。过去17年间,这里生活垃圾堆积成山,形成了长约1300米、宽约350米的堆体,相当于60多个足球场大小,垃圾量超过500万立方米。武汉市园林和林业局局长苏霓斌说,园博会不选好山好水,而是在生活垃圾填埋场上。虽然挑战巨大,但也为“垃圾围村”难题探索了破解之道。
  
  农村点多面广,政府主导垃圾回收、清运难度大、成本高,可行性不高。而在河北省石家庄市高邑县从破解抓好一家一户、一村一镇解决不好的垃圾处理问题入手,积极探索“政府购买服务”的垃圾处理模式,形成了产业链,实现了共赢,值得借鉴推广。LW


记者/张钦 朱峰 梁建强 翟永冠 关桂峰

原题为《消除垃圾围村之痛》

刊于《瞭望》2016年第3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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瞭望  OutlookWeekly19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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