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贸易战转移国内矛盾，美应“眼睛向内”找“病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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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的出口里包含着很多国家的转移价值，也就是说，中国对美国的顺差，不仅仅是中方的顺差，也是整个区域对美国的顺差

◆ 中国有充足“弹药”奉陪到底

◆ 美国对华发动贸易战实际上是借机把国内矛盾向外转移，是不负责任和混淆视听的“甩锅”行为

文/《瞭望》新闻周刊记者王仁贵

　　3月22日，特朗普签署总统备忘录，依据“301调查”结果，将对从中国进口的商品大规模征收关税，并限制中国企业对美投资并购。其中涉及征税的中国商品规模可达600亿美元。

▲ 3月22日，特朗普签署备忘录将对中国商品大规模征收关税

　　次日，中国商务部发布了针对美国进口钢铁和铝产品232措施的中止减让产品清单并征求公众意见，拟对自美进口部分产品加征关税，以平衡因美国对进口钢铁和铝产品加征关税给中方利益造成的损失。

　　“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们会奉陪到底。”外交部新闻发言人华春莹强硬表态，希望美方认真严肃对待中方立场，理性慎重决策，不要捡了芝麻丢了西瓜，既损人更害己。

　　“贸易战对美国而言得不偿失。”在接受《瞭望》新闻周刊记者采访时，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教授卢锋认为，表面上看，中国作为顺差国，直接损失或许较大，但中国增长潜力较大、承受力较强；美国长期增长动力不足，贸易战将提升普通民众生活成本并增加通胀压力。与此同时，贸易保护主义将招致国际社会反感和抵制，美国传统盟友也不会盲目追随美国极端保护主义政策。

　　不少西方学者也持有类似观点。国际关系智库欧亚集团总裁伊恩·布雷默直言，特朗普严重高估了美国的国际影响力。他认为，除了个别国家外，美国的多数盟友都不愿看到中美冲突，并且开始疏远美国相关政策，以对冲风险。另外，特朗普及其团队也丝毫没有认识到，中国承受贸易战损失的能力远远超过美国。

　　值得注意的是，中方在强硬表态的同时，也在积极释放善意。国务院副总理、中美全面经济对话中方牵头人刘鹤应约与美国财政部长姆努钦通话时表示，中方已经做好准备，有实力捍卫国家利益。但同时他也希望双方保持理性，共同努力，维护中美经贸关系总体稳定的大局。

　　当地时间3月28日，美国贸易代表莱特希泽表示，美国对华加征关税产品清单的公示天数将从30天延长至60天。他同时还强调，中美之间有希望通过谈判来避免此次关税大战。

“损人不利己”难得人心

　　“美国针对中国的‘301调查’违背了世界公理，不仅损人不利己，更会影响全球产业链。”对于美发动的这场贸易战，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原副总裁、清华大学国家金融研究院院长朱民表示，中美都是全球产业链的一部分，贸易战一旦开打，两国商品的成本、价格、流动都会发生变化，估计将为全球产业链带来4000多亿美元的损失。

　　欧盟智库欧洲政策研究中心主任丹尼尔·格罗斯说，美国在没有WTO规则下的正当理由单方面对别的国家强加关税的行为明显有损于多边贸易体系。

　　“美国国内民众和企业对于美挑起的‘拳击赛’多表示疑虑。”商务部原副部长、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副理事长魏建国在接受《瞭望》新闻周刊记者采访时说，越来越多的美国企业对当前状况感到非常担忧，美国商会、雇主协会、消费者协会认为特朗普已把当初投票给他的选民提高工资、改善生活的希望给吹灭了。

　　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名誉院长、新结构经济学研究院院长林毅夫也表达了类似的观点。他谈到，对华进口征收高关税，将使得从中国进口增加相应的成本。如果转向越南、印度、非洲等国家或地区进口，对中国逆差减少的同时同其他地方的逆差会增高，消费者付出价格也不会低。美国对华征收高关税不符合贸易的互惠双赢原则，也将使选民利益受损。

　　事实上，美国商界已经发出了警告。包括沃尔玛、梅西百货、百思买在内的25家美国知名零售商日前联合致信美国总统特朗普，呼吁美国政府不要对从中国进口的产品加征关税，以免损害美国消费者利益。这些美国零售商在信中说，利用“301调查”对中国产品加征关税将导致服装、鞋子、电子设备等日用商品价格上涨，这将损害美国消费者尤其是工薪阶层利益，也将扩大美国贫富差距。

　　据《华尔街日报》等媒体报道，代表美国多个经济领域的45个行业协会联名向政府请愿，敦促不要对中国产品征收关税，警告如强行征税将损害美经济、消费者和竞争力。另外，在芝加哥布斯商学院举办的“全球市场倡议”IGM论坛上，43名顶尖经济学家也警告，征税无助于改善美国人生计，反而可能损害大部分美国人的利益。

中国有充足“弹药”奉陪到底

　　作为回击，商务部发布的中止减让产品清单暂定包含7类、128个税项产品，按2017年统计，涉及美对华约30亿美元出口。商务部条法司司长陈福利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对美国“301调查”中方已经做好充分准备。下一步，中国将密切关注事态进展，认真评估，一旦中方利益受损将坚决出手。他透露，中方准备的回应措施是“全面的”。

　　魏建国对《瞭望》新闻周刊记者谈到，继宣布第一批中止减让产品清单之后，中国正在研究第二批、第三批清单，比如飞机、芯片等领域。而且，中国可以采取的措施不仅限于商品领域，旅游业等其他行业也有可能。

　　对于中国的反击，《纽约时报》刊文指出，与美国针尖对麦芒的贸易斗争中，中国到目前为止反应还有所克制。文章认为，作为美国最大的外国债主和第三大出口市场，中国还有许多办法做出更强烈的反应。尤其是把航空和大豆列为限制商品项目，这是两个美国大产业，中国都是关键市场。美国向中国出口124亿美元的大豆。与欧洲空客竞争向中国销售喷气式飞机的波音公司是另一个显而易见的目标。

　　如何消除美国此举带来的不利影响也是业界高度关注的内容。中信改革发展基金会资深研究员张捷为《瞭望》新闻周刊记者分析说，除了短期的直接应战以外，还需要有中长期的考虑。

　　中期看，如果需要，中国还可以在农产品、半导体、航空等领域留足后手。张捷指出，

• 除美国外，相关国家粮食目前大量出口，这对美国的粮食霸权是巨大的威胁。中国完全可以根据需要对从美国进口的农产品征税。

• 半导体工业方面，中国正快速赶上，中美之间真实的差距只有五年。对这一领域征税，对于之前一直受到国外半导体巨头打压的中国半导体产业来说也是崛起的机遇。

• 航空也是应对重要领域，美国在中国的航空市场有巨大的利益。

　　长期看，考虑到美国可能以其现有经济实力、国际地位以及影响力，致使现有WTO规则体系失效的情况下，中国应着手研究和做好适应新规则的准备。同时加快中国国内改革步伐，如完善知识产权保护制度，构建良好营商环境等。

美应“眼睛向内”找“病根”

　　至于中美贸易顺差问题，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副主任隆国强曾分析谈到，中国对美货物贸易顺差原因是多方面的，归根结底由两国经济结构、产业竞争力和国际分工决定，也受到现行贸易统计制度、美方对华高技术出口管制等因素影响。他说，中国的出口里包含着很多国家的转移价值，中国对美出口中，本地增值为65%，超过三分之一是转移来的价值。也就是说，中国对美国的顺差，不仅仅是中方的顺差，也是整个区域对美国的顺差。

　　在接受《瞭望》新闻周刊记者采访时，林毅夫谈到，上世纪70年代初，美元跟黄金脱钩后解除了对美国货币政策的限制，可以不断增发钞票；美元货币的增发推动了房地产泡沫以及股市泡沫，造成了很大的财富效应，导致美国消费增加、储蓄减少，贸易逆差越来越大。此外，美国政府财政赤字不断提升以及越发严重的产业空心化也是导致美国贸易逆差进一步扩大不容忽视的原因。

　　因此，在受访专家看来，美国对华发动贸易战实际上是借机把国内矛盾向外转移，是不负责任和混淆视听的“甩锅”行为。

　　更为重要的是，面对近年来中国综合国力的快速发展，一些美国人冷战思维作祟，将中国的崛起视为“威胁”，因此总是想方设法加以遏制。今年1月，卢锋作为中方代表团成员一起赴华盛顿拜访了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财政部、商务部和国务院官员，直观感受到了部分美方人士的焦虑和责难。如质疑中国实施钢铁、半导体、中国制造2025等产业政策，责难中国汽车业关税，批评中国有关部门强制在华跨国公司转让技术，抱怨“一带一路”倡议、亚投行走得太快带来不稳定影响等。

　　“在经济增长后劲不足派生失落感与危机感的情况下，美国政府试图从调整国内经济政策与外部经贸关系入手寻求应对之道，特别是通过调整中美经贸关系改变不利局势。”卢锋说。

　　回到中美经贸关系的大局，业内专家认为，需采取更加理性的方式来解决贸易争端问题。商务部副部长王受文日前在中国发展高层论坛上表示，中美贸易关系是互利双赢的关系，发展过程中出现一些摩擦难以避免。中国不希望跟美国打贸易战，不希望跟任何国家打贸易战，但是中国利益受到损害，不得不采取一些措施来捍卫自己的合法利益。贸易战没有赢家，希望双方通过合作和磋商，能理性采取措施来解决分歧。LW

刊于《瞭望》2018年第14期，原题《中美贸易“合则两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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