瞭望丨直击武汉抗疫（附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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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月21日，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附属协和医院医护人员喻银燕长时间身着防护服接诊，汗水蒸发成水珠打在防护面罩上。刘坤维摄
◆ 文末附评论：《用透明、前瞻战胜未知和恐惧》
原题《武汉抗疫直击》
文丨《瞭望》新闻周刊记者王贤 廖君 黎昌政
自发现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病例以来，一场关系每一位武汉市民生命健康的疫情防控战已经打响。
这场疫情防控战进入公众视线，还要从一份名为《关于做好不明原因肺炎救治工作的紧急通知》说起。2019年12月30日晚间，这份盖有武汉市卫生健康委员会医政医管处公章的文件在网上流传。
“不明原因肺炎”——这个充满不确定性的名词，瞬间触动武汉这座超千万人口大城市的敏感神经。
此后20多天，这个后来被命名为“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的传染病，开始在全国蔓延。截至1月22日24时，国家卫健委收到国内25个省（区、市）累计报告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确诊病例571例，其中重症95例，死亡17例（均来自湖北省）。13个省（区、市）累计报告疑似病例393例。
疫情就是命令，人民群众生命安全重于泰山。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中央军委主席习近平作出重要指示，要求各级党委和政府及有关部门要把人民群众生命安全和身体健康放在第一位，制定周密方案，组织各方力量开展防控，采取切实有效措施，坚决遏制疫情蔓延势头。
有关部门、医疗卫生机构和地方政府迅速响应。目前，国家已将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纳入法定传染病乙类管理，采取甲类传染病的预防、控制措施，同时纳入国境卫生检疫传染病管理。
21日晚，武汉市委市政府发布给市民朋友的一封信，呼吁武汉市民“从我做起，从现在做起，从每一个卫生习惯做起，你能，我能，武汉能！”
疫情笼罩下的武汉
武汉市卫健委21日凌晨发布消息称，目前武汉市共有15名医务人员确诊为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病例，另有1名为疑似病例。16名患者中，危重症1例，其余病情稳定，均已隔离治疗。
作为疫情防控的主力军，医务人员感染是疫情升级的信号，也让人流密集的医院成为公众关注的焦点。
20日晚，《瞭望》新闻周刊记者在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附属梨园医院急诊科看到，门诊有10多人排队就医，大部分为年轻人，都戴着一次性口罩。值班医生说，他们每天工作8小时，都要求佩戴N95专用口罩；发热患者就诊需要进行血液检测、口腔呼吸道试纸检测。
记者21日在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附属同济医院（下称同济医院）看到，这家医院设立了相对独立的发热门诊，来该门诊就诊的患者基本都已佩戴口罩，接诊医生则身穿两层隔离服，并佩戴口罩、护目镜、手套和脚套。
同济医院门诊办公室主任兼临时党支部书记李刚说，医院已启动三级预检分诊机制，发现疑似发热患者会引导其去发热门诊确诊。高度怀疑新型冠状病毒患者会根据病情进入留观病房，并采样送到疾控中心进一步检测，一旦确诊就会转到定点医院进行治疗。
为方便发热患者就医，同济医院划出5层专区作为发热门诊就诊区、留观区。感染管理科主任赖晓全介绍，医务人员严格执行标准预防各项措施，及时正确洗手或用含氯、酒精、过氧化氢等的手消毒剂给手消毒。
同济医院有关负责人介绍，在初期出现一家三口感染的病例后，医院就已感到病毒传染性较强，随即对医务人员启动二级防护。由于加强防护启动较早，措施到位，医务人员感染控制得比较好，医院目前仅有1名医务人员感染。
当前正值春运高峰，九省通衢的武汉仅三大火车站的到发人数每天就高达六七十万人，火车站的防护情况牵动人心。
记者20日下午在武汉火车站获悉，该站当日到发人数超过18万人，进出站口、候车厅等地人头攒动。一眼望去，大多数人并没有佩戴口罩。东进站口门口处停有两辆救护车，不时有穿白大褂、戴口罩的医护人员进出。进站口处还设有几台红外体温快速筛查仪，每位进站人员的体温都会在电脑上显示。
武汉火车站相关负责人介绍，车站根据卫健部门部署，已经设立16台红外体温快速筛查仪，站内也设置了发热检测台，有专业医护人员值守，每天晚上客流量较少的时候，会用84消毒液等对车站地面、桌椅等区域进行消毒。
另据记者了解，在与武汉华南海鲜市场一街之隔、人流量更大的汉口火车站，其疫情防护措施与武汉火车站并无二致。
市民猛然紧张起来
“现在能不到武汉去就不去，武汉人能不出来就不出来。”权威专家和政府官员的齐声呼吁，让前些天比较淡然的武汉市民猛然紧张起来。
近几天，记者在武汉市大街小巷走访发现，街上戴口罩的行人明显增多，许多药房出售的专业防护口罩、板蓝根等全面脱销，可谓“一罩”难求。一些药店还出现排队抢购口罩、加价卖口罩的现象。
在武汉市武昌区黄鹂路老百姓大药房，前来购买口罩的群众排起长队。很多群众一进药店就问有没有防护口罩，但药店专业防护口罩已经卖断货，只剩一些医用一次性口罩。店员还推荐购买“防病毒口服液”。一位店员说：“这是公司推荐的预防药品，我们自己也在喝。”
记者所在的几个微信群都在热烈讨论去哪里购买口罩。在几个网络购物平台，防护级别较高的N95医用口罩已经脱销。
在沙湖路普安药房，一位妇女一边咳嗽一边购买口罩，周围群众见状赶紧躲闪。这位妇女告诉记者，前阵子她开始咳嗽，但一直忙着准备春节，没时间去看医生。这几天咳嗽加重，听说肺炎可能传染，她准备先到药店买口罩，再去医院就医。
家住盘龙城的武汉市民何女士告诉记者，她的父亲咳嗽了三天，从19日晚上开始发烧，但她担心老人被传染不想带老人去医院，她目前只是让老人呆在房里吃药，不要出来，饭也是自己戴上口罩送进去，避免传染孩子和自己。“本来不是新型冠状病毒，万一去医院发热门诊就诊又感染上了，更划不来。”她说。
何女士还说，她原本给孩子报了学而思的培训课，10日上午临时接到机构老师通知，寒假线下课全面停课。
另据记者了解，目前多家中小学培训机构均已发出通知，暂停所有课程，春节后等待通知。
不少人因为疫情取消回老家或到外地旅行的计划，更多人开始行动起来，主动减少聚会，采取防护措施。家住武昌区的吴女士说，她身边改变行程留在武汉的朋友很多，她自己也已经把订好的回家过年的票退掉了，几场早就约好的饭局也推掉了，“这个春节我就在家蹲着，哪儿都不去了。”
防控迅速升级
随着疫情蔓延扩散，从国家到地方迅速升级了疫情防控措施。
21日晚，国家卫生健康委牵头成立应对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联防联控工作机制，成员单位共32个部门，下设疫情防控、医疗救治、科研攻关、宣传、外事、后勤保障、前方工作等工作组，分别由相关部门负责同志任组长，明确职责，分工协作，形成防控疫情的有效合力。
湖北省委21日召开省委常委会会议，明确要求各地各部门落实属地管理责任，做到“内防扩散、外防输出”，加强春运期间流动人口管理，在各离汉通道采取严格筛查检测措施等。随后，湖北省政府召开省政府常务会议，部署落实相关工作。湖北省已启动突发公共卫生事件Ⅱ级应急响应。
而这此前的20日，武汉市召开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防控指挥部工作会议，成立武汉市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防控指挥部，由武汉市市长周先旺任指挥长，统一领导、指挥全市疫情防控工作，启动战时值班备勤制。强调要采取更严格的举措，内防扩散、外防输出，防止疫情扩散蔓延，切实保障人民群众生命健康。
武汉市卫生健康委员会副主任彭厚鹏介绍，根据疫情实时发展情况，武汉市正采取及时措施进行防控。
首先，全力以赴救治患者，对重症患者采取一人一医疗团队、一人一诊疗方案开展诊疗。武汉市按照诊疗方案，集中患者、集中资源、集中专家、集中收治、增设救治患者床位。3家定点医院设置床位800张，其他直属医疗机构将腾出1200张床位。全市设有61家发热门诊。
其次，实行“五大医院包保定点医院”“一大医院包保一重症病区”的包保措施。同济医院、协和医院、湖北省人民医院分别包保武汉市金银潭医院3个重症病区；中南医院、中部战区总医院分别包保市肺科医院2个重症病区，5家大医院各派出近30名医务人员24小时值守，直接开展病人医疗救治工作。同时，从全市抽调一批骨干医务人员支援定点收治医院。
再次，加强密切接触者管理。继续对密切接触者实施“一人一档、一区一督导”，同时采取社区干部、网格员、医务人员等“三包一”的方式，配备“五个一”，即一支体温计、一个口罩、一个表格、一支笔、一份宣传册，进行居家医学观察和健康宣教，对密切接触者实施分类监测管理，家属及其他一般人群密切接触者由区疾控中心和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入户随访，每日1次，累计1.21万人次。
最后，深化爱国卫生运动。开展为期3个月的冬春季爱国卫生运动。截至20日，全市2313个单位出动人员4.41万余人次、车辆1950次，清理垃圾2399余吨、卫生死角1.4万余处，更新健教宣传栏1740余个，开展宣讲活动574场，使用灭鼠设施2.68万余个。同时，组织3个工作督查组、3个专家暗访评估组深入各区明察暗访。
彭厚鹏介绍，此前政策规定，凡是确诊的病人除医保报销外，医疗费全由政府兜底，现在则规定，凡是在各发热门诊留观的病人，门诊费也均由政府埋单。无论是门诊还是住院基本实现患者零缴费。
此外，武汉决定对进出武汉人员加强管控，武汉市旅游团队不组团外出，公安交管部门对进出武汉的私家车辆进行抽检，检查后备箱是否携带活禽、野生动物等。
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确诊病例从稳定在数十人到近日持续大幅增加；从疫情仅在武汉一地到向全国多地和海外扩散；从“不能排除有限人传人的可能”到“人传人”再到有医护人员感染……防控形势异常严峻。
专家研判认为，病例主要与武汉相关，存在一定范围的社区传播；新型冠状病毒传染源尚未找到，疫情传播途径尚未完全掌握，病毒存在变异可能，疫情存在进一步扩散的风险。
国家卫健委表示，下一步，将对不同地区、不同人群的疫情防控工作实行分类指导。
湖北省委常委会会议强调，湖北各地各部门要落实属地管理责任，把遏制疫情蔓延作为当前头等大事，紧盯查病源、堵源头、防扩散等重要环节，落实最严防控措施，坚决遏制疫情蔓延势头。
武汉，这座曾经迎战过特大洪水、抗击过SARS疫情的城市，再一次站到了新型冠状病毒防控的前排。LW
评论
用透明、前瞻战胜未知和恐惧
文丨《瞭望》新闻周刊记者王贤
从湖北省武汉市发源的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在持续蔓延、扩散。截至1月22日的20多天里，确诊病例从稳定在数十人到近几天持续大幅增加；从疫情仅在武汉一地到向全国多地和海外扩散；从“不能排除有限人传人的可能”到“肯定的人传人”再到有医护人员感染，从武汉一地到纳入乙级传染病采取甲级管理……几乎一夜之间，各地无数人的心弦被疫情牵动。
战胜疫情，首先要用迅速、透明的信息公开消除人群的陌生与恐惧。
疫情防控升级，从一地的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到全国参与防控，全国人民首先都想知道是什么疾病、危害大小、传播范围、怎样防控等关键信息。这些信息决定了每个个体的判断与对策。
自媒体时代，各种信息的传播速度可谓一日千里。手机终端上疫情刷屏，无数人被动地卷入众声喧哗的信息洪流中，越在这个时候，权威、准确、及时、充分的信息，越是安定人心的第一要素。
及时全面发布权威信息，有关部门和地方政府决不能漏报、迟报、瞒报、错报。针对网络舆情和公众关切，有关部门和地方政府要进一步加大解疑释惑和科普力度，进一步提高透明度。诸如确诊病例、疑似病例等的数量，分布人群、分布范围，诸如已出院病例的分布特点、发病过程、诊疗方案，诸如防控工作的进展、难点、薄弱点等，都要及时全面向社会公布，让广大群众对疫情发展变化和有效防控措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战胜疫情，还要清晰意识到客观环境的变化，前瞻性地提出应对措施。
武汉市铁路网、航空网、高速公路网十分发达，米字形高铁连接四面八方。正值春运，人员流动激增。2003年SARS从出现第一例感染者到疫情出省用了两个多月，而此次新型冠状病毒在一个多月间，就已传播到国内13个省区市及日本、韩国、泰国和美国等国家。
如同当年波音747的发明消除了洲际传播界限一样，中国高速互联互通的高铁网、高速公路网、航空网，也在改变中国各地人流、物流的传播速度和方式。国内多个城市自豪的米字形高铁网，既意味着迅速方便的交通条件，也意味着人流大规模迅速集散成为常态，需要比其他城市更高的安全敏感度。
而各个城市三小时交通圈的建立，也意味着应对疫情，要从以“城市”为主体，转向以“城市群”或区域为主体，这对我们的跨区域协同能力提出更高的要求。
从长远看，战胜疫情，还需集中科研资源，汇聚全球智慧，进一步加强科学研究，提高对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等各种疾病的认识。
就新型冠状病毒而言，需加快查明病毒源头和感染、传播等机理，以尽快研究优化诊疗方案并启动疫苗研发和特效药研制。一方面，此次疫情应对已证明了科研投入的进步与效果。2003年查出SARS元凶用了三四个月，此次疫情则用不到2周就定位新型冠状病毒，效率大大提高。另一方面，我们的进步，还要跟得上病毒的变异，跟得上人们降服疫情的迫切愿望，在这方面还有很大的努力空间。
更进一步，不仅新型冠状病毒，包括非洲猪瘟、埃博拉病毒等在内的高传染性病毒的发生，以及衍生的危害，证明我们在相关方面的研究还远远不够，我们掌握的知识还需要开掘再开掘。高传染性病毒的检测依赖高等级的生物安全实验室，更依赖对口人才的专业素质。
从这个意义上讲，以“人、财、物”为抓手大力投入科学研究，不断消除各种未知，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是从长远上消除未知与恐惧的正确道路。LW
刊于《瞭望》2020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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