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美在叙利亚“博”什么
■ 叙利亚局势越来越显现出“代理人战争”特质
■ 欧洲安全问题是美俄矛盾的核心。俄军事介入叙利亚非但没有转移美国的注意力，反而使美国变本加厉想在欧洲找回战略优势
作者单位：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俄罗斯所、美国所
美国总统奥巴马10月30日授权派出特种部队，作为叙利亚“温和反对派”的“军事顾问”。当俄罗斯在叙利亚持续月余的军事行动取得明显成果之际，美国此举使得俄美在叙利亚问题上的博弈加剧。当前的叙利亚局势越来越显现出“代理人战争”的特质。
不过，两国也都避免在叙利亚发生直接军事摩擦。而且由于都不愿长期深度介入叙利亚危机，双方在战场继续示强的同时，谈判桌上桌下的沟通也日趋活跃，最终在某个“平衡点”达成妥协的可能性不能排除。
俄美两大国强力介入叙利亚危机，也必然会给中东形势甚至大国关系带来重大影响。对中东地区而言，可能引发中东地缘政治格局的变化，导致中东局势进一步复杂化。
一方面，中东国家分化加剧，安全形势更为堪忧。
叙利亚、伊朗、伊拉克等中东地区什叶派主导的国家多与俄罗斯交好。三国不仅为俄军事行动提供便利，还与俄达成共享有关“伊斯兰国”情报的协议，“什叶派之弧”得到巩固。作为美国的盟友，沙特、卡塔尔等逊尼派阵营国家则视叙利亚巴沙尔政权、伊拉克什叶派政府及伊朗为“眼中钉、肉中刺”。什叶派和逊尼派的教派对立更加明显，隐有阵营对抗之势。
在内部分化对立加剧与外部势力介入的共同作用下，该地区的安全形势更加紧张。什叶派、逊尼派两派力量及其背后支持者在叙利亚、也门等多条战线上的缠斗难以停息，还可能开辟新的战场，导致中东地区事实上陷入“代理人战争”的困局。冲突的加剧也将为“伊斯兰国”、库尔德武装、各类民间武装或恐怖分子这类的非国家行为体提供更多的机会，使他们得以见缝插针、坐收渔翁之利，导致中东及周边地区安全形势进一步恶化。
另一方面，这种阵营不是绝对的，更不是永恒的，在中东秩序“大洗牌”的背景下，各方将更加“唯利是图”，中东政治的不确定性或将上升。
比如，作为美国的长期盟友和逊尼派国家的代表，沙特是俄罗斯在中东的“宿敌”。但如今沙特开始积极与俄洽谈叙利亚事宜。沙特的“转向”或说变化，从根本上讲是为维护自身的安全利益和在中东的地位。而如果能够得到沙特的认可和支持，俄罗斯在中东重塑大国地位的努力也将事半功倍。
不仅沙特，还可以看到，短短一年的时间内俄罗斯和作为北约盟国的土耳其关系，因为能源由疏离转向热络，又因叙利亚危机再次交恶。
沙特、土耳其等国的“朝秦暮楚”，本质上是因为在所谓的“阿拉伯之春”后，原有的中东力量平衡已被打破，在一片大乱、秩序即将重构的情况下，包括美俄等外部大国、沙特和土耳其等地区大国在内的各方都更加关注自己的切身利益，以谋求在中东未来新的政治安排中占据更有利的位置。这很可能带来中东地缘政治的“大洗牌”，其未来也将充满变数，爆发更大规模、更大范围冲突的风险也始终存在。
从大国关系层面看，俄罗斯的介入将加剧美俄在中东的博弈，引发大国关系新变化。
从美俄关系看，尽管两国有在叙合作的可能，但也可能加深双方在核心问题上的分歧。
俄罗斯的深层目标是重启与西方的关系。俄罗斯希望通过外线突围，借在叙利亚的行动逼美国与其对话，先以建立避免擦枪走火的危机管控机制为由恢复俄美两军磋商，进而打着共同“反恐”的旗帜解冻与美国的合作，为逐步改善美俄关系创造条件。但由于俄美双方的立场和目标相差太大，双方要弥合矛盾并不容易，仍是一个长期的过程。
由于在叙利亚问题上没有太多牌可打，美国近期将对俄主要的反制动作都放在了欧洲。而欧洲安全问题恰是美俄矛盾的核心，俄罗斯主张以欧安组织为核心建立广泛的欧洲安全体系，而美国则借苏联解体后俄罗斯力量孱弱之机多番推动北约东扩，不断挤压俄罗斯。俄强势介入叙利亚后，美国为首的北约在欧洲动作更加频繁。可以说，俄军事介入叙利亚非但没有转移美国的注意力，反而使美国变本加厉想在欧洲找回战略优势，俄罗斯与西方在欧洲的安全“鸿沟”进一步实化、固化，对美俄关系造成难以弥补的永久性伤害。
另一方面，俄欧关系则迎来改善契机。
俄罗斯军事介入叙利亚并未引起欧洲国家领导人的太多批评。之所以如此，原因是：
欧洲正被难民危机搞得焦头烂额，希望俄罗斯的介入有助叙利亚危机的解决，进而从根本上解决难民涌入问题。
同时，欧盟对俄制裁已一年有余，欧盟国家企业界、农业生产者等本就颇有怨言。如果俄罗斯的介入确实能促进叙利亚问题各方的妥协，促进政治解决，俄所期盼的转圜与欧盟关系将迎来契机。
不过，俄强势介入叙利亚危机虽然可能使俄欧关系有所缓和，但却可能进一步加深俄与西方在欧洲安全问题上的鸿沟，更何况欧洲经贸制度性安排、能源问题、乌克兰危机具体解决途径等问题仍然横亘在俄欧之间。欧盟和美国虽然在具体立场上可能有差别，但仍是一个战壕里的盟友。在鸿沟越来越深的情况下，俄欧关系即使有所缓和，也顶多仅能维持脆弱的“冷和平”态势。LW
刊于《瞭望》2015年第4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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