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禄琳琅与五经萃室
天禄琳琅旧藏之书一直是古籍拍卖的热点。这些年来，虽然上拍的天禄琳琅旧藏大多是残本，但都卖出了很高的价格。这让我觉得人们对天禄琳琅旧藏书的追捧，已经超过了书本身的价值，而是作为某种象征之物来看待。
▌天禄琳琅旧藏之所一故宫昭仁殿
天禄琳琅旧藏有两个特征，一眼就能识。首选是封面，天禄琳琅旧藏之书封面大多用五色织绵，而这种织绵仅用在天禄琳琅旧藏之书上。其次就是所盖藏书印，每册都钤印“五福五代堂古稀天子宝”“八征耄念之宝”“太上“乾隆御览之宝”“天禄继鉴”和“天禄琳琅”，也不知道是哪位馆臣规定的钤盖方法，这六方御玺的前三方分别盖在后扉页上，且是在前后扉页的取中位置，依次钤满。其中“乾隆御览之宝”钤在每册书第一页最上方正中的位置，书的正页上，一半露出栏外。“天禄继鉴”钤在每册书右上角的栏外天头上，“天禄琳琅”则钤在每册书最末一页角。今日见到的天禄琳琅旧藏之本，基本上都是这个钤法。是谁规定的这种独特的钤章方式，我没能查到记载一点，那就是这种钤盖方法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仅仅是天禄琳琅有此钤章方式，这也是天禄琳琅旧藏之本辨识度原因。
天禄琳琅藏书之所，正式的名称叫作昭仁殿。虽然到故宫来过无数次，却始终没有进过这个殿。因为此殿放，故而也少有人知道它的所在，其实它就处在紫禁城的正中心位置—乾清宫的东侧。恭请故宫的工作人员打开面参观，也是我第一次正式来瞻仰这个著名的藏书之所。
从外形看，昭仁殿的确不大，它又处在乾清宫的侧边，跟那巍峨的乾清宫大殿相比，这里的感觉就像是一排仿外立面可能刚刚整修过，色彩明丽。殿前的屋檐很大很宽，似乎跟整个房屋有些不成比例。昭仁殿是个独立的小较宽敞的平场，平场的面积比房屋的占地面积大许多，我猜测可能是用作晒书之所。正门上悬挂着满汉合璧的然而，正门却贴着封条，进入殿内，需要从东边的侧门进入。
▌《元包数总义》二卷(宋)张行成撰明刻本现藏辽宁省图书馆
昭仁殿里面的情况跟想象差异较大。室内并没有雕梁画栋的彩绘，而是像某个政府机关的办公室，规规矩地，无丝毫的装饰之物。我猜测，这是改造后的情形，肯定不会是当年的式样。否则，乾隆皇帝等于穿越到了现代怕他不能接受这种简约风格的办公环境。
昭仁殿里的面积不大，感觉不足200平米。而今的室内沿墙摆着一人多高的旧木书架，虽然有个旧字，但肯定应当是近几十年的产物，当然这是我的猜测。我觉得天禄琳琅那等名贵之书，绝不可能放在这么简陋的书架之上从一张旧照片中，看到了天禄琳琅原有的景致。仔细辨识那些书架，感觉跟今天的这些旧木架形制相同。那么报纸架还真有可能就是当年乾隆皇帝的御用之物。从今天的眼光看，这个书架也谈不上有丝毫的豪华之感，可世，有些事情也是以实用为主。而今，书架大部分上面空无一物，还有一部分放着一些未清理的杂物，有些架子上似乎是报纸的分类，看来这里曾经用作报纸阅览室。
跟昭仁殿正对门的另一面墙，开出了一个不大的拱形门，这个拱形门就是今天的入口。从拱形门出去左转宽的走廊。沿走廊前行10余米，在顶头的位置用雕花的硬木隔出了一个假门。说是假门，是因为仅有左右的门框门存在。这个隔间的里面约有四五平方米，在这么小的空间内，还用硬木做出一个床榻。床榻占满了这间小屋面积，上面堆满了杂物。工作人员介绍说，这就是“五经萃室”。这个介绍让所有来的人都略感吃惊，毕竟五经萃响亮，没人能想到竟然如此之小。
乾隆九年(1744年)，叫内臣从宫中挑选善本放在昭仁殿内，乾隆给此殿起的堂号叫“天禄琳琅”。“天禄”一词皇家藏书之所天禄阁，而“琳琅”二字本意是指美玉，在这里应该用的是琳琅满目的意思。我个人认为，天禄琳琅隆皇帝个人的善本收藏室。但是，在那个时代，“朕即国家”，很难说清什么是公和私，所以说天禄琳琅是皇家藏书对。嘉庆元年(1796年)之后，乾隆退位，当了太上皇，因为没有了那么多的公务，也就自然想起了他的收藏，准备到细细阅览他的藏书。嘉庆皇帝听到了父亲的这个要求，马上安排太监来打扫昭仁殿。但意想不到的是，当天晚上交泰殿失火，相连的昭仁殿也一并烧了起来，里面的藏书基本烧光了。
追究责任的结果，说是太监在里面放烤火盆，后来不小心打翻了，才导致意外失火。但是，太多的流传不这么太监有意为之。因为皇帝公务太忙，很少来到此殿看书，而这里所藏的一部分书需要拿到琉璃厂去修理装池，太厂找到同书名的书，暗中进行了替换。比如太监拿出去的是一部宋版《礼记》，送回来的却是重新装池过的《礼记》，然后把宋版书卖掉，把钱放人自己袋中。今日出现在市场上的天禄琳琅旧藏之本，有的封面上写着宋版全不是那么回事，据说就是这个原因。但也有人说，这是当年的馆臣鉴定水平有限，可能真的认为这部明万历本。但不管怎样，可能是太监心虚了，担心太上皇来翻看这些书时发现他们的猫腻，索性就把天禄琳琅一把火烧了这个结果当然让太上皇不高兴，不知道他是否训斥了自己的儿子，嘉庆皇帝当然又急又气，毕竟他的这个皇让给他的，他必须要把这个善后工作处理好。据说，他先处死了那些太监，然后用一年时间重新修复了昭仁殿，并仁殿里面的藏书规模。失火之前，天禄琳琅藏有善本429部。到了嘉庆二年重新恢复时，达到了664部，从质量和都超过了原来所藏的水准。这个结果是否令太上皇满意，没有见到记载。
▌《毛诗》四卷明铜活字蓝印本存二卷 现藏国家图书馆
1925年，北洋政府成立了清宫善后委员会，重要职责就是清点故宫里的现存物品。清点到天禄琳琅时，原来书只剩下311部。剩余的这一部分，在日军侵华时期因担心被日本人劫掠，民国政府就将其同故宫里的珍宝一路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文物南迁”。后来，这批东西全部运到了台湾。
除此之外，天禄琳琅旧藏的其他那些书去了哪里了呢?原来是在1924年至1925年期间，宣统皇帝溥仪虽然身但他感觉到这种日子恐怕不能长久，于是想出办法，把宫里最有价值的古代字画和古籍善本，以赏赐溥杰的名义外。后来，这些书运到了长春。1945年，苏联红军快要打到长春，溥仪逃离长春后，天禄琳琅这些书就散到了民间现在拍卖场上见到的那些天禄旧藏的来源。
▌《文章正宗》二十四卷(宋)真德秀辑元至正元年(1341年)高仲文刻明修本存二十二卷 现藏山东省图书馆
“五经萃室”的建立也跟天禄琳琅有关系。乾隆年间，纂修《四库全书》时，南宋岳珂所校刻的《易》、《书》、《诗》、《礼记》被征入宫中，然而这里面缺少了《春秋》，乾隆想把这五经配齐，遂命大臣在宫内寻找宋版《春秋》。后来琳琅的藏书中，找到了这部《春秋》。乾隆很高兴，就把这五经合在一起，命令大臣专门找一间屋子来收藏。于是昭仁殿的后面找了间小房子，建成五经萃室。这间屋子虽小，乾隆却很喜欢，还专门写了《五经萃室记》。
嘉庆二年(1797年)昭仁殿失火殃及五经萃室，里面的五经全被烧毁了。好在这部五经在乾隆四十八年(17里全部翻刻了一套。于是，就用这个翻刻本放回到了重新修好的五经萃室。但这次翻刻本的底本究竟是不是宋有争论。据张政烺先生考证，这部号称宋版的《相台五经》并不是岳珂所刻，而是元代人岳浚刊刻的。但不管岳珂所刻，这部书的原本今天是再也不能见到了。
❖选自《收藏》杂志2016年01期文章，作者，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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