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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百多年廿四代:巩家堡的“任”们!

2015-07-27 姬仙果 小店通

小店通单独为一个村庄发文的系列已经有辛村、王吴、刘家堡等,今日要介绍的巩家堡村其实已经不再叫村了而成为社区了,世居在此的任姓一族的故事展开来,也让人羡慕——

今年7月,中国语言资源保护工程山西方言调查组遴选小店方言发音人(详见7月9日小店通的历史消息)时,63岁的候选人任德明提到他们一家从明朝徙居于巩家堡,到现在600多年24代,村里700多位任姓都是一大家的内容,下面是《山西晚报》记者姬仙果的探访记录:

一、大十岁就称太爷并不稀罕


沿小店区真武路一直向南,过了正阳街,路边就出现了一座飞檐翘角的仿古牌楼,这里就是巩家堡社区了。路东,一个新建成的二十多层的住宅小区,正对着牌楼。这里,已是小店街道城乡结合部了,这么高的楼很引人注目。
就在记者观察之际,老任从小区里出来了,老远招着手让记者进院。还是一口地道的小店话,白衬衣灰裤子,一身朴素。
2013年,村改居的巩家堡社区给居民分了福利房,居民大多都告别了老院,住进了带电梯、有物业、不用自家烧暖气的高楼。“老院子大多赁给外来户了!”
这样一来,任氏家族的人住得更密集了,就在任德明家的楼下,坐着乘凉的人堆里,他就介绍了两位任家有代表的人物。“人称‘活字典’的任秀成老人,73岁,是巩家堡任氏家族里辈分最高的,跟我都是三股的,我叫他‘老老’,太爷爷的意思。”“这位是头股的任庆云,热心肠,村里大事小情都知道,人称‘二村长’。谁家有红白喜事,都少不了他俩。”“大10岁就差了三辈?还有头股!三股!”开场介绍,就让记者有些难以适应。


任德明说,这在巩家堡并不稀罕,每一位姓任的都能对自家是几股的、多少辈的说出个一二。族里年纪最大的任友悌老人,88岁,管比他小15岁的任秀成还得叫叔叔。
讲起他们的任氏家族,眼前这两位新认识的老任都是兴致大发,任德明马上提议:“巩家堡里现在姓巩的并不多,只有二三十人。我们任姓目前是大姓,全村约1500人,就有一半姓任。要说,咱找个地方慢慢倒歇。”
电梯上到四楼,“活字典”就中途下了,“我老老给你拿材料了,他整理了好多东西。”任德明和大自己10岁的“老老”同住一个单元,楼上楼下,来往密切。
别看“老老”73岁了,身子骨硬朗,精神头足,还好舞文弄墨,好学好研究。近几年,任家三股、四股、八股整理股内的世系表,都要请他帮忙。今年春节,“老老”去看一个朋友时,得知朋友为自家出了一本家族史,他也心动了。
回到家,脑子里就不时闪过清明时节父亲带他祭祖上坟的情形:坟前,有碑,还刻着祖宗的名字,父亲一边上坟一边给他念叨,这是谁谁谁,是咱们十三世祖……
这块坟在时,任德明也跟着家人去祭拜过,那时任家的祖坟都在一起。如今,坟不在了,大人也不跟孩子们念叨了。“如果不整理家族史,再过两辈人,肯定啥都忘了。”就因为这,近半年来,为考证祖辈们口口相传的任氏传闻,任秀成到图书馆查阅《南郊区志》《太原县志》等相关资料,还又同任德明一起到南坪头去认亲,到流涧村去考证,找村里上了年纪的人一起追溯。
任秀成抱着好几大卷资料,步履匆匆地来了,一放下东西,就从中找出一份16页的手写稿《巩家堡任氏家族传闻轶事》递给记者,那是他刚刚完成的。“从明清到现在,巩家堡任氏家族经历了六百多年,出了不少人物!”任氏家族的过往辉煌,在老人娓娓讲述中慢慢展开。

二、兄弟三人“繁衍”了三个村

在巩家堡任氏家族中,有一个绢布制作的特殊家谱——神祇,也称神谱,族里俗称“祖宗爷”。族人亡故三年后,就绘上了神祇。神祇除了全族一个大神祇外,巩家堡任氏分九股,每个股还有自己股内的一个小神祇。
大神祇淡黄色,四米宽,五米多长,带着卷轴,任氏列祖列宗的名字按辈为序,依次排列,它在族人心中非常神圣,一般年轻人结婚时都要请“大神祇”。
任秀成老人还看过拜神祇的场景。那是1948年,“二村长”任庆云的叔叔任志富结婚,他比任秀成老人大10岁,新娘来了,十来岁的任秀成就跑去看热闹。拜天地都在院子里,朝着正房,神祇就挂在中间墙上,新郎新娘一拜天地,二拜神祗,接下来才拜高堂。办完喜事,神祇就卷起来,由这家人珍藏着。等下一个年轻人结婚,再被请到别的人家。春节过年第一件事,年轻人也是拜神祇、拜大人。
当时,族里还有族长,谁家生孩子了、要娶媳妇了,都要经过族长,就和现在到派出所上户一样,必须的事。
随着新中国成立,有了行政区划,村里有了村长,族长慢慢淡化了。“文革”中,神祇也毁了,任志富就成了最后一户请神祇的人家。
没有了原谱,任氏原祖历史难以考证。按照祖辈口传,元朝末年,太原地区因战乱人口锐减。明初洪武年间,官府从洪洞组织移民时,任氏三兄弟携家带口,从洪洞来到太原,垦荒补缺,安家定居。
“文史资料上,可能没有哪一支从洪洞迁到太原,推测,兄弟三人不一定是官府组织,而是一路逃荒过来的。老大去了南坪头,传到了25辈人,老二就在巩家堡,老三在梁家庄。”任秀成说。
“你们去南坪头认亲时,人家认不认呀?”“认了!他们还保留着神祇呢!”任德明点着头,肯定地说。
他打开了手机上拍摄的图片,南坪头村专门有一个放神祇的老院子,“神祇绢制的,一动就要烂的样子,怕有百年以上的历史了。但十世以前的都没有。”
巩家堡任氏家族在繁盛之时,支分九股,经过六百余年传承,繁衍成族,子孙已是枝繁叶茂。在小店区流涧村,还有一支任氏是从巩家堡四股分出的。
任家后世何以在这里长久居住?村里人说起,都少不了“任碧开河”的故事。在明万历二年,巩家堡乡绅任碧、任幹、任谦三兄弟倡议村民开渠灌田,历时一年,从汾河东岸开口,挖出了长达十几华里的浇地大渠——任碧渠。这条渠除了浇灌巩家堡村的田地,还惠及圪塔营、宋环村等附近村子,自此,每年开春、干旱时节,几个村的人都要聚在一起商议开渠之事。这在《太原县志》卷之二·水利中都有记载:

任碧渠灌鞏家堡、東橋村、圪塔營、東攢村、薛店村、西攢村、小營屯、西賈村共八村地畝,自本縣西寨村東取水。

三、高房院旗杆院都成了历史

任氏始祖以布衣起家,世业农,可发展到十四世任履厚、十五世任尊五、任秩五时,“巩家堡村任姓为王谢望族,一家三兄弟,一进士双举人,在神州北方较少见。”
在任秀成求证的资料中,当时的辉煌不只是史料中的这些记载,应该是“父子叔侄同登科”。在1840年至1873年之间,他们任氏家族一门出了4举人1进士,即任履厚、任修五、任尊五、任尔瑛中举,任秩五中进士。清廷曾赐“父子叔侄同登科”等大木匾,悬挂在任氏四股的西院里,西院两侧的厢房墙上,各种牌匾挂了一长溜,村里人叫这个院“牌坊院”。但在“文革”时都破坏了。
每一个家族的兴旺都有建筑“年轮”印证,7月22日上午,在任秀成的带领下,记者前往老村子。

一踏进巩家堡主街,老人就不停地介绍着,这是任家哪位的老院,因为地主身份,院子成了集体的,院子的窗户还是学大寨时的窑洞窗;这是任家哪位的老院,翻修时还保留了当年的门头,雕梁画柱,现在少见了;任家哪位当年住在村子最边边,一到天黑就不敢出门,怕麻虎……
主街两侧的小院,或两层或一层,大多都挂上了超市、饭店等牌匾,随着外来租房人员的增多,近些年,小摊小店也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任氏家族的后人们或经商、或上班,结束了与土地打交道的农耕时代。当走过一户院门时,过堂里金黄色的玉米垛让记者眼前一亮,旁边,一张矮桌前,一位任姓老人带着孙辈们择着豆角,其乐融融。“只有一亩地,一年收上一千斤,消遣一下。”老人含笑的脸上,写满了晚年富足的幸福。
在一条四米多宽的小巷前,任秀成老人停了下来:“这里就是有名的旗杆巷。4举人1进士都聚在这一片。”
巷子虽窄,只有四米多宽,却不可小觐,两侧宽大的院落可不是其余院落可比的。每一个都有着响亮的名字:高房院、旗杆院、牌坊院……
旗杆院是进士院,当年院门高悬“进士第”大牌匾,两侧分立两根大旗,大大的“任府”二字飘扬在上,旁边还有上马石、拴马柱。高房院与旗杆院相邻,门前台阶就有18个,房子加垛口等,足足高出巷道十来米高。再往前不远,就是四股有名的东西院,其中西院人称牌坊院。
住在西院的任新民告诉记者,东西院四面建房,中间为院,大门上方砖雕“和为贵”“居且安”,门内建有照壁,使整个院落藏而不露,转向一边,四合大院一览无余,五间正房高出院落,左右三间厢房抱厦,既遮风雨又增壮观,细看厢房墙上,悬挂着的各种楹联牌匾,呈现出谦敬免祸,退身养性,勤学养德等儒文化内涵,让一种醇浓的文化气息扑面而来,只可惜,最具代表的、热闹的东西院都沉寂下来。当年巷子里这几个四合院,原来都建有马圈和喂马住宿之处,可见当时车水马龙一派繁华景象。
到了十七世,任氏家族走上了农业、商业并举的经营之道,民国时期,在清源(现清徐县城)开设了醋坊,号称“义和福”,在太原坡子街开设大染坊“德兴永”,业务与声誉颇广。
如今,高房院不高了,写着“文魁”的门头成了“壮志凌云”,其它几个名院也都被隔开,分由后辈们居住,后辈又或转租了出去,早先的格局已翻修得荡然无存。

四、读书泽教晓礼仪 家风还在传承


上午十点多,该上班的上班,旗杆巷少有人走动,和主街相比,冷清不少。走进四股后人任新民的西院,一进门,过堂里一张圆桌前,两位小男孩正静静地写着作业,一位年轻女子在旁看着书,间或给孩子们温习一下。
这是任新民的两个孙子,他一下令,孩子们可以玩了,两个小不点一会儿拿着塑料罐,让记者看他们养的蚯蚓,一会儿拿出罐头瓶,里面养着蜗牛,“一共有四样了,还有兔子3只,狗两只。”“狗也是一人一只啊!”孩子稚气的回答逗得在场的人都笑了。而任家教育孩子的理念在这里却已见一斑。
院中,一棵二十多年的花椒树枝繁叶茂,台阶前,葫芦、豆角顺着架起的支架爬上了绿色门楼,在墙角处,精心打理的盆花开得正艳,小院宁静雅致。“高楼里的房子让给姑娘了,他们一小家住那儿,离我们都近,每天抱着娃,走两步就来了。”61岁的任新民两儿一女,两个孙子一个外孙女。
那边,任新民的爱人已热情地撩起了门帘,前脚刚进,记者就不由得惊叹起来:好一个书香之家,客厅的两面墙上,两大组诗画楹联悬挂其中,玄关处摆放着精美工艺品,主人的雅兴一览无余。
在任秀成老人跟前,任新民话不多,谦恭地陪在一旁,不时补充一两句。聊天中,他的素养让记者渐生敬意,在长辈面前缄默的他,不只是能讲一口普通话,还在小店镇电业管理站当了16年站长,凭着跟父亲学的机电修理手艺,如今领上了退休金,还是方圆最红的电器方面的能人,带着儿子一起做电力工程,忙碌之外,还爱好文学写作,在附近,和任德明等好友结成了诗坛八友……“看来四股西院真是地杰人灵,不离开西院,是不是舍不得这里的钟灵毓秀?”记者开玩笑地问。
任新民笑了一下,认真地说:“祖上没有什么家传的物件,四合院里满院建筑都化为尘土,但祖先传承下来的勇敢和智慧,是留给我们最好的财富。”
走出任新民家客厅时,院门口的过堂里,一片热闹,四五个女人一人抱着一个娃娃,开心地逗着孩子,聊着天,细一问,都是任家的。中间的关系有妯娌,有姑嫂,另一间里屋,任新民的女儿也带着四五个月的孩子跟嫂子拉呱着,友好和睦之风尽入眼帘。任新民的爱人说:“刚来的媳妇可能不知道门风,时间一长,慢慢就适应了,做人做事都有了分寸,知道谦恭礼让,与人为善。”在自己这个小家,三个孩子都特别团结,一起结伴出游,一起带孩子,闺女嫁出去了还一直黏在她身边,儿媳妇们都没二话。
2003年9月,在任新民主编的《巩家堡任氏四股东西院支家谱》中,在复修起来的东西院神祇上,都寄托了他这一愿景:修家谱,不只是为了后人寻根问祖,联络亲谊,建立浑厚的家族观念,更重要的是激励后人效仿前辈,精诚团结,奋发向上,因为家风抵万金。
如今,四股东西院还传承着热热闹闹大家族拜年的习惯,大年初一一吃过早饭,长辈们都不出门,年轻人携家带口,一大家子相跟着,热热闹闹地到各个长辈家里拜年,哪个没去,长辈们都惦记着了。到了下午,任新民这辈人才能出门,相互拜访。平日里,东西院还各有一个牵头的,就像当年的族长一样,组织调解中间的一些事务。

巩家堡任氏家族没有任氏祠堂,在现行环境下也无法修建祠堂,记者看到,复修的四股神祇上,绘制了他们心中的“任氏祠堂”,吊角飞檐的祠堂门前,两根门柱上,红底黑字书写着:“勤奋传家善耕耘,读书泽教晓礼仪。”这就是任新民揣摩的先祖的治家之道。
任新民三个孩子都是大学毕业,大儿子当了几年公务员,放弃了,卫生院院长也放弃了,就要回村干一番事业。而在任家后代里,国内最远的去了广州,国外还去了澳大利亚。

五、那一年祭祖热闹了整个村

生活在巩家堡的700多位任姓村民,“活字典”任秀成和“二村长”任庆云了如指掌:头股200多人,二股30多人,三股90多人,四股200多人,八股40多人,九股120多人。村里已没有五、六、七股的人了。
人多了,家大了,辈分也多了。家住南街的一位任姓居民笑着说,前些年,从外村来的媳妇们不懂这些,在一块儿处得好,看着年龄相仿,就姐呀妹呀称呼,都乱了辈分。这几年,各股根据长者口传,开始陆续编制世系表。在2003年9月,四股东西院的修谱祭祖活动,在村里最为轰动,整个村的人都围过去了。
任新民找出了当年的祭祖光碟,温婉悦耳的古筝声中,镜头在四股神祇上慢慢扫过,任氏宗堂内,一个个牌位,依次排列,长厅前,一人深深跪拜,面前的长条祭桌前,香烛、美酒、瓜果、猪、羊……这时,镜头一下拉到了画外,巩家堡村外的空地上,一头支起了高高的戏台,另一头的简易房上,写着“任氏祠堂”,中间,悬挂着神祇,穿着西装、毛衣的人们敲起了欢庆的鼓钗,鸣响了热闹的鞭炮,场边,推着小车卖小吃的摊贩也都凑了过来。
祭拜环节,喇叭里大声唱名,台前,有人负责燃香、递香,任氏四股后人排着长队,一小家一小家依次上前,敬拜、上香,一分钟三四户,足足20分钟才结束。
在四股带头下,近几年,三股、头股、八股相继编制了世系表。但因为原祖历史相远,也没有可考证的资料,现在的世系表只能推到十三世。东西两院仅是四股16世6支里的其中一支,在任秀成看来,任家故事还有很多有待挖掘。


其实,不光是任家有很多故事有待挖掘,在我们太原南部地区也有很多即将湮没在历史长河的人与事,还望大家与小店通一起整理发掘,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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