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性别者手术变性结婚:感觉活了三辈子
▲“跨性别”是一种精神医学的分类定义,通常是指一个人在心理上无法认同自己与生俱来的生理性别,相信自己应该属于另一种性别。小慧(化名),是一名跨性别女性,2009年,她在母亲的陪同下赴泰国做变性手术,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女人。
▲小慧在北京某地下室为一场演出进行排练。做过编程员、销售区长、酒吧驻场歌手,做过生意,创办过社交网站,这是小慧作为男性身份时的人生履历。
如今,作为女性的她,希望把音乐和心理咨询的事业能够结合在一起,结识一些有同等觉悟的女性,一起通过音乐的力量改变或帮助到其他人。
▲小慧出生在一个北京的军人家庭,父母都是老四届。父亲齐德正(化名)89岁,母亲孙曼雯(化名)71岁,都已经退休在家。平时父亲住在楼上,母亲住在楼下,吃饭睡觉都不在一块。
▲小慧父亲齐德正的房门总是关闭着,通常她和母亲会通过房门口是否摆放拖鞋来分辨他在不在家中。
▲齐德正准备出门去办事,孙曼雯正在厨房准备午餐。文革时孙曼雯患有先天哮喘病,没下乡的她,滞留在家里5年等待招工。当时她受到很多周围人的歧视,说不下乡是思想不好。
这些非议让她感到崩溃,也造成了她当时极度自卑,不能找对象,不敢交朋友,意识都已呆滞,最好的青春年华就这样耗掉了。1971年,孙曼雯终于分配工作去化工厂,在别人介绍下与小慧的父亲认识,不到一年就结婚了。
▲小慧陪母亲孙曼雯吃饭。母亲孙曼雯偶尔在话题中提及到小慧父亲时,都会习惯性地用手指着楼上。“小慧的父亲患有偏执性精神障碍,他的两只眼睛永远盯着我们两只手。孩子写字突然头痒痒了,手抓了头发,必须消毒。
铅笔盒、橡皮擦、钱都得消毒。所有生活里的点点滴滴都是这样,你永远跟不上他的思维,他的一切行为都很莫名其妙。他这毛病会涨,你顺着他就一直涨,不顺着他就打孩子。孩子青春期逆反心理越来越严重,我怕出事,才把孩子带回了娘家抚养。”
▲孙曼雯为家里的佛龛拂去灰尘。她现在是一个佛教居士。婚后的孙曼雯一度感到非常困难,丈夫的偏执症让她几乎寸步难行。后来当小慧提出想要变性的时候,她一度想去出家。
但通过学佛和心理学,她开始意识这个事自己也有责任,解放初期她没有自己的思维认知和独立意识,导致做出了错误的决定。
▲小慧父亲齐德正准备出门去食堂买早点。他总是随身带着消毒水和消毒手套,出门进门都必须把随身物品消毒干净。“爸爸的偏执性精神障碍是先天性的,但是后天的成长经历进一步激发了他的问题。
他是孤儿,抗日战争中参加八路军,那时候才10多岁,天天负责给伤员洗绷带。”小慧说,“小时候,我出门总是带着一身消毒水味,别的小朋友经常会拿这个梗取笑我。但是,这两年,爸爸开始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我们的关系也开始走向和解。”
▲小慧看见母亲额前的白发,不忍伸出手抚摸母亲的额头。孙曼雯说,“刚开始她说要变性,我肯定不会接纳,因为这个事情都没听说过,没反应过来。我就从她小时候开始回忆。
仔细一想,她真的和别的孩子不大一样,小学的时候就开始注意女人的用品,喜欢收集丝袜、高跟鞋。我以为这孩子是淘气。直到她说要做女孩了,我才明白她先天的倾向。毕竟这个手术不可逆,但那时候她决心非常大,我也就支持并陪同她去泰国做手术了。”
▲2009年,小慧在母亲的陪同下,赴泰国接受性别重塑的医疗手术服务,包括隆胸术和阴道成形术,前前后后大概花了十万多元。
跨性别者都要经历自我的矛盾过程,比如小慧,他意识里认为自己生来应该是个女性,但身体又是男性,需要遵守男性身份的社会文化和行为规范约束,“可你找不到自我,长期下来的心理压抑就会出现焦虑和抑郁的心理疾病。”
▲在做变性手术之前,医生要求小慧以女性装扮在人群中生活,适应期为两年。手术前两年,她都以女性的妆容出行乘坐地铁。每次走到人群中都会汗如雨下,担心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自己是个男人,尤其女装出行上男厕时,周围的男人都很尴尬。
现在她每天素颜出行乘坐地铁,通过克服自己的心态,融入人群中,生活也越来越常态化。
▲小慧回忆,自己4岁的时候在幼儿园看到别的女孩子,就产生了这样的困惑:为什么我不是女生?
▲在小慧的电脑硬盘里,有一个盘是锁掉的,里面都是她过去的照片。她认为,留着这些照片,是因为这些都是她的经历,不应该回避而是接纳它。
▲2011年6月4日,通过整形医院对性别重塑手术的权威鉴定,又在北京市公安局辗转多次,小慧才终于把身份证的性别更改为“女”。小慧认为,身份证和户口上性别信息的更改让她在社会属性上真正成为了一个女性。
现在母亲孙曼雯带着她出门,路上碰到单位老同事,同事们看到她女装的样子,会问:“这是谁啊?”母亲会回答说:“这是我闺女!”小慧觉得,当她真正以自我最真诚的样子去示人,他们就会尊重她,忘记她以前的性别。
▲除了隆胸术和阴道成形术,小慧的屁股上也被注射过一千多针玻尿酸和胶原蛋白。“一共打四次,每次四百针,花了一万多块,打完之后臀型特别好看,皮肤也很好。”,现在除了个子显得过于高大以外,对于外形小慧还是觉得挺满意的。
▲2012年,小慧和男友齐明(化名)结婚,两人至今已相爱十年。“在一起之前,我已经知道小慧是个跨性别者,她见我的时候大部分都是女性装扮,我明白跨性别是怎么一回事,把她看做了一个女性,并认同她,也支持她去做了手术。” 齐明说。
▲“有的跨性别者做手术是觉得做男人太过于失败,而把这种失败都归因于自己的男性身份。他的品行、思维方式、能力都太糟糕,通过变性为女性形象、整容之后来博取认可,甚至有的人还渴望和正常女人一样拥有婚姻和家庭,但他们并不可能实现。
手术是不可逆转的,也不可能造一个子宫实现生育。”小慧认为跨性别女性可以以女人的方式生活和看待世界,但不能企求以女人的方式拥有女人所有的一切。她和齐明都觉得不想生孩子,并把这个决定告知了家人。
▲齐明的母亲作为一位佛门居士,在河北某市开了一家供人拜佛求福的道场,专门为信徒们解答人生疑惑。为了考虑母亲的感受,齐明和小慧都没有让她知情跨性别一事,但跟她也透露过不要孩子的意愿。
▲在小慧的床头,摆放着一些她最近阅读的心理学书目。2015年她通过了国家二级心理咨询认证考试,并通过网络给跨性别群体做免费心理咨询。“跨性别者有一部分人只是希望自己变成女性来博取更多社会认可、同情和善意对待,或者是希望通过女性身份更容易获得某些待遇和捷径。
这些人并不适合做手术,手术之后出现的问题更多更严重,需要心理干预。”小慧觉得现在很多心理医生并不真正了解这个群体,而她本身是一个跨性别者,更能理解这些人。
▲小慧觉得这个手术规避了她过去心理变态的风险,她得以重新树立自己的人格,梳理之前的行为。“小时候同学对我有点不满意,敢笑话我一句,我就往死里打,打到他把这句话吞回去。
做男人这么多年一直很偏执,坚决不能让别人违背自己的心愿,没有朋友。”小慧现在觉得,男人和女人都做了之后,自己的灵魂进入了下一个阶段,集男人和女人于一身。现在感觉自己活了三辈子,更清楚自己来这个世界到底是干什么来的。
小慧
文 | 朱玲玉
2016年11月,我做了一期艾滋感染者的专题采访,并于12月1日艾滋日在腾讯、新浪、网易首页上先后发表。事后,很多LGBT圈内人士告诉我,这个报道对这个群体的影响甚大,有圈内人建议我去关注跨性别人士。
因此,偶然情况下,我又接触到跨性别群体。通过一些交流,我发现和艾滋群体相比,这个群体的生存状态更为隐晦。我很想知道,这些人是怎么在社会边缘地带活着的。于是开始着手拍摄计划。
小慧是我这个长期专题计划中的第一个拍摄对象。初次见面时,她与我说:“我属于这个群体的特例,我的经历不会引起太多人共鸣。
因为区别于其他跨性别者,我已经完成了自我认同的升级,绝大部分跨性别者都要面对的社会恐惧、家庭包袱和诸多焦虑在我这里已经没有了。”我知道,我了解并交流过的跨性别者,普遍面对亲情感缺失,社会边缘化和抑郁症等问题。
她说,至今没有人提出一个观点,人类需要进化,随着科学水平和人类对世界认知的提升,人类的意识进入了每一个个体进化的阶段,其中有一点就是多元化。她认为,跨性别群体在自我认知上更高级,但在生存上还在承受社会舆论谴责、颠覆社会传统规则。
跨性别群体是人类的升级版本,因为我结合了男人和女人双重的先天优势,可以运用男人的理性独立和女人的细腻温柔分别应对不同的生活情境。
她这番话激发了我强烈的好奇心,并驱使我去理解——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她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样子?于是我开始跟拍她,了解她的工作,认识她的一些朋友。
她在朋友的公司做一些幕后宣传推广的工作,组建了一只纯爱好的乐队,并在网络中针对跨性别群体做一些公益性的心理咨询。不知为何,我总有一种直觉,她所有的陈述都蕴含着一套似是而非的个人逻辑,我想知道那个说服自我的强大逻辑背后到底是什么样子,我要呈现的应该是——她为什么会成为这个人?
于是我开始请求拍摄她的家庭和婚姻生活,内心的疑问才逐渐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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