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德国街头为中心筹款
我叫Momo,出生于河南周口,目前在北京工作,是一名男同性恋。
从初中开始发现自己对同性更感兴趣,到大学因喜欢上同班同学而完成性倾向的自我认同。在这将近10年的时间里,我没有向任何人倾诉过,也觉得没有人可以理解,包括那位同学。
压抑的情绪像一只被锁在笼子里的猛兽一样危险、暴躁、敏感而又孤独自怜。
2011年大学还没有毕业,我就独自来到了北京。我一直说自己很幸运,找到了一个环境非常多元包容的工作,也渐渐的开始放开自己的心锁。
但是由于对周遭社会环境的不确定,对被出柜后可能面临的未知后果的恐惧,始终对自己的身份有一种羞怯感,处处小心谨慎,一味的闪躲。
这也直接导致了我早期几段恋情的失败,亲密关系的挫败带来的是对自我身份的怀疑和恐慌,之后在很长一段时间的消极状态里把自己封闭起来。
直到2014年6月,在北京美国中心参与“国际同志骄傲月”的系列活动中了解到北京同志中心,随后有幸成为媒体组的一名志愿者。
参与中心的工作,服务来访者的同时也让我重新审视自己,作为性少数个体与他人、与社会的关系,从而似乎找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和信心。
这个转变使我一直对北京同志中心有一种特别的感情,同时也让我思考,到底是什么因素导致了这种转变?包容的环境、多元的意识、开放的讨论、真诚的支持,这不正像是一个长期的“同伴互助”的心理辅导过程吗?
然而大部分性少数群体在自我认同和(被)出柜后遭受校园欺凌、职场歧视、家人压力等心理脆弱的时刻却不能得到相应的援助。
在北京同志中心2014年发布的《中国同志心理健康调查报告》中显示,中国性少数群体抑郁高风险的比例比普通人高3-4倍。
然而相对应的在2015年另外一份关于《精神卫生与心理咨询从业人员对性少数群体态度调研报告》中却发现,有87%的调查对象都认为性倾向是可以改变的。
中国2001年颁布的CCMD-3《中国精神疾病障碍与诊断标准第3版》中虽然将同性恋从精神障碍中删除,但仍然保留了“性指向障碍”这一诊断,加之中国临床心理学界精神医师资质水平参差不齐,针对性倾向的扭转治疗在全国范围内仍然大肆存在。
2015年10月,一名河南驻马店的男同性恋在跟家人出柜后,被送到当地的一家精神病院进行强制扭转治疗。作为一个来自河南的同性恋,我深为自己的处境和未来担忧,我也有可能因为自认为正常的性倾向而被认定为一名“精神病人”。
北京同志中心从2010年开始为性少数群体提供专业的心理咨询救助服务,2012年开始在心理学界开展多元性别教育即“同志友善心理咨询师培训”,并在全国范围内开展精神卫生领域性倾向的去病理化倡导。
作为一个非营利机构,北京同志中心的运营面临着非常大的压力和困难,但还是在尽力为来访者提供低价、免费的心理援助。
作为一名志愿者,一个受益者,一个潜在的“精神病人”,虽然现正在德国出差,我还是想要尽一份力。当看到北京同志中心为心理咨询项目发起的网上众筹时,我突然想到柏林大街上随处可见的乞讨者,乞讨的行为不也正是一种传统意义上的“众筹”吗?
于是在同事的帮助下,一个天气非常好的周六下午,我拿着两块纸板,走上了柏林街头。
第一站我选在了波茨坦广场,边上就是索尼中心。北面不远处是坐落在蒂尔加藤公园里的“被迫害同性恋者纪念碑”,马路对面就是“欧洲被迫害犹太人纪念碑”。然后北面就能看到勃兰登堡大门和国会大厦。
在去往波茨坦广场的地铁上我收到了第一笔捐款,捐款者是一位中年妇女,她非常赞赏我有勇气站出来。她的行为带动同车厢的另外两个人也捐了钱,这给了我很大的鼓励。
“迫害同性恋者纪念碑”修建于2008年。外表看像是一整块不对称的大石头,东南角开出一个小口,里面在循环播放同性情侣亲吻的视频,在窗口上我看到一朵新鲜的粉色玫瑰。
一个骑行的三口之家经过,女孩正在就读电影学院,她对中国正在发生的事情非常震惊,希望以后可以做反扭转治疗的纪录片。
在纳粹统治期间,共有5万4千同性恋被判刑,其中7千人死在了纳粹集中营中。然而在二战结束的20年后,同性恋在德国依旧受到刑事追究。直到2000年还没有承认这种作法的不合法性。
勃兰登堡门同柏林墙一起见证了德国近半个世纪的分裂,1989年柏林墙倒塌后它成为了两德统一的象征。在这里我遇到两个小女孩,大概只有10来岁的样子,她们从口袋里掏出好几把几分的小硬币,我在纸筒上做的孔太小了,她们往里面塞了好一会。
她们告诉我说,她们也是周末没事出来“乞讨”的,要到这么钱全都捐给我了,她们的硬币把这个纸筒变的很沉重。
周日的天气有点阴沉,我先来到了博物馆岛,位于柏林市中心,是流经柏林的施普雷河心的一个岛。博物馆岛上共有五个博物馆和柏林大教堂。二战中,博物馆岛的70%被炸毁。
在这里我遇到一个来自北非国家摩洛哥的移民。他告诉我说,摩洛哥对同性恋曾经非常包容,即使有宗教的问题,人们还是可以自由的活动。但是现在同性恋在摩洛哥是非法行为,会被判处6个月到3年有期徒刑。
最后我来到了位于柏林西南部,Nollendorfplatz地铁站附近的“同志社区”。街上确实是随处可见的彩虹标准,成人玩具店。后来在附近的同性恋博物馆参加完一个活动很晚出来,看到大街上有性工作者站街,那里的志愿者告诉我,这个区域也是柏林的红灯区。
Schwules Museum(gay museum)建于1985年,2013年搬到Lutzowstr街区。当时是主要针对男同性恋的,现在展览的展品就更加多元,是世界上第一个同性恋博物馆。
我去的时候刚好有一个展览开幕,是一个土耳其移民到欧洲的酷儿艺术家的群展。在展览门口遇到策展人之一Arkan, 他邀请我参加稍后的导览和Q&A。
后来在咖啡厅举行的Q&A环节,Arkan请我向观众展示了我带着的纸牌,我简单介绍了中国性少数群体现在所面临的一些问题,现场大家竟然自动组织起了一场小捐款。
博物馆的一个工作人员非常友好的与我互换了联系方式,她请我下次再去看她们的档案馆,里面还有一些关于中国的内容。
从博物馆出来已经将近晚上11点,在地铁上我开始回想大概收到的将近100笔捐款,来自老人、中年妇女、家庭、学生团体、异性恋情侣、儿童、移民、游客等来自世界各地,不同年龄段,不同阶层,不同信仰的人,他们在柏林与一个来自中国河南的同性恋相遇,伸出了友善和正义的手。
柏林被称为“同志的天堂”不仅是因为随处可见的同志酒吧和暗室,是宽容的环境使性少数群体能在这个城市自由而有尊严的生活。
德国并不是向来如此,它有非常黑暗不堪回首的对同志的迫害历史,即使如今也还是有各种不同的声音此起彼伏。历史值得铭记和借鉴,他们的权利是通过抗争一步步争取来的,德国2001年通过了同性伴侣法案。
北京同志中心的心理咨询项目筹款还在继续,我会在筹款结束前把这个行为继续进行下去,最后公布筹到的金额。
如果你也欣赏MOMO的勇气,一起创造改变吧!
线上筹款链接
作者:Momo
摄影:kim、梁志鹏
编辑:威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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