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妈妈一起看《谁先爱上他的》

几天前，我妈想和我去电影院看电影。感觉贺岁档的影片质量不高，我便问我妈想不想一起看《谁先爱上他的》。当然，推荐的理由相当正当——这部影片拿了今年的金马奖最佳影片（实质上并没有）。在看这部电影前，我跟我妈有限的与同志沾边的对话一次是在某日闲聊时她提到说她们单位有个同事是同性恋，我当时心中一惊，她说：“听说同性恋身上都上都有一股特殊的气味，就是那种润滑油的味道。”我说怎么可能就打哈哈混了过去。还有一次是我妈说自己在市传染病医院听到说现在得艾滋病的人越来越多，里面很多人都是男同性恋。

看得出来我妈对同志群体，有着颇为不佳的刻板印象。因此，让我妈陪我看这部电影是有私心的，我想说这部电影看预告片主线讲的是同妻的悲苦，然后我猜结局应该也是会契合当时台湾的同志选举公投，怎么得也不会太差。事实上也的确如此——看了这部影片，能让我们对人际之间的相互理解，更加充满希望。

因此，我想给我妈看了之后也能给她科普一些同志的知识，看看同妻的日子是怎么样，让她知道同志不应该骗婚，要勇敢努力做自己，为了之后可能的“出柜”之类的日子打个铺垫基础。看电影的途中，牢记让我妈看电影的目的，看到关键情节，我就有意加强引导。

比如，影片里有一句我很喜欢的台词“你知道一万年有多长吗？在一个人说想要做正常人，离开之后的每一天就是一万年。”，我就此问我妈：“你不觉得这句话很感人吗？很让人想哭诶？”我希望用这样的影片剧情作为媒介，促使妈妈对同志人群的理解与共情。

在小三知道老公是同志崩溃时，我跟我妈说：“我以前在图书馆看到书都写说同妻在得知丈夫是同志的时候，都是从自己的身上找原因，觉得是不是自己做不好、自己不够性感、自己不够勤俭持家才导致丈夫变成同性恋；然后丈夫也不肯碰她们，生了孩子之后夫妻就没有性生活；可能还会遭受丈夫的精神和肉体上的双重暴力，而且也因为家丑不可外扬的心理，不敢离婚、不敢把事情说出去。所以同志就不应该欺骗对方步入异性婚姻。”

在小王在一旁的角落默默看着老公和小三结婚点鞭炮时，我跟我妈说：“这里很感人啊，看着自己相爱的人最后跟别人在一起，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在角落默默地看一切的发生。”

在影片最后小王的妈妈给小王献上鲜花的时候，我跟我妈说“你看人家妈妈多好，是个好妈妈诶，能够理解他儿子，不会因为她儿子的性取向就不爱她家孩子，能够包容儿子的性取向，祝福儿子希望儿子幸福。”

看完电影，我问妈妈：“这部电影是不是很感人呀？你觉得这到底是不是个悲剧呢？”我妈回我说：“我倒不觉得这是一个悲剧，这种故事感觉感觉在真实世界就存在。那个老公因为太难摆脱世俗的眼光，才导致了这样子的结局。”

这句话倒让我感受到了这部电影隐约的别扭感。其实细想《谁先爱上他的》这部电影。影片中小王，苦恋老公一生，哪怕老公弃自己而去，仍然死心塌地痴情一辈子；小三是歇斯底里的人设，拥有完整同妻经历，堪称同妻代表。小三与小王构成了影片的中心人物，但是将他们牵连在一起的他——也就是骗婚的老公——却被隐去了。也就是说，该影片导演通过闹剧的方式来表现悲剧，从而洗刷冲淡了伤痛的根源。

回顾影片，可以发现老公是一个彻彻底底没有责任感、不懂承担的渣男，也就是日语俗称的さいてい。他本来可以和小王过着幸福一生一世的同志同居生活，享受自己的小桃源，但是他又没有足够的勇气面对自己的性取向，并希望去过所谓正常的异性恋夫妻的生活，并认为“不告诉父母自己的性取向，不让父母伤心，是我的责任”；而从另一个角度看，他又无法做到完完整整地隐藏自己的性取向，承担作为丈夫和父亲的责任，在生命最后的关头想去做回真正的自己，于是抛下妻子与儿子，和一直在苦等自己的同志爱人享受生命最后的时光。真是两头好处都被他给占尽了！

这位老公仗着自己长了一张好看的皮囊，伤透两个人的心。但对这件事，就我个人而言，我并不认为“骗婚”必定是原罪，毕竟婚姻本身就是充满各种两难困境的围城，往往也是一个各取所需的过程；但是，不管是为了什么目的而结婚，如果选择了走婚姻这条路，就请遵守夫妻的底线，承担起在婚姻中应当承担的责任。世间没有爱的婚姻千千万，但是抛妻弃子、不考虑家人的情感，甚至故意让最爱自己的人伤心，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不管你是不是同志。

因而从这部影片的立场上看，导演似乎是在写一篇命题作文——在描写同妻的悲惨生活的同时，又不能把任何同志描写得过于恶劣，以凸显支持同志婚姻的“政治正确”。为此，这部影片将小三塑造成令人讨厌的歇斯底里的角色，将小王塑造成甘愿为爱长久等候的痴情人，最后用老公的死亡作为掩盖——毕竟“死者为大”的传统理念，至今依然根深蒂固。

影片最后给了一个和解的大团圆结局，但是现实生活的日子可能远没有那么简单。就像我妈看完后依然会说：“你妈妈我还是个很世俗的人，就是没有办法想象两个女的、两个男的怎么接吻，这也可能是因为妈妈从小接受的教育生长的环境给自己一个固定的印象。”但是影片对妈妈也有所触动，愿意开始了解更多的同志人群和同志故事。比如，妈妈看了这部影片之后也问我说：“之前李安是不是也有拍一个同性恋的片子啊，下次你可以找到资源给我看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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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Roy

编辑：金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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