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傲月丨与作为异性恋的自己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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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

小千，你好啊！

：异

好久不见！

同：

我记得你在大学的科研部门工作吧？那我管你叫小千老师好了！

：异

你在政府机关的宣传部门工作吧？是小千主任还是小千书记？

同：

……你还不如叫我小千干事呢。

：异

哈哈！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同：

你猜？

：异

怎么猜啊……莫非是穿越来的？

同：

对啊对啊！

：异

用什么方法穿越的呢？

是下班回家路上捡到一面带魔法的铜镜吗？

还是遇到能掌握穿越平行宇宙的未来人了？

或者睡了一觉又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就穿越了？…   

同：

我去酒吧喝酒，发现他们那里限时推出一种特调酒水，据说喝下去以后就能见到你最想见的人，于是我就点了一杯。

边喝边想：如果我在某个平行宇宙中是异性恋，那会怎么样呢？

……结果，喝完以后我就见到了你。

：异

好吧，我就当你说的是真的吧。

真荣幸！

同：

我也荣幸。

：异

你为什么想见我呢？就是想知道异性恋的自己是什么样吗？

同：

这个理由不够吗？

：异

也行，这个理由我接受。既然这样，那我就先开始说吧。

关于经历

异：

平常除了工作之余，自己在看书，写东西，利用寒暑假出门旅行。

阅读已经不单是一种爱好了，更像是一种习惯吧，但没法像上学时那样系统地读些什么了，所以难免有困惑的时候——可又不能因为困惑就停止阅读……旅行自然开心，上学时还经常时不时出门胡乱坐公交换地铁瞎逛——瞎逛就行，不非得去哪儿；但好像上班后更喜欢宅在家里，就连前年新开的地铁线我还没去乘坐呢。

记得上学时自己简直随手成文，文字好像从笔尖甩出去一般顺畅，现在……可能因为平时上班也得写啊写的，文献综述课题报告科研情况汇总动态信息之类的，所以想自己随便写点儿什么时反倒吃力了。本以为寒暑假能集中写些什么，但实际上总是荒废……

：同

荒废到哪里去了呢？

异：

对啊，荒废到哪里去了呢……

：同

莫非光顾着相亲约会去了？

异：

你该不会对异性恋有什么偏见吧？

：同

恐怕……在所难免吧？

异：

也是啊，虽说我觉得同性恋挺正常的，但看到另一个平行宇宙里的自己是同性恋，终归……比较奇怪。

：同

你是想说心里别扭吧？

异：

也不尽然。主要是，自己不大了解……

：同

奇怪也好别扭也好不了解也好，我都明白。

其实，你应该想到。

此刻，你对我的性少数身份有多么隔阂。

当初，我认同自己的性少数身份时，就有多么困难。

异：

啊，这个……我真没想到。

：同

所以，同样是在校期间，当你承担院系工作的时候，我正努力接触LGBT社团…… 

异：

在社团里找对象？哈哈！

：同

有这方面想法……不，我还是实话说吧。

最开始确实是这么想的。

自己很早就决定在校期间，我要完成两件事，一件是好好读书，另一件是找到和自己一样的人。

当时我已经深深意识到自己性格的不足——缺乏勇气、随波逐流、犹豫不决等等……

异：

果然都是自己！我差不多也这样……

：同

是吧？当时，自己也或多或少听说过gay圈很乱，又是骗子又是病人。

母校的环境毕竟相对单纯，也很包容。

如果我没能在上学时完成这两件事，以后真怕没机会了。

异：

明白。

：同

你应该也注意到了吧？

学校的BBS上有面向基友的boy版和面向姬友的girl版，每学期都要版聚。

在母校和周边高校之间，大家也自发建了不少用于同性交友的组群，里面的好多人彼此都熟悉，简直像是一个社团。

有某年某地的高考状元、

有校园歌手大赛的冠军、

有利用出国交流的机会和恋人在同性婚姻的国家领证的学霸、

有徘徊在校内四处旁听的边缘人、

有留校任教的老师，

还有学校的保安大哥……

异：

厉害！

：同

而且，在你我都认识的人里也有性少数者，只不过你可能不知道。 

异：

我猜到了……

：同

你猜的不一定准，哈哈！ 

异：

那你告诉我呗，都谁呢？

：同

有位前辈说过一个比喻：

性取向就像内裤的颜色，平时自然没必要露出来给别人看，但如果别人看到了也没必要矢口否认。

以及，非要看别人内裤是什么颜色的人，是流氓！

异：

……服了你了！

：同

做出这个比喻的前辈是校园里的活跃人物。

年龄比你我都小，但资历却比我要深。

也是通过这样那样的前辈，我接触到了社会上的LGBT社群。

像同性恋亲友会、北京同志中心、飞赞网、同心圆读书会、酷儿合唱团等等……

异：

那么多社群？

：同

是啊！

总算找到组织啦~ 

异：

我是说，你都加入那么多社群了，还没找到对象啊？

：同

本来是想着找对象，可是，到了后来。

特别是在社群里承担志愿工作以后，我越来越觉得，恋爱是缘分，着急不得。

倒是总能与社群保持良性接触，总能遇见不同又相同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可以说，在校期间，自己想完成的事情，真的完成了。

关于环境

异：

那你为什么要去体制内工作？

：同

为什么不去体制内呢？

异：

好像有谁跟我说过，同性恋当公务员会特别压抑。

：同

其实你我对体制内都有一些偏见吧？

异：

大概是吧，就好像高校的工作也并非我之前想象得那么单纯，却也没有某些传言说得那么复杂。

：同

对于你我来说，在高校工作恐怕是一件大概率的事情。

在那么多的平行宇宙中有那么多的你我自己，如果大家都像你我这样相聚一堂，恐怕会发现大多数皆为高校同行……

异：

你踩中小概率了。

：同

或许吧。但我又觉得，遭遇小概率有时也是种幸运。

刚工作不久，我曾经在一场内部讲座中遇到一位关注性少数者心理健康的心理学专家。

讲座现场，有人提到这些年看到媒体对同性恋者的报道越来与客观，总体氛围在变好……

专家回应称：

很大程度上这是同性恋者们自己做到的！

专家解释说：

你不要以为同性恋者都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他们其实就在我们身边，他们中的不少人在媒体工作，他们在日积月累、潜移默化地改变着我们对于他们的偏见。

异：

原来是这样……

：同

是的。

其实体制内也是这样，也有很多像我这样的人，默默地改变着人们的偏见。

同时，应该说，社群经历为我打下了基础。

自己在社群组织中做志愿者，一方面接触到了国内的LGBT事业，另一方面也接触到了国外的LGBT运动信息。

前者让我认识自身所处的社会环境，后者让我了解当下的国际环境。

异：

总体氛围确实越来越好了。

：同

对于国际环境而言，是的。

对于我们自己的社会环境而言……

异：

怎么呢？

：同

刚刚过去的四月和五月，

我看到了身为同性恋的公务员自杀，

看到了身为同性恋的中学生轻生，

看到了关于同性恋的影视、小说消失……

异：

在哪儿看到的？

：同

你恐怕已经来不及看到了。

异：

好吧，如果你不说，我还真不会去注意。

：同

也是在刚刚过去的这段时间里，

我看到了台湾地区通过了专门的法律，

允许同性恋人登记结婚……

异：

对！这个我注意到了……

：同

但我要是不提，你也想不起来吧？

异：

确实。

每天接触到的各种信息太多了，所以不会刻意去关注……

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

之前放暑假去台湾旅行，在“总统府”参观时也看到了彩虹旗。

：同

是，我也在那里看到过。

异：

亲切吧？

：同

想到了台湾的历史，也想到了国际上的LGBT运动历史。

大家是流过血流过泪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如果自己害怕流血流泪，就只好看着别人流口水了。

异：

……其实我很难相信你我会有振臂高呼的勇气。

：同

是的，我确实缺乏这种勇气，也缺乏这种智慧和魄力。

异：

感同身受！

所以……你会更觉得压抑吧？

：同

也不尽然。

因为关注过国际上的LGBT运动历史，所以更相信性取向平等是一种不可逆的趋势。

同时也相信——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背景下，我们迟早要直面这一趋势，无法回避。

异：

所以你觉得未来还是会光明的？

：同

在经历一系列曲折，甚至经历泪与血以后。

异：

那你现在只能躲在暗处，默默地改变着人们的偏见？

：同

就像我现在和你交谈这样，

向你出柜，也是在打破你的偏见。

异：

我感受到了！

关于情感

同：

一直都没问你，你结婚了吧？

：异

哈哈！

如果告诉你我还没结，你该不会催婚吧？

同：

没关系，我不歧视异性恋，特别是未婚异性恋。

：异

好吧。

我应该会比你先结，啦啦啦~

同：

那就恭喜了！

：异

你是不是觉得，异性恋们恋爱结婚会，比你们更容易一些？

同：

就很多方面而言，是的。

：异

其实我目前不大想结婚。

怎么说呢……说一个不礼貌的比喻，你别介意啊。

大概就像人们对同性恋群体普遍有偏见，认为圈子里很乱，都是约炮艾滋什么的。

其实人们对异性恋婚姻也普遍有偏见……

同：

认为结婚就是考虑对方有钱有车有房什么的？

：异

你懂的。

同：

然后呢？

你是想说，你我都比较理想主义吧？

：异

是的。

同：

或者说，你我都比较幼稚吧？

：异

有时候确实幼稚。

刚上大学的时候，你我想得都差不多吧？

很反感看外在条件找对象，心里总觉得恋爱应该更纯粹一些，有爱就有希望……

同：

其实没那么简单吧？

：异

是的。

两个人的成长背景不一样，会影响到价值观念，进而影响到未来的生活。

真爱虽然伟大，但不是万能的。

同：

所以……你要分享你的血泪教训吗？

：异

谈不上血泪教训吧，倒是也确实走过弯路。

具体的就不说了。

同：

那你现在呢？受刺激了，不想谈了？

：异

没有没有。

外在条件确实有道理，影响着人们的内心和精神世界。

而两个人要长久在一起，还是需要内心和精神上的门当户。

同：

所以你现在有这样门当户对的女朋友了？

：异

有啊！

要不要叫来见一见？

同：

早知道，我应该把我的男朋友也带上，哈哈。

：异

我又相信真爱了。

同：

不忘初心呗。

：异

反正，世间总是有真爱，也总是得考虑外在条件的，二者多少都需要妥协吧。

同：

既然想明白了，还不结婚？

：异

两个人都想明白了，好像也就不那么着急结婚了。

同：

听上去很像校园恋爱，少了很多麻烦事。

：异

是啊。

我和她还可以聊文学，聊写作，当然也会聊工作。

婚姻，家庭，生活……琐碎的事情不少。

我一直以为自己在逃避。

同：

你也在打破人们的偏见。

：异

是打破你对异性恋的偏见吧？

同：

我还是觉得你们的机会更多一些……

：异

结婚的机会多；而遇见真爱的机会，应该都差不多吧？

同：

你说得对。

：异

就好像逆境会打破一些人的理想，但也会激发另一些人的执念。

同：

只想道一声珍惜。

：异

你也是啊！好好珍惜，小千同志！

同：

在社会主义国家，大家都是同志！

关于未来

同：

我很喜欢你刚才说到的那个关于自身小宇宙的比喻。

：异

红移与蓝移？

同：

是的。

与你的感受类似，二十几岁的这些年，是我的小宇宙加速膨胀的岁月。

但三十几岁的时候，自己的小宇宙还会保持加速膨胀吗？

甚至，红移现象会不会转变为蓝移？……

：异

你是不是情愿红移现象永不终止，哪怕自身的小宇宙走向热寂？

同：

你也这么想吧？

：异

你大概也注意到了，有些人结婚以后，就好像活力都耗尽了一般，再没有什么追求，也没有什么想象、喜好、创造。

只是按部就班地上班，生活，照看家人。

我真的担心自己有朝一日也这样。

同：

我也是。

：异

但是，你知道吗？

今天与你相遇以后，我突然意识到，红移也好蓝移也好。

之前的种种想象终归受限于我现在的鼠目寸光。

多元宇宙的情景，就是我不曾想到的……

同：

所以……？

：异

所以，未来也一定会有此时此地的你我想象不到的惊喜吧。

同：

比如在自身的小宇宙中发现了希格斯玻色子？或者探测到了引力波？

：异

甚至构建起大统一理论呢。

同：

那时，我们还会再见面吧？

：异

应该会吧。

下次见面，记得带上你的男朋友。

同：

也带上你的女朋友，或是你的妻子。

：异

不过，我更想见见其他平行宇宙中的自己。

而且，情愿我是所有平行宇宙中，混得最差的那一个。

同：

你这是在祝福我吗？

：异

包括你，也包括更多的自己。

同：

我倒是情愿在所有的平行宇宙中，我自己正身处的这个世界，是最糟糕的一个。

：异

那我就鸡汤一下吧：祝你在最糟糕的世界里，成为最好的自己。

同：

谢谢！我想粉红一下：愿你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异

再会了！

同：

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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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图片来源于网络

封面：撒哈

头图：乱码

作者：小千

编辑：Tenlossib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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