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皆“玫瑰”：一位跨性别者的校园经历
2000年4月20日上午，台湾省屏东县高树乡高树国中学生叶永志被发现陈尸学校厕所。因为外型秀气、举止温柔，叶永志在学校常常受到欺凌，甚至有男同学在他上厕所时包围他，硬要把他的裤子脱下，“检查看看是不是女生？”有人威胁要打他（曾经打过他），导致他不敢上厕所，学校老师知道，也只是让他在下课前提早五分钟去厕所，或者上教职员厕所，无法提出有效的保护方案，4月20日那天，叶永志就是在他最爱的音乐课时，提早五分钟下课，没有再回到教室。人们发现他倒在厕所里，血流不止，急救无效。
“其实校园霸凌可能不仅仅是因为你的性别表达，如果你长得不够高、发育不够早或者太早……你都会被霸凌。”玥玥在说到霸凌的时候，首先强调的就是这点。
玥玥是一位跨性别女孩。她十五六岁才开始自我认同，同时她也从小就属于发育晚的那一类。她个子不高、从未变声、不甚张扬，或许是每个人班上都曾有过的，偶尔会被遗忘的那种同学。
初中时候的欺凌主要因为玥玥尚未发育的身高和声音。
从中学到中专，玥玥都是一个难以融入群体的人。中学时候的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间，她最喜欢的不是与人聊天或运动，而是独自绕着操场散步。那时候因为不合群又个头小，玥玥总会被当作可以使唤的对象，大家总会让她去“帮忙”买早餐。“当大家习惯你是工具人的时候，你课上的任何行为被别人看到，或者自习的时候动一下的话，别人就会把你当作异类来欺负你，所以你相当于是一直被欺负。”
于是，玥玥一直“帮”班里同学出门买早餐，一直买到因为不喜欢学校而选择退学。有一天玥玥心情不太好，对他们说不想帮他们买，让他们自己去买早餐，就被几个同学逼到墙角，领头的同学甚至威胁玥玥——“你要是不去帮我买东西的话我就掐你，把你弄死”，然后大家开始对玥玥又打又掐，几乎把玥玥掐晕过去。当时有几个稍微清醒的同学劝道：“闹出人命怎么办呢？”而又刚好上课，大家才收手。
那个领头的人之后没有再让玥玥买早餐，但当时劝告的人却依然经常叫玥玥帮忙买早餐……
中专时候玥玥是走读生，正逐渐实现性别认同的她，一直是中性打扮，因为自己的性别表达，所以遭遇了与“玫瑰少年”叶永志相似的经历。
玥玥当时的学校中，教学楼和宿舍区由一条条走廊连在一起。有天下午去卫生间的时候，同学让她“过来一下”，便将她骗进了一间男生宿舍。几个平日不怎么打交道的男生把她按在床上，宣称要“看看你是男是女”，甚至有两三个男孩子已经脱掉了裤子。玥玥拼命的挣扎和叫喊，刚好被路过的老师，才听到并进宿舍把施暴的男生们拦下来。当老师问玥玥怎么样时，她只说没事。
老师当时只以为是同学打打闹闹过于吵闹，何况学校的孩子们血气方刚，也不愿意多管闲事，所以老师进来制止后也没再对施暴者进一步处分。那时候向来被教育要忍耐的玥玥告诉自己不要把事情弄大，认为这样对谁都不好；就只是一直对老师说没关系。
但怎么可能没有关系。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经过那条走廊。
“那如果现在的你回到当时，会选择其他的解决办法吗？”
她说，“如果我的家庭环境依然如此，我还是会选择忍耐。”
玥玥的父母各自在忙，对于学校的事情也只要求她“好好学习，不惹麻烦”。这种“不许多事”的教育让玥玥从小养成了忍让的习惯。
如今的玥玥已经完成了性别的过渡，再也不会有人问她是“他”还是“她”了，也不再有人因为她的身高或打扮欺负她。她烧掉了所有过去的照片，删除了所有手术前的好友，也忘记了过去的好多事情。她的生活在手术后重新展开。曾经的那个被逼到角落的“少年”，长成了真正的“玫瑰”。
然而少年时候的故事没有过去。手术后的玥玥忘记了很多事情，但被逼到角落、被骗进宿舍的故事，那个息事宁人的自己和在这些事情上永远缺位的父母，她都没有忘记。
如果可以改变什么，她希望家人与孩子交流多一些。
“一个家长跟孩子一辈子在一起的时间也就几年而已。多些陪伴，不要真的冷暴力，不要一味地站在自己的角度考虑，而请你们站在别人的角度看一些事情。如果你的孩子在学校受到暴力回来对你倾诉，你不可以反而对孩子再增加暴力。”玥玥说。
她也希望大人们都可以教育孩子不惹事但不怕事。她转发一篇文章给我：“里面那个对孩子说‘如果你被欺负，尽管还手，一切后果有爸爸妈妈替你承担’的父母，就是我觉得最好的父母。”
最后，玥玥还表示，现在一个事件通过网络曝光获得关注并得以解决的机会，要比以前要大了多，利用微博等平台进行曝光往往比直接向当地有关部门更加行之有效。互联网的发展为伸张正义提供了一个窗口，但也确实代表了一种无奈。
作者：Emi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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