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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Queer能实现蹦迪自由

尊重多元合作 北同文化 2020-10-17


本文共 3117 字,预计阅读时长 4-5 分钟。


当保安大哥检查出包里的草稿纸和笔时,我内心有点崩溃。


 “怎的,还要教DJ练书法吗?”大哥嫌弃的眼神扫来,仿佛“第一次蹦迪”这几个大字就刻在我的脸上。 
铅笔、矿泉水、花生蚕豆统统被掏出,我尴尬地缩肩环视,后排的人还在抽烟或打理发型。

还好,如果这些“前辈”知道我来是学习如何做一个“骚气”的Queer,我一定会被笑死。





 22:00 

地下


“由DJ团体Equaliser、BIE别的女孩和北京同志中心共同策划,这里是为女孩们+女性化人群+和酷儿们打造的社群派对。无论Chick(女孩)/基/姬/妓/兔爷,来了就是姐妹。”

 

时间切换回9月17号22点,第24次核对“鸡兔同笼”的信息后,我定好2小时响一次的闹铃,提醒自己只是好奇为什么这么多年轻人喜欢蹦迪,要注意在“高风险场合”保持冷静。

 

然而,一个连清吧都没有去过的菜鸡的心思往往是最“澎湃”的。

 

“金色耳环够大吗?”


“深紫眼线看上去够drama吗?”


“如果我看不清和自己接吻的人,那可怎么办呀?!”

 

若小狸知道我一路上都紧张这些事,她会笑到拿12cm的高跟鞋砸我的头。以“外出洗衣”+“中秋探亲”的荒谬借口从学校突破重围,黑夜淹没北京天空那一刻,我们终于抵达格纳斯大厦附近。

 

虽然是为了安全在附近酒店拼房认识的同龄人,我还是不太敢和小狸讲话。她就是那种我“望尘莫及”的女孩,长发火红,靓丽妆容,深黑露脐装和粉色网格袜衬托出姣好的身材,她一边走一边和我侃在Zhaodai蹦迪的经历,整个画面就像《Sex and the City》的自信女主拖着一个闷葫芦。

 
» 图源“BIE别的女孩”

Zhaodai是北京一家地下电子音乐俱乐部,坐落在老旧的楼宇之间。蜿蜒百米的水泥路深处,微微泛红的日式灯笼下出现了“我想观察”的人群。

漂染、纹身、铆钉鞋、豹纹皮草,被裁成低胸吊带的波点毛衣,当2个涂抹眼影和口红的寸头男孩从我身边大笑走过,我意识到抵达目的地了。
 
“准备入场啊。”一身黑的保安大哥严肃下令,我们快速跟上排队,入场一次放4-5个人,警戒带不断把人框到一起,我闻到了前方女孩身上浓浓的烟酒味。
 
等等,这是要出示VIP会员,还是什么入会仪式吗?看着周围的“潮人”开始一个个娴熟地掏出手机滑动,我突然慌张起来。直到轮到自己的那一刻,才睁大眼睛看清黑暗中的条幅:
 
 
“请扫码北京健康宝。”


» 图源BIE别的女孩”



 24:00 

烟酒


如果爱丽丝做好梦游仙境的准备,她不至于被毛毛虫的水烟圈熏得眼花缭乱。
 
所以当那道大门打开,比起电影中灯红酒绿的颓靡,我更愿意把Club形容成复活感官的梦境。
 
节奏感强烈的电子乐震耳欲聋,灯光猩红扑朔迷离,昏暗的密闭空间里人头窜动,20米长的过道分割出舞池和酒水区,快速往吧台边靠,空气中流动的尼古丁在撕扯我的鼻腔。
 

» 图源BIE别的女孩”


“咳——”我揉揉眼抬头,看到6位装扮各异的调酒师正随节奏摆动。

离我最近的姐姐大概170cm左右,她把黑发高绑,双手卡住摇酒器,从摇到倒酒的动作娴熟又利落。
 
聚向吧台的人越来越多,调酒师们身前陈列出47个玻璃杯和3桶冰 ,5分钟内共撬开7瓶未开封的雪碧 ,使用了3个柠檬,12片薄荷和24种插着银色流管的酒。
 
小熊一进场就“失踪”了,我又不会点酒,只能先站在桌子边,像春游掉队的小学生。
 
“是不是该去和别人搭话···”

“可是我不好看,又只是学生,没什么谈资。”
 
就在我愁绪万千时,一个爆炸头男生突然从眼前穿过。个子小小的他兴奋地向对面跑去,转身就坐上一个长发美人的大腿。寒暄过后,ta们开始笑嘻嘻地给彼此点烟,灯光突然熄灭,烟头燃烧的星火,就像黑暗中越来越靠近的萤火虫。

» 图源BIE别的女孩”


其实不跳舞不喝酒的大有人在。ta们有着多元的风格,肤色各异的面孔在攀谈交涉。这种荷尔蒙与烟酒味交杂的社交,你时常看不出人们的年龄、职业、甚至性别,人群中开始有人大笑,有人拥抱,有人独自倚靠围栏沉思什么。

一片昏暗中,大约还有25只萤火虫在闪烁。
 
[ 原来也用担心那么多。] 我看得有些出神,直到被一阵轻拍拍打“惊醒”。
 
“终于找到你了!”只见小狸气喘吁吁地问:“你困不困嗷?我好担心回去晚了打扰到你···”
 
“啊,不会!”我才看到手机上她发来的好几条消息,有点惊喜又愧疚。
 
“太好啦,”她将手中的长岛冰茶一饮而尽,笑着拉住我:“那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去跳舞吧!”

» 图源BIE别的女孩”



 02:00 

节奏


“如果有喜欢风格的DJ的话,就会去蹦迪。”在北同实习期间,偶然得知同事们去club的理由,我惊奇地发现这完全超出了设想。
 
失恋呢?纵欲呢?那种不屑一顾的叛逆和时尚消费主义呢?
 
可当音乐响起,好像一切因果都不太重要了。
 
左,右,节奏加快,左右。

当在外面吃饭都会被指点不够淑女时,肆意舞动的感觉就很奇妙。
 
正在台上的DJ是北同的好朋友Oops2,她的电子音乐揉捏着一种日系洛丽塔的感觉,我一开始只是拘谨地抖肩,后来发现只有全身轻跳起,才能不亏待旋律中迸发的可爱。
 
“你还挺会呀! ”小狸话音刚落,一阵“咝—”声响起,灰白的水雾从地板自下而上盘旋,仅仅16秒,所有规则束缚便消失在一片朦胧中。
 
 
30分钟后,我和小狸大汗淋漓地回吧台聊天。
 
“小时候我心情不好,爸爸都会带我去社区广场的充气皮艇游乐园!”我热到脸颊通红,又忍不住咯咯笑,好半天才缓过气。
 
“你知不知道羊癫疯?我就是像那样跳一整天,所以可能自己有点蹦迪天赋。”

“后来长大了,宣泄变成了不可公之于众的事。毕竟我从小就挺乖的,还没让他们失望过吧。”
 
那些从小到大的期许,饭桌上的夸赞,服饰和发型的规定,亲友对情感生活规划的相劝和“好心”。本该习惯的记忆在不断划过,我的眼神有些黯淡。
 
“家人不理解我为什么心情不好。”
 
“这和你喜欢女孩有关吗?”小狸音量突然降低。
   
我愣在原地。


 04:00 

尘埃


青春期对于蹦迪的一切幻想,起源于一部法国同志电影——《每分钟120击》。
 
当时17岁的我不能理解反复出现的迪斯科场景,只是羡慕着画面中ACT-UP(20世纪90年代巴黎同志与艾滋病公益组织)的成员尽情随音乐舞动,灯光下飞舞满灰尘。
 
可后来我才明白,影片夜店中的尘埃,其实是一种丁达尔现象的隐喻:灰尘在空气中一直存在,却只有强光通过时才会对光进行散射,才会被肉眼所见。
 

《120》里,和现在我身边的人,就是这些尘埃。ta们有普通的居民,有各行各业的人,有伴侣,有母亲。
 
寸头男孩在夜店才敢画口红;跨性别女性在公司被纠问是男是女;被压榨到凌晨下班的程序员摇摆放纵;装扮drama的朋克男孩撑起笑容宣传公益;而很多和我,和小狸一样的普通少年,只有脱离“乖孩子”的家庭语境,才能有困惑和诉说的自由。
 
Club里的光不算强烈,但至少它让尘埃体会过被看见的瞬间。
 
小时候我总不理解为什么有人说跳舞是一种抵抗,现在我明白了。




“你——困不困啊?”小狸紧裹外套直哆嗦,这是她今天第4次问我这个问题了。
 
北京时间4点01分,派对已渐散场,我和小狸晃悠在气温14°C的街区,两个人就像底座不稳的画笔,在灯火昏暗的柏油路上在乱画曲线。

后来我们聊了很多话题,喜好的音乐,兴趣与实习工作的导向,和别人搭讪就是特别尴尬,为什么长的不是那么丑还找不到男女朋友。
 
最后走到酒店,路灯下挡着几个人影,我歪头一看:是之前见过的爆炸头男孩。
 
他正半趴在地上哭,爆炸头上沾着烟灰和水,身边同行朋友轻拍环抱着他,唯有那个长发美人不见了踪影。
 
世界上但凡有“个性”的人,都逃不脱和“个性”抗争。
 
“那边怎么了?”小狸在门口问。
 
“···没什么。”我回过头,晕乎地向前走,细碎灰尘一阵往脸上飞。
 
“没什么不同。”





 特别鸣谢 

 Equaliser 

Equaliser 是一个 DJ 集体,由不同性别认同,不同音乐偏好的个体组成。初衷是为了在音乐领域内培养并推广女性,跨性别人和非二元性别人群中的人才,通过互相帮助与扶持来改善音乐行业内性别不平等的现状。


 BIE的女孩 
BIE别的女孩是一个为中国更具独立思考和开创精神的女性打造的性别频道,通过文字、播客、视频的内容形式输出先锋的态度和独到的性别观点,呈现多元而独特的女性生活方式。

作者:包装纸大师

排版:Alan

图源:BIE的女孩、《每分钟120击》
配乐:120 Battements par minu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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