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无法成为“家长党”的跨儿,究竟错在哪里?
3月31日为跨性别现身日,我们希望呈现一系列跨性别相关故事,以及跨性别自己的声音。此为跨性别现身日系列文章第1篇。
“我最后悔的事,就是我活着来到这个世界,成为我爹妈眼中的‘儿子’。如果当初,我能在刚出生时猝死,那就好了……”
刚过完年不久,志娟(化名)把这番话,发在自己的社交平台:
“我的灵魂一直是女生,甚至无法接受各种和‘男性’有关的身体特征。但我多年来,一直不得不在家里,扮演一个听话的‘儿子’,像军营里的花木兰一样‘女扮男装’……”
“我的青春期,在爹妈无休止的殴打、辱骂、大吵大嚷中度过。我在这种环境下长大,居然没有发疯,也真不容易!”
“今年春节,爹妈嫌我头发长,不够阳刚,我被迫把好不容易留长的头发剪短了。但他们依然不满意,非逼我剃成更短的板儿寸。为了这事,年过半百的爹妈,戳着我的脑门子大吼大叫、大哭大闹,让我觉得自己简直一无是处,分明就是家里的耻辱、孽障!”
“我出生时很瘦弱,先天不足。上天为何对我如此残忍,非要让那时的我活下来?!”
和志娟类似的家庭境况、类似的灰暗心态,长期以来,都是众多跨儿的生活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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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的影响,足以决定跨儿的命运!
一些跨儿,已经和原生家庭,多年形同陌路;
或者,虽然不得不和原生家庭保持种种联系,但家庭带给TA们的,是无穷无尽的痛苦。
【33%有激素治疗需求的跨性别者,会采取非正规途径获得相关激素类药物】——因为去医院诊断、开药,未成年人独自搞定,往往太难了……
【所有对性别重置手术有需求的跨性别者(样本量 1051 人),仅有 115 人报告没有被迫无法手术的经历……被迫无法手术的原因排在前三位的依次是:“我的经济条件不允许”72.4%,“我的父母不同意”65.3%,“我的年龄未满 20 周岁”34.4%。】——“父母不同意”,这几个字,对于2/3的跨儿来说,如泰山压顶!
【近九成的家庭不能完全接受跨性别,其中跨性别女性的被接受程度最低,近五成 (48.5%)的跨性别女性完全不被父母或监护人接受】
【62.5%的人有过抑郁症经历;20.1%的人有过重度抑郁】、【有过自杀想法的人达到了 46.2%,有自杀行为的人达到 12.7%】
——【】之内,这些含泪泣血的数字,均摘自《中国跨性别群体生存现状调查报告》(北京同志中心&北京大学社会学系,2017)。
需要强调的是:2060个有效样本中,超过30%,都生活在北、上、广这三大“超一线城市”,还有5.9%生活在海外。可想而知,更多生活在其他地区尤其是乡村或者小城镇的跨儿,恐怕更不乐观……
跨儿当中,也有一些人,处境较好。其中,最被大家羡慕的幸运者,莫过于“家长党”,也就是能够得到家长理解和支持的人。
家庭,尤其是父母,如果能够耐心倾听、尽量理解身为跨儿的孩子,会大幅缓解孩子的各种困境,降低各类风险的概率。
但对于多数跨儿来说,“家长党”堪比奢侈品,遥不可及……
其中的症结,究竟出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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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不能'正常点',像大多数人一样?”
不是家长党的跨儿,往往一次次遭受家长的此类责问。
很多跨儿,花了很多年,从各种角度反思,也难以给家长一个“合理答案”,为此长期纠结,在内心深处,自己和自己打架。
“是啊,为什么我和大多数人不一样?为什么我就是不能接纳我在户口本上的那个性别?为什么我非要改变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个道理我早就听说过,为什么就是不能照做?……莫非,我真是个奇葩、怪胎?”
这样一来,似乎一切都是跨儿自己的错,简直应该支持把跨儿送进“扭转治疗机构”,对其进行“身心改造教育”……
然而,如果按照同样的思路和逻辑,是不是,也可以质问其他遭遇各种不幸的人:
“全球大多数人都没感染新冠,为什么这种倒霉事,被你们这些少数人赶上了?大多数人凭什么要为你们支付医药费?”
“大多数人都没遭遇车祸,为什么汽车非撞你?你究竟造了什么孽?”
——这样一来,荒诞性就显而易见。问题本身,就是大错特错的。
这类问题,迫使你“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或曰“自证清白”。
这是酷吏的套路,几乎可以给任何人罗织各种罪名。就算你被性骚扰、性侵害了,你如何能证明“我不是红颜祸水,不是由于我穿得太轻浮或者神态举止太骚,勾引了对方”?
这也是PUA的套路,让你陷入自我怀疑、自我责难,从而不断摧残你的主体性,控制你的身心。
当家长对子女进行这样的责问,至少在客观效果上,无异于对子女的精神控制。
精神控制,是家庭暴力(广义)的一种类型。
有些家长可能会说:“我不是故意要这样。”
而与之类似的,是一些家长殴打、辱骂孩子,但也同样会说:“我不是故意的,我这是教育孩子学好,是望子成龙……”
无论如何,暴力就是暴力。
无论出于什么目的,暴力都是恶劣的手段。
用恶劣手段,来追求美好的效果,就像用剧毒的铅和水银来炼“仙丹”,试图吃了能够延年益寿。岂可得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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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宁愿你趁早死掉!”
事实上,很多不是“家长党”的跨儿,在父母眼里,简直“不是人”。
“我宁愿先把孩子杀了,然后我也不活了!”有跨儿家长这样说,“反正孩子痛苦,我也受罪,去医院还不够丢人现眼的……”
家长的这种心理,就像一百多年前,如果儿女自由恋爱,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很多家长也会认定这是家族的羞耻。
在今天看来,大家都不难理解:这样的家长,是一些陈腐观念的“病毒携带者”,而且“病毒载量”很高,自身的“免疫性”很差。
跨性别,也是如此。
本来嘛,子女无论婚恋问题,还是性别认同、性别表达,都是每一个人自己的事;
把子女“是否处处符合社会主流规范”,和爹妈的面子、家族的荣辱,绑定在一起,这是对个体价值和个人尊严的否定。把孩子视为爹妈的所有物、家庭的附属品,这是奴隶制的思想残余,野蛮的价值观。
何况,很多家长心中的“社会规范”,所谓“大多数正常人所应该的样子”,也是自己凭着狭隘的刻板印象,胡乱“脑补”出来的。
在国内,这些年来,不止一位跨性别人士,一次次登上舞台,参加电视节目。其中包括做了性征重置手术的金星。
这些面向全国观众的电视节目,难道还不够主流?
在很多发达国家,跨性别的市长、部长、议员等,都屡见不鲜。
例如在比利时,“男跨女”的德萨特(Petra De Sutter),2020年就任副首相。
再如美国,一位名叫萨拉·麦克布莱德(Sarah McBride)的跨儿大姐,2020年底当选特拉华州参议员。
» 萨拉·麦克布莱德在演讲中
不接纳跨性别者的,不是什么“主流社会规范”,而是一些人,自以为是的偏见。
为人父母者,同样需要与时俱进、终身学习。
如果遇到困惑,请不要自己在纠结中“脑补”,而是应当及时求助于专业机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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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有监护人的跨儿,成为“家长党”都是你的天然权利
说到这里,也就显而易见:
诸如“我为什么不是家长党”或者“我怎样才能成为家长党”,其实都是伪问题。
因为,责任不在跨儿这边。
理解关爱孩子,让孩子健康快乐地成长,并且相信科学,这是每个家长,所应承担的义务。
也许,孩子的某些方面,包括性别认同、性别表达,确实令家长感到奇怪,无法理解。
但也正因为如此,从耐心的倾听、双向的交流,到专业机构和专业人士的作用,才更为重要。
尤其是,无论是否理解孩子,都不是家暴的理由,更不该因此放弃对孩子的爱。
那些把跨儿子女赶出家门,或者和孩子势同水火的家长,严重伤害了孩子,自己恐怕也得不到幸福。
这类家长,往往会在痛苦中一次次追问:
“孩子到底为什么不接受自己出生证上的性别?”
上述问题,迄今无解。
就像为什么有些人,从小就痴迷绘画,或者一辈子都特别喜欢吃辣椒,科学同样无法归因,包括无法明确回答“究竟是先天因素,还是后天因素”。
不过,主流科学界已经确定的,是那些难以认同自己“出生性别”的人群,TA们当中的很多人,唯有能够获得自己内心所渴望的性别身份,才能有效缓解种种焦虑,不再那么痛苦,变得开心些、幸福些。
如果您身为家长,偏巧有这样的孩子,请您帮助孩子实现愿望、走出痛苦,而不要成为孩子的路障、陷阱。
上述理念,无论和现代价值,还是传统道德,都没有任何冲突。
我们不妨设想下,假如孔老夫子穿越到现代,有一个跨性别的孩子,他老人家会怎么做呢?
在记载孔子平生言行精华的《论语》中,写得很明确:
“君子成人之美。”
作者:猪川猫二饼
排版:Alan
本文章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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