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31日为跨性别现身日,我们希望呈现一系列跨性别相关故事,以及跨性别自己的声音。此为跨性别现身日系列文章第2篇。
曾经,每当我醒来,一个女人的身体就开始困扰我,这个女人,是我自己。路人对我胸部投来的异样目光、买衣服时店员对我性别的判断……所有这些都让我无法接受,直至彻夜难眠。于是手术前夕,我发了一条出柜的朋友圈,那是我点赞数最多的一条朋友圈:“当我以往的女性朋友把我当作男性而拒绝我的亲昵时,当男孩们把我当作兄弟的时候,我很快乐。和以往的学期生活不同的是,这学期,我是男孩。”我一开始根本不知道自己真正的性别是什么,我像是所有的女孩子一样经历月经初潮。在那以后,我一直在探索的自己的性取向,有一段时间,我被一个女孩子深深吸引,我和她恋爱了——那时候,我以为自己是同性恋。但我后来忽然发觉我可能错了:我只有弄清楚自己的性别之后,才能认清自己的性取向。从高中开始,我开始厌恶自己女性的第二性征——慢慢地,我知道了,我的内心其实一直没有对自己撒谎,我从心底里觉得自己是男生,我是异性恋,我也希望世人将我作为一个真正的男性对待。之后,我用尽全力,想要进入那个我本该处于的男性世界,但偏偏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把我当作女性来看待。而我面对这冲突的一切,不得不努力地扮演好一个“酷酷的”女生形象。我觉得我不是“真正的我”,我总是不得不“反对自己”——表现得像个女生。可为了和周围同学好好相处,我终究不得不压抑住自己的情绪。生活在女孩的圈子里,常有些女孩触碰我的身体。我对此极其反感,虽然知道并无恶意,但她们无法理解我的苦衷,我又能指责什么呢?直到大三上学期的一次聚会,我遇到了同一座城市的一位跨性别兄弟,他很早就开始使用激素,在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做了性别重置手术。强烈的冲击在那一刻到来。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一位“模范”就坐在我的身边。当看着这位年纪相仿的人正在一步步变成自己想要成为的样子,我才明白——或许我也能努力接近自己的梦想……刚开始了解到性别重置手术,我的心情极为复杂。向往、兴奋,但绝望感也袭涌而来。它远不止一场手术那么简单,我必须要向父母坦白、处理和ta们的关系,还要考虑他人会用怎样的眼神看待我。甚至,在鼓起勇气和父母坦白之前,我也必须花更长的时间来说服自己。如果连自己都无法接受这些改变,还怎么能指望父母能够理解我?那时候,一想到“变性”这两个字,我恐慌极了,担心自己和“人妖”、“不男不女”这些难听刺耳的称呼联系在一起。我害怕,害怕自己变性之后看起来很奇怪、害怕自己会不接纳新的自己、害怕那些与我亲近的人不再接纳我。那时候,我的精神状态很差,想要远离校园,甚至设想过终结自己的生命。我躲在寝室里,无处可逃。我不愿意再去面对人来人往,在那些人面前,我身体的真相从未被真正看到过,每分每秒,只要我还能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形状,只要还能看到、想象到所有人打心底里觉得我依旧是个“女生”,这种无法被磨灭的、虚无的、无药可救的痛苦都将我吞噬。我不愿意从学校回家。我要怎么向母亲解释,那个与她相伴了二十年的女儿如今要抛弃自己出生时的性别,以截然不同的面目示人呢?可是事情是瞒不住的,母亲得知了我不再学习、不再与人交往,满怀担忧,从广东飞到上海,我也终于和她坦白了这件事。她从震惊到愤怒,质问我:“你难道被邪教洗脑了吗?!”,一直到最后,沉默降临,她不再愿意和我继续沟通。当天晚上,她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那沉默使人窒息,我待不下去,找了借口逃回了学校。“如果三年、五年后你还坚持,那就去做吧。”第二天听到母亲这番话,我顿在她面前,埋头痛哭起来。原来母亲对我的包容没有性别的界限。她接受了,她抚养的女儿终将表里如一。我终于有机会得以从对母亲的歉疚和对她坦白的恐惧中解脱,这一刻,生命有了盼头和把手,我终于有机会接近从小就梦寐以求的愿景——成为一个男孩。有了母亲的认可,我重回了学习和生活的正轨。但后来又有一段时间,无法接纳自己身体的痛苦再次向我袭来,这一次,有了家人的支持,我鼓起勇气做了手术。我选择的是胸部切除手术。那是个夏天,全身都涂满了消毒用的酒精,一股寒凉害得我在手术台上全身发抖。医生笑我:“怎么这么胆小啊?”,但其实我当时已经兴奋到了极点,欢天喜地。醒来时,我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胸口:一片平坦。护士训斥我:“不许动!”,于是我把手规矩地放好,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一片坦然。手术后,我的生活发生了完全的变化。从此,我面对陌生人,可以完全地把自己当作一位男性。但因为性别重置手术没有全部完成,所以,我目前无法更改身份证上的性别,我依然不得不住在女生宿舍。而且,面对我的恋人、我最亲近的人,我无法隐瞒这样的事实:“我做过性别重置手术,在此之前我曾是个'女人'……”尽管很想要成为男性,但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仿佛在提醒:“你不是一名顺性别男性”。不过令我欣喜的是,周围人对我的接纳比我想象中要顺利太多。术后,因为疫情,大部分时候我都呆在家。虽然我一直没有告诉快要中考的妹妹,但她很自然地接受了我的这些改变。母亲在手术之前曾经焦虑地对我说:“我是不是就要失去你了?”,但到改变实际发生的时候,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有太多察觉。 在这样的新生活里,也有一些“尴尬而有趣”的小事发生。比如有一次我的一个女性朋友失恋了,我和她聊到很晚。当把这件事情和我当时的暧昧对象说了之后,她整个人很生气,吃醋的反应特别剧烈。再比如我的一些男性朋友和我开玩笑说:“经常和你吃饭,会不会有人觉得我是gay啊?”现在,我也逐渐适应了我的新身份,和它带给我的新世界,我也越来越融入进了那些称兄道弟的圈子里。我担心恋人是不是会觉得和顺性别男生相比,与我谈恋爱依然有些不同;我担心进入职场后,面试、工作等等会遇到一些麻烦。我也在考虑,要不要进一步做手术。到那时候,我的身体真的属于我吗?还有,对于性别这个问题,我至今还搞不清楚,我不知道自己为何想变成男生。但我知道,我无法抗拒内心的声音,否则,我活着的每一秒都坐如针毡。我知道的是,那次手术救了我一命,在之前,我轻生的念头很多,而如今,我不再因为性别问题感到强烈的抑郁、摆脱了精神类药物,终于轻快地,过上了我向往已久的平静生活。我曾想过,如果在出生的时候我就是一位“男性”,一切会不会顺利一些。但反观自己在这一段经历中,我的想法、价值、经历、乃至我的身份,都和过去的我紧紧联系在一起,甚至之后的人生目标、方向都和它有关。要是失去了这一段经历,我就不再是完整的自己了。这就是我的故事。在校园里,一定有和我有着相似经历的人。我也希望这些跨性别伙伴,在困顿的时分可以更多地去了解相关的知识,寻找属于自己、支撑自己、帮助自己成为自己的社群吧。配图:《Tom Boy》
作者:Chester
排版:小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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