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暖冬，来听听这部名为“厄尔尼诺”的歌剧

文：张舒然

如果要盘点今年的关键词，“厄尔尼诺（El nino）”一定又位列其中。这个每逢十几年就要出现一次的气候现象令这个冬天变得异常温暖。因为最早发生在12月的南美洲，人们将其与圣诞联系起来，因此得名。

“厄尔尼诺（El nino）”一词来源于西班牙语，

英译“The little boy，特指“圣婴”,即基督降生。

2000年的圣诞节前夕，也是千禧年即将到来之际，同样是一个受“厄尔尼诺”影响的暖冬，美国作曲家约翰•亚当斯（John Coolidge Adams）与编剧、导演彼得•塞勒斯（Peter Sellers）为庆祝新千年到来而创作的清唱剧《基督诞生》（El Nino）在巴黎首演，这部两幕100分钟的舞台作品巧妙地将古老的宗教故事与当下人类社会所面对的种种问题（种族、政治冲突、女性主义等）结合，以一种立足当下，极富冲击力的现代视角重新讲述。

John Adams – El Nino

《圣经》新约福音书讲述了一系列奇迹，但最令约翰•亚当斯印象深刻的是基督诞生的章节，正像他当年亲眼目睹自己的儿女降生瞬间的感慨：“这一切如何发生？”（How could this happen？）

多年以后，他得到了以这个主题创作的机会。清唱剧《基督诞生》内容以圣经新约福音书耶稣降生、出逃埃及、回到拿撒勒三部分内容为蓝本: 耶稣由玛利亚圣灵感孕，在伯利恒降生，天使报喜给牧羊人，东方三博士看见东方的伯利恒之星，带来乳香、黄金、没（mò）药朝拜耶稣。

希律王（King Herod the Great）得知此事，要求三博士找到孩子的下落以后禀报他，他也要前去拜访。天使向玛利亚的丈夫约瑟报信，令他携耶稣和玛利亚逃往埃及。三博士梦中得到 指示不要再回到犹太希律王处，希律王得知后大怒，下令屠杀伯利恒全城婴儿。希律王死后，天使向约瑟显现，令他带着耶稣与玛利亚回到拿撒勒。

这个在西方世界妇孺皆知的故事给了亚当斯与彼得•塞勒斯以更旷阔的空间和视角。全球时代，他们的目光不只停留在故事本身，而是纵跃了人类历史的时间与空间。 塞勒斯创作的台本延续了从《圣经》中选取的传统，不仅如此，还选用了从圣经之外的伪经，以及20世纪的墨西哥女性主义诗人罗萨里奥•卡斯特亚诺斯（Rosario Castellanos，1925-1974），以及中世纪伟大的女诗人、神学家希拉德加德•冯•宾根（Hildegard von Bingen）的诗等，一反传统男性化叙事，以女性主义的视角切入。

关于基督诞生的艺术作品可以用浩如烟海来形容。但《基督降生》的初衷并不是打造一个离经叛道的眼球故事，而是面对当下，赋予历史、信仰以新的诠释，就像亚当斯在其自述中所写的，从青少年时期一直到大学时期不断对上帝与真实的思索。

整部作品基本形式格局源自亨德尔的经典清唱剧《弥赛亚》。就像《弥赛亚》开始时以合唱预告基督的道一样，这里也是合唱，使用了15世纪一首中古英语的赞美诗 《我歌颂贞女》，赞颂并预告了基督的降生。演员们在舞台上穿着简朴，充满了生活化的气息。两位玛利亚，一位穿格子衬衫，女高音饰演，唱英语，代表传统白人的心中的玛利亚形象，另一位始终唱西班牙语，女中音饰演，歌词以拉丁裔几位女诗人诗作贯穿，塑造出一个对上帝充满情感的世俗女性形象，女性主义的气息极为浓厚。

《基督诞生》的音乐是典型亚当斯式的简约主义风格，隐隐能感受到弥赛亚式的传统气息。但同传统清唱剧不同，还加入舞蹈与影像，音乐在这里塑造氛围感，同时引导观众在舞台和影像之间转换注意力。这里，与舞台几乎同步放映的影像起到了关键的作用，它与舞台本身同等重要，筑造了一个与舞台本身若即若离的第二空间。

影像由塞勒斯亲自拍摄，复述了基督诞生这个故事的另一个版本：洛杉矶拉丁裔帮派成员带着他年轻怀有身孕的女友出逃，躲避洛杉矶警察局的追捕，在一辆轿车中逃至沙漠。就在此时，一名参与追捕的警察，在一家快餐店前，手捧薯条可乐，仰望天空，受上帝的感动而泪流满面。第一幕最后，伯利恒之星闪耀，耶稣基督诞生。

在第二幕中，塞勒斯天才般的脚本设计成为整部清唱剧最引人注意之处——天使加百利向玛利亚报喜，音乐如中世纪玛利亚形象那般纯洁，随后，紧随着的就是暴力与屠杀的场景。这里，彼得•塞勒斯引用了墨西哥女诗人罗萨里奥•卡斯特亚诺斯的诗歌“纪念特拉特洛尔科”（Memorial de Tlatelolco），巧妙地把圣经耶稣诞生后，希律王下令屠杀伯利恒男婴与1968年发生在墨西哥城特拉特洛尔科三种文化广场的特拉特洛尔科大屠杀相联系，这是一场墨西哥政府对学生、平民抗议者以及围观的无辜群众的大屠杀。

《基督诞生》就这样在历史与现代，宗教与世俗的边界中来来回回。的确，这也正是一副现实景象。“墨西哥城的1968年是一个充溢着激情和打破障碍的年代，学生们在大街上，在广场上，在公交车上结成团体，“走向人民”。一场革命正在发生——一场系统内爆发的、非暴力的革命，一场为欢欣、信念和在广场上游行经历所带来的兴奋所驱动的革命。”但谁又能说，这不是未来或者正在发生在世界上某个角落的现实？

艺术要能够直面当下，尤其要能够准确地面对一些被人忽视的问题。这是美国作曲家约翰•亚当斯（John Adams）的艺术理念。他与搭档与编剧、导演彼得•塞勒斯（Peter Sellers）的诸多作品都践行着这一理念，比如著名的《尼克松在中国》（Nixon in China）。

如今，圣诞节这一原本庆祝基督诞生的宗教节日如今也早已变成超越宗教本身的普世狂欢。尤其在像中国这样的非宗教国家，狂欢与购物已成为仪式，“基督诞生”的故事本身却因其古老久远而远离生活。但很多时候，节日的方式不总是轻松愉悦。如果现在严肃地谈论“新生”的意义看上去不合时宜，但在看完这部作品后，相信这要比狂欢和购物来得更加有意义。至少在音乐领域，无论是约翰•亚当斯、巴赫、亨德尔还是约翰•列侬，史上最著名的那批艺术家们都这么做。

《基督降生》最后一个场景取自《马太伪经》，耶稣、约瑟夫、玛丽亚逃离了希律王的追杀，精疲力竭的一家人在一棵棕榈树下，玛利亚饥渴交加，想要棕榈树上的果实，却因为太高而拿不到。这时婴孩耶稣命令棕榈树弯下腰，令他的母亲恢复活力。音乐此时由童声合唱唱出来自Castellano的诗。

当时间回到2000年，世界末日的传言早已满天飞，

但亚当斯的心里，因基督的降生和他的拯救，

已完成一次历史轮回般的新生。

年年相似，即将到来的新年，亦是如此，一切如常。

▼John Adams – El Ni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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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dy of the winds
Heron of the plains
When you sway
Your waist sings
Gesture of prayer
Or prelude of wings
You are the cap into which the skies
Pour on by one
From the dark land of men
I’ve come Kneeling to behold you
Tall, naked,alone
A poem.

愿各位读者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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