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限塑令”要来了，对中国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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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初的巴黎，每天晚上9~10点才会看到落日余晖，漫长的“白天”伴随每天都延时的谈判。而会场提供的一次性纸杯也与会议主题形成对比，摆脱一次性用品就像大会胶着的进程一样，道阻且长。
当地时间2023年5月27日，法国巴黎，塞纳河岸边，艺术家设计了“永久塑料机”艺术作品，以警示塑料污染。（视觉中国/图）
作者 | 江小舟 Eric
责任编辑 | 汪韬
nfzmgreen@126.com
本次大会为制定一项具有法律约束力的塑料污染国际文书做准备工作。这个文书被喻为全球“限塑令”，想要达成并非易事。
此次大会的前传是2022年联合国环境大会通过的《终止塑料污染决议：争取制定具有国际法律约束力的文书》——联合国环境署（UNEP）执行主任Inger Andersen称这一决议是“地球的胜利”。来自175个国家的国家元首、环境部长和其他代表批准签署了该决议，并随之建立了政府间谈判委员会（Intergovernmental Negotiating Committee on Plastic Pollution，INC），计划召开5次会议，在2024年前完成谈判。
刚刚结束的巴黎大会为第二次会议，简称INC-2，历时五天五夜取得共识：授权委员会主席在秘书处的支持下，在下一次会议召开之前准备一份“零草案”（Zero Draft），体现INC-1和INC-2中各方表达的观点。虽然分歧激烈，共识的达成还是让Inger Andersen“感到鼓舞”。
01
漫长的白天，漫长的谈判
在开幕讲话中，法国总统埃马纽埃尔·马克龙（Emmanuel Macron）通过视频表示，“塑料污染是一颗‘定时炸弹’”。法国常驻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代表菲利普·弗朗克（Philippe Franc）为本次会议树立了目标，希望会议成为起草新条约的决定性会议。
由于会场席位限制，大量报名的NGO、科学家和社区代表到达巴黎，却没有名额进入会场。会场外，NGO涌上初夏的巴黎街头，用各种方式告诉聚集在此的世界各地代表，塑料问题应该受到更多的重视。
NGO路演车标语：我们需要参与协商谈判，因为我们必须停止一次性塑料的生产，它们污染了我们的空气、土壤和水资源（深圳零废弃/图）
环保组织“无塑法国”（No Plastic France）聚焦青年，呼吁年轻人应该得到一个雄心勃勃的“塑料条约”。
会期不长，只有五天，没想到鼓舞人心的开幕之后，是长达近两天的拉锯。
拉锯的焦点是议事规则草案的程序问题——如果出现争议该如何解决？各方观点不一，有的认为应按照“2/3多数票做出决定”；有的则强调要“协商一致 ”。
议事规则如何确定，极大地影响后续谈判。各国很难放弃自己的立场，会议一度陷入胶着。但“赶上日程”、“推进达成本次会议预设目标”仍是会议各方的呼吁。每当有代表发言建议推进会议进程，场内就会爆发热烈的掌声。
好在经过休会、非正式磋商等方式的多方沟通协调后，各方最终同意暂时搁置这一争议，对要素文件进行实质性讨论，这也是INC-2的重点部分。
INC-2的重要性在于，本次会议上的讨论，将有助于确定未来法律文书的目标、实质性条款（核心义务）、控制措施、自愿办法、执行措施以及执行手段等。为了更好地推进讨论，会议分为两个联络小组，分别关注目标和核心义务、执行手段和执行措施。
具体而言，全球“限塑令”落脚于12个焦点议题，包括：逐步淘汰和/或减少初级塑料聚合物的供应、需求和使用；促进循环设计；保护人类健康，免受塑料污染的不利影响等。
就这些核心义务，各国给出了各自的建议，包括名词定义，应该设定全球目标还是国家自主承诺，如何保证公正转型等多个方面。
6月初的巴黎，每天晚上9~10点才会看到落日余晖，漫长的“白天”伴随每天都延时的谈判。而会场提供的一次性纸杯也与会议主题形成对比，摆脱一次性用品就像大会胶着的进程一样，道阻且长。
会场外的会务供水处提供了一次性纸杯。（深圳零废弃/图）
最终，会议就今年11月在UNEP总部肯尼亚内罗毕召开下一次大会（INC-3）等后续事宜达成一致。同时，也确定了INC-2会议后各方提交书面建议的时间。秘书处将参考各方提交的书面建议，并就相关的提交意见准备一份综合报告，在临近INC-3召开时，用一天的时间就该综合报告进行讨论。
02
联合国环境署：2040年减少80%塑料污染
对比气候谈判，在两年内完成全球塑料法律文书的谈判非常有挑战。2015年的《巴黎协议》，针对温升控制在2℃ 这一基本目标，就经历了漫长的谈判，而此后的气候资金难题直到当下也并未达成一致。
塑料议题看似相对聚焦，其实并不简单。
全生命周期来看，生产环节，涉及石化原料的开采、精炼、裂解及其他前期处理、聚合；加工环节，涉及改性、造粒、生产……不只涉及到基础化工行业，也关系着各行各业，是一些国家地区的支柱产业。在消费环节，对于大多数国家而言，塑料都不可或缺。同时，不论塑料管理的好坏，全球范围内，各国也都普遍面临着废弃后的回收、再生和末端处置问题。
各国在这一链条中的位置不同，各方利益也就难以调和。
好在已有的国家和地区已经提出了一些具体目标，如法国的政策指出将在 2040 前逐步淘汰所有的一次性塑料包装。美国加州要求生产者到 2032 年， 将一次性塑料包装和餐具的重量和数量减少25%以上。
2023年5月UNEP发布报告，提出了2040年减少80%塑料污染。
在中国，2022年北京大学能源研究院气候变化与能源转型项目（CCETP）提出，为以实现中国“碳达峰碳中和”，一个关键的时间节点是力争在2040年淘汰一次性塑料。
塑料的替代和减量方案也是民间机构呼吁的重点。2022年，环保组织“欧洲零废弃”在报告中指出，塑料消费应该在2050年减半。2023年5月30日，环保行动Break Free From Plastic 委托 Portsmouth 大学全球塑料中心撰写的《实现重复使用的现实》报告在INC-2发布。该研究整合了 320 篇文章和论文，访谈了55 个来自世界各地的专家，首次评估了各国摆脱一次性包装的可能性。
03
全球“限塑令”对中国意味着什么
本次巴黎塑料谈判大会，中国派出了生态环境部、外交部、发改委等多部门、清华大学等多方参与的代表团。
作为全球最重要的塑料生产、出口和消费大国，中国的塑料污染治理进程全球瞩目，例如，2021年中国实现全面禁止“洋垃圾”入境，改变了全球废弃物贸易链条。中国在环境公约上的积极作用也被寄予厚望，例如作为《生物多样性公约》COP15主办国，推动达成了“昆明-蒙特利尔全球生物多样性框架”。
回顾中国的塑料污染治理，早在2008年，循环经济促进法就明确了“减量化”、“再利用”等废弃物管理理念。近几年也发布了被称为新“限塑令”的《关于进一步加强塑料污染治理的意见》等文件。但由于缺少有效且成熟的塑料替代方案，限塑面临挑战。
在生产端，目前中国的产业仍然聚焦上新塑料的产能，比如尚有约16家在建或者计划修建项目，预计大量提高塑料树脂产能。而海外市场变化剧烈，已经开始淘汰一次性塑料。
在消费端，谈判中已经提及的重复使用、循环经济、生产者责任制等重要减塑手段，在中国都尚缺少成规模的案例以及成功的试点。
中国目前的塑料管理政策侧重末端处置。以生活垃圾为例，目前除回收和露天堆放以外，中国剩余废塑料进入生活垃圾管理体系，通过收集转运最后进入焚烧或填埋。根据《“十四五”城镇生活垃圾分类和处理设施发展规划》，到2025年底，中国的城市生活垃圾焚烧处理能力将达到约80万吨/日。
而国际趋势是从源头减少塑料生产和消耗总量。
好在以“减量化、再利用、资源化”为原则的循环经济发展空间巨大。根据《“十四五”循环经济发展规划》测算，预计到2025年，中国资源循环利用产业产值将达到5万亿元。
焚烧塑料带来的碳排放也已被意识到。CCEPT的研究显示，如果不做任何改变，中国塑料全生命周期碳排放将从2020年的5.6亿吨，增加到2030年的7.7亿吨和2050年的11.7亿吨。
全球“限塑令”的达成，对中国的塑料产业和低碳转型，既是挑战，也将是契机。
校对 | 胡晓 视觉 | 赵文青本文首发于2023年6月14日南方周末转载、提供新闻线索请在后台留言更多阅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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