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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呦呦鹿鸣
许多读者都说我是奢望，因为那些“报假怪”本来就拒绝相信一切美好的事物，而且习惯于破坏一切美好，所以才会举报他人的温良善举，他们又怎么会出来道歉呢？深信自己的“正确”，沉迷于自己的“高度”，他们不会出来的。也许吧。毕竟昨天仍然有人在留言区酸酸地攻击小E是在误导、欺骗他人，而且还获得了不少点赞。光照在黑暗里，黑暗却不接受光，这并不奇怪。不过，又有什么要紧呢？这些人不出来道歉，并不是别人的损失，而是他自己的损失——他们失去的，是一个寻回良知、温暖自己的机会。我们已经把这个机会提供给了他，尽到了我们最大的善意。昨天的文章之后，有一些读者通过文末的“喜欢/稀罕作者”支付了一些钱，支持小E。我都转给了她了。今天上午，这些钱已经用于购买肉和蔬菜，在深圳龙岗区免费派发，定向给环卫工人、快递小哥（联系了环卫公司发放），并慰问了一个残疾家庭。
钱不多，只是读者们的心意。因为昨天留言不少，很感人，小E给读者诸君写了一封感谢信：
由衷感谢呦呦鹿鸣读者朋友们的鼓励。
大家身上也有许多值得我学习的事。感恩大家的勇敢理性，同时也感谢那些闪过一丝不快的朋友。这同样重要。世界上最快乐的人教授过：没关系，这只是情绪的捣蛋鬼，它并没有撼动你内在慈悲的力量，不要付与它权力，你仍然善良如初。我没有给予利益公德作为诱惑，我深信因果将引领大家的善意，走向广阔无垠的心灵深处，那里才是究竟的快乐。我相信大家终将在那个境地。
未来倘若我还有一丝善意，都是来自大家及师长们的赐予。愿我们在至善的路上相逢邂逅，也愿我们在这条路上智慧、坚韧、旷达、无阻碍。
光微弱，但不为利欲、仇视、无知而熄灭，心窄小，日拱一卒，便有能力爱自己，有余力爱他人。
——广东深圳小E
20220322
这样，这件事到此就愉快地结束了。但我建议读者诸君以后不要再通过我转钱捐赠给小E。因为公益慈善活动最重要的是公开、透明、便于监督，要做到这一点，需要挺多程序工作。所以最好还是通过可靠的公益组织来完成。今天这次算例外。前段时间我说个人捐出10万元用于解救被拐卖妇女，身边好多朋友就转账给我说希望也出一些钱，一起参与解救活动，金额也不小，但我都拒绝了，没有收。因为，在我的认知中，如果涉及到募捐，性质就变了，不再是个人性质、私人性质的了，需要专门引进外部第三方监督才可行。而我的自我定位呢，就是写作者，不是具体项目的慈善组织。所以，我能监督自己践行承诺，个人顺便做一点慈善，但超过我个人财务的范围，就越界了。从私心来说，目前的慈善界并不令人满意，泥沙俱下，我还不敢到这个领域去接受人性的考验。读者朋友信任我，是我的荣幸，感到骄傲，会一直记得。但我也是一个很简单的人，希望凡事都纯粹一些。
希望大家不要生气。重复一遍：请不要再通过我转钱给小E。让小E继续她的社区慈善，让我继续写作就好。今天，还有一位读者朋友让我很受感动——“黄老师，我也支了一个摊儿。”原来，他在自己的社区借鉴了小E的做法——义赠。我又一次确认了呦呦鹿鸣写作比捐款更大的意义。刚刚我还把他和我的对话分享给我的女儿，以后我也会多向他学习。为什么我要单独推荐这位读者的做法呢？因为昨天有一位读者提出了相反的“恶火”思路：
我想鹿老师和小E都搞错了一件事。
当万毒噬身的时候，我们需要的不是爱来感化和消除毒素。而是需要一场比毒素猛烈千万倍的烈火，焚尽万物。如果我们还有一颗琉璃之心，我们必定可以在琉璃中获得新生，如果没有，那么就让烈火焚寂滋养百毒的我们，把清净还给世界。
驱逐恶毒，需要的不是爱，而是比恶毒恶劣上千万倍的恶火。恶火之后，无论生死，世界都会迎来黎明。我的回复是：“那就错了。历史证明，恶火只会纵出更大的恶，无论点火时多么冠冕堂皇。”
在这个问题上，我是保守主义的立场，因为我始终相信：善的目的该用善的手段来达到。在最糟糕的时候，为我们兜底、为我们支撑信念的，永远是善良温暖的互相关爱，而不是焚尽万物的烈火。确实，凤凰在烈火中涅槃重生，但如果我们要做凤凰，这种涅槃也是自我选择、自我要求，我们不能用火去焚烧他人，不能要求别人走进烈火。
比如说，昨天，在东航飞机事故之后，我看到一个被广为流传的截图故事，有朋友立即表示不信，说“一遇重大事件总会遇到铺天的论调刷对日方的好感，很难不相信是某国的国家行为”：真相是什么呢？以上这个截图确实有不少偏差，但主体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在2019年，我们国家的《LENS》杂志曾经访问求证过。那次灾难发生在1985年8月12日，日航123号航班，有520人罹难。故事里的妈妈叫做美谷岛邦子，她登上飞机的孩子9岁，名叫“健”：
她为此愧疚自责，一度想自杀。直到有一天，接到一通来自四国岛的电话，是一位名叫“能仁”的中年女性：我女儿也在那架飞机上，当时就坐在健的旁边。“我女儿生前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也很喜欢孩子，在最后的时刻，她一定有紧紧握住您孩子的双手，您的儿子不是孤单一人。”这段话，在2019年，美谷岛又对《lens》重复了一遍。“从接到电话的那天开始，我四分五裂的心开始一点一点地愈合。曾经刺穿我的悲伤得到了缓解。”“当年那通电话里的声音，直到现在都一直温柔地包裹着我。”这是那位女孩的照片，可以想象她的温柔与阳光：
后来，事故遇难者遗属联络会转型为日本“航空安全启蒙中心”，其他重大灾难的遇难者家属也陆续加入，渐渐成为一个社区、一种文化，互相帮助，帮助更多的人。这就是善的力量。美谷岛还写了一本书，并引用了一句诗：“与喜悦的汇聚相比，悲伤的汇聚似乎要离幸福更近。与强大的结合相比，弱小的结合似乎要离真实更近。与幸福的集合相比，不幸的集合似乎要离爱更近。”她谈的，是幸福、真实和爱，她没有走向“焚尽万物的恶火”，好好生活了下去，并且帮助到很多其他人。我想，这因为：当初能仁打来的那个电话，给她传递的，就是陌生人之间的温暖与善意。幸福、真实和爱，这些都是超越国家的，它属于我们每一个活生生的人。我对日本的历史一贯态度鲜明，现在也始终警惕，但不妨碍我们看见和感知真正美好的事物与情感。我很幸运，在呦呦鹿鸣的读者反馈中，几乎每天都能感受到，类似这样的温暖和善意，这让我离幸福、真实和爱，很近，很近。20220322呦呦鹿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