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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国两会特别报道 | 海洋强国这五年

2018-03-09 张月 环球

《环球》杂志2018年第5期封面


“海上力量的历史,在其广阔的画卷中蕴含着使一个濒临于海洋或借助于海洋的民族成为伟大民族的秘密和根据。”一个世纪前,美国海军学院院长阿尔弗雷德·赛耶·马汉提出了对后世影响深远的“海权论”。


在西方的海权意识觉醒并逐步形成系统理论时,当时东方的中国还深处内忧外患之中,无暇将目光转向海洋。在此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中国都没有提出整体意义上的海洋战略。


地缘政治学家弗里德里克·拉采尔曾说:“只有海洋才能造就真正的世界强国。跨越海洋这一步在任何民族的历史上都是一个重大事件。”


对于中国,这个重要节点事件发生在2012年11月。十八大报告提出“建设海洋强国”,标志着中国对海洋的发展规划正式上升到了国家战略层面。“国家战略就意味着行业规划也好,部门管理也好,始终是要把它放到全国的一盘棋里面去,高度不一样了。”


在十九大报告中,习近平总书记明确提出“坚持陆海统筹,加快建设海洋强国”。在分析人士看来,这意味着中国的海洋战略目标越来越清晰,中国将“统筹陆海战略资源,以海强国、依海富国”。


五年来,中国搭建顶层设计,将海洋战略落实到具体操作,维护海洋权益,保障海洋通道安全,推进蓝色经济合作,打造海洋科技硬实力。


在2018年全国两会召开之际,围绕“加快建设海洋强国”这一主题,《环球》杂志采访了中国国家海洋局海洋发展战略研究所所长张海文、“蛟龙”号试验现场总指挥刘峰、参与过南海仲裁案应对的军事科学院战争研究院战略所副研究员侯昂妤等海洋“圈内人”。


从他们的讲述中,我们捕捉到了一个个清晰的脚印,每一个都标志着中国在浩瀚海洋上的重大事件,它们共同串起了中国打造海洋强国的理想与现实,来龙与去脉。


海洋强国大棋局


“海上力量的历史,在其广阔的画卷中蕴含着使一个濒临于海洋或借助于海洋的民族成为伟大民族的秘密和根据。”一个世纪前,美国海军学院院长阿尔弗雷德·赛耶·马汉提出了对后世影响深远的“海权论”。


彼时,西方的海权意识觉醒并逐步形成系统理论时,东方的中国还深处内忧外患,无暇将目光转向海洋。在此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中国都没有提出整体意义上的海洋战略。


然而,海洋对于中国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中国地缘政治现实最大的特点是陆海复合:位居世界最大的大陆,即欧亚大陆的东部沿岸;濒临世界最大的海洋,即太平洋的西侧。


厦门,地处我国东南沿海,是一座面向大海的海滨城市。图为厦门国际会议中心


“中国是一个陆海兼备型国家,陆海相接,坐陆临海,要在未来有大的作为,很关键的一点在于如何充分利用和统筹陆海两种资源,将陆海系统整合为一个新的整体。”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科学院战争研究院战略所副研究员侯昂妤告诉《环球》杂志记者。


地缘政治学家弗里德里克·拉采尔说:“只有海洋才能造就真正的世界强国。跨越海洋这一步在任何民族的历史上都是一个重大事件。”


对于中国,这个重要节点事件发生在2012年11月。十八大报告明确提出“建设海洋强国”,标志着中国对海洋的发展规划正式上升到了国家战略层面。“国家战略就意味着行业规划也好,部门管理也好,始终是要把它放到全国的一盘棋里面去,高度不一样了。”国家海洋局海洋发展战略研究所所长张海文说。


五年来,中国通过顶层设计,在维护海洋权益、保护海洋通道、开展国家海洋合作方面均有落子。十九大报告更是明确提出“坚持陆海统筹,加快建设海洋强国”。在分析人士看来,这意味着中国的海洋战略目标越来越清晰,中国将“统筹陆海战略资源,以海强国、依海富国”。


“中国新一轮的大发展必将更多依赖海洋”


中国为何在十八大报告中提出建设海洋强国的国家战略?在专家看来,海洋强国战略提出的时机既契合了中国发展阶段的需求,也是对中国面临的海洋挑战的回应。


“当前及今后一个时期,中国迈进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发展新阶段,必须实施新一轮的东西部协调接力、层次递进的发展战略。”张海文告诉《环球》杂志记者。


在张海文看来,东部沿海地区在这一轮新的大发展中,必将更多地依赖海洋,“在新的高度和深度勘探开发和利用海洋,并通过海洋与世界各国建立起更加畅通和紧密的联系。以率先发展起来的东部沿海地区为龙头,以广大的具有巨大发展潜力的内陆地区为依托,实现东出西进并举,‘一带一路’无缝对接。”


同时,推进海洋强国战略将有助于中国更好地应对周边的海洋压力。中国周边海洋主要包括西太平洋和北印度洋,沿线各国都把经济发展作为最重要的任务,经济相互依赖程度加深的同时,由于朝核问题和岛屿争端等不确定因素,地缘安全困境也有所加深。此外,随着各国对于资源尤其是能源需求的增长,涉及各国生存与发展的海洋资源以及海洋战略通道的安全问题也随之突出。


在侯昂妤看来,目前中国周边海上形势主要面临三重压力。


首先,中国主张拥有的300万平方公里管辖海域,有一半以上与邻国存在海域主张的重叠和管辖权争议,尤以钓鱼岛和南海诸岛问题最为尖锐。再加上美国在背后推波助澜,有意借助周边诸国遏制中国崛起,使中国周边海上安全形势更加复杂。


其次,中国通往大洋深处的海上通道局促有限、受制于人。长期以来,美国及其盟国利用西太平洋海域中的一些具有战略意义的岛屿建立了三条弧形岛链,使中国面临“有海无洋”、出入不便的局面。


第三,中国经济增长已与海洋密不可分。目前,中国65%的原油供给依赖进口,其中80%要通过南海。连接南海和印度洋的马六甲海峡通过的船只大约60%来自中国,通过巴拿马运河(连接太平洋和大西洋的国际航运要道)的集装箱60%也来自中国。但是,中国尚未建立起与之匹配的海上安保体系,中国的海军正在从以往的近海防御向近海防御和远海防卫相结合的方向转变,但在非常时期,要保证中国海洋运输线的通畅,还需继续加强能力建设。


2014 年 2 月 6 日,中国第 30 次南极科学考察队在阿根廷乌斯怀亚完成补给和接新队员上船的工作。随即,“雪龙号”离开乌斯怀亚驶向南极。


张海文认为,中国目前已发展成为能源、原材料和市场多头在外,严重依赖海洋通道的外向型经济大国,在全球海洋上拥有广泛的战略利益。建设海洋强国已成为保障和满足中国国家安全与发展、维护海洋权益和拓展国家战略利益等现实需求的重大战略举措。


整合海上执法队伍,破解“马六甲困局”


五年多来,中国更加积极地拥抱海洋,在维护海洋权益、保障海上通道安全方面寻求“破局”,在错综复杂的安全形势下寻求合作的路径。


十八大提出建设海洋强国以来,变化最先发生在内部。2013年,中国政府将原国家海洋局及其中国海监、公安部边防海警、农业部中国渔政、海关总署海上缉私警察的队伍和职责整合,重新组建国家海洋局,并以中国海警局名义开展海上维权执法。整合之后,形成了相对集中的海上执法体制。


“以前的海洋管理基本上是基于行业和部门分散管理,各部门、各领域分别在发展,这里面就会出现一个分散不同步的问题,是行业性质、部门性质的。各个部门需要被各自评估重要性,在整个部门的大框架里面,谁占多少比例占多大比重,没有一个整体的评估。”张海文说,“现在国家有统领,下面才会跟上,以前把它当作一个行业或一个产业在那里发展,现在高度和力度都是不一样的。”


在加强海上通道安全保障上,中国也在不断推进,尤其是降低马六甲海峡的风险。一直以来,马六甲海峡被认为是中国能源供应、远洋运输的瓶颈和软肋,一度被学界称为“马六甲困局”。


张海文说:“中国保障通道安全主要体现在两方面,一个是积极参与联合国机制下的合作,比如在索马里护航等。另一个是在巴基斯坦建了几个港口,它会分解中国在马六甲海峡的压力。原来只有马六甲一个海峡,一切的通道都在这,且不说政治因素,万一有海盗或者灾害,对我们来说就是一个很要命的事情。”


2013年起,中国在巴基斯坦承建瓜达尔港,2016年11月正式开航。该港口位于中东、中亚和南亚的交汇处,扼守波斯湾的入海口和霍尔木兹海峡湾口。港口的通航盘活了当地经济,成为“一带一路”沿线的重要连接点和枢纽。“我们在巴基斯坦有港口,一些从中东过来的货物就可以不用经过马六甲海峡了。”张海文说。


“按照仲裁庭的标准,香港也不算岛屿”


在岛礁主权方面,中国成功实现了对南海局势的有效管控,维持了周边海域的总体稳定,最集中地体现在南海仲裁案上。


2016年7月12日,海牙国际仲裁法庭对南海仲裁案做出所谓“最终裁决”,将台湾地区管辖的南沙最大岛屿太平岛“降岛为礁”,否定了“九段线”,并宣称中国对南海海域没有“历史性所有权”。对此,中国通过各个层面的表态表明了立场,发布了白皮书,召集专家研讨,通过法理的探讨指出了裁决中的谬误,向世界澄清了事实。


张海文回忆,7月14日,中国国际法学会和香港国际仲裁中心共同主办了“海洋争端解决国际法研讨会”,指出裁决中程序和内容上的谬误。


当时中菲双方交锋的一个焦点是如何区分“岛”和“礁”。在国际法意义上,一块露出海面的陆地,被定义为“岛屿”还是“岩礁”,其法律地位和意义是不同的。如果是岛屿,则可延伸出200海里的海洋管辖权;如果是岩礁,则只拥有12海里的领海权。


仲裁庭和菲律宾方面坚持认为,不能自给淡水的陆地应被认定为“岩礁”。“当时在香港开会时,有美国教授就说,按照仲裁庭的标准,香港也不算岛屿,香港也是岩礁,香港本身很多东西都是从大陆过去的,以前连自来水都是从广东接过去的。世界上很多国家的领土可能都会面临这样的问题。所以仲裁庭这个判决就有问题,它不是顺着客观的法理自然推导出来的结果,就出现了很多硬伤。”张海文说。


此后,中国逐步消除了南海仲裁案对南海局势的负面影响。2017年5月,中菲南海问题双边磋商机制首次会议成功举行,中国与东盟国家就“南海行为准则”框架达成一致,这些都为通过双边和地区规则管控分歧、维护南海局势稳定奠定了制度基础。


“海洋强国谋求的不是海上霸权”


在推动海洋合作方面,过去5年,中国也颇有建树。据国家海洋局提供的数据,2013年以来,国家海洋局与12个“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沿线国家及有关涉海国际组织签署了13份政府间或部门间的海洋领域合作文件,推动建立了4个海洋领域海外合作平台,实施了近70个海洋合作项目,合作领域包括海洋与气候变化、海洋环境保护、海洋防灾减灾、海洋管理政策等。


2017年9月,国家海洋局在福建平潭召开了中国—小岛屿国家海洋部长圆桌会议,推动与安提瓜和巴布达、佛得角、斐济、巴布亚新几内亚等来自4大洲12个岛屿国家的合作。会上中国倡议构建基于海洋合作的“蓝色伙伴关系”,从而提升全球海洋治理能力。


在张海文看来,这些成果和合作体现了中国要打造的海洋强国与西方的海权不同。“马汉的理论基础是海上霸权,就是有我没你,是我来控制海洋,强调的是一切在我掌握之下,我的国家利益要覆盖到全球。中国要实现的海洋强国,不是实现一个海权,我们建设海洋强国,提出了‘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维护中国利益没有错,但我不是霸道的,不是只有我没有你。”


1 月 28 日,中国南极科考队员将即将布放到南极罗斯海中的 CTD 温盐深剖面仪吊至“雪龙”号右舷


关于未来如何更好地打造海洋强国,张海文建议将海洋“入宪”,在国家宪法中规定海洋的战略地位;二是将海洋强国战略“入法”,建议制定《中华人民共和国海洋基本法》,以立法形式将建设海洋强国战略固定下来,明确海洋基本政策。


如马汉所说:“海洋战略奠定、支撑、提升一个国家的海上力量,战争时期如此,和平时期也如此,对海洋的研究对于一个国家的所有公民都是利害相关的。” 


来源:2018年3月7日出版的《环球》杂志 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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