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真像…”西南联大80年,有群年轻人带着老校友重返消失的校园
西南联大这所传奇大学你肯定听过,
虽然它已不复存在。
西南联大,全称国立西南联合大学,是抗战开始后北大、清华、南开内迁设于昆明的一所大学。西南联大前后仅存在了8年多(1937年11月—1946年7月,其中包括初期在湖南长沙的短暂办学),却培养出一大批卓有成就的人才,成为中国近代史上一段传奇。
邓稼先、朱光亚、杨振宁、李政道……想看看众多知名校友曾经学习过的地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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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看看一群年轻人“复原”后的西南联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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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西南联大的毕业生也前来怀旧
看完说“真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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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晕,有点儿晕……”91岁的林宗棠老先生戴上VR(虚拟现实)眼镜后第一反应是眩晕。
稍一定神,林老入戏了。“像,真像……”他仿佛置身一座简陋的校园。从敞开的校门“走”进去,踏上一条泥土路。路旁两行桉树投下浓浓树影。左手边是宿舍,泥墙茅草顶;右手边,是大学时的教室,斑驳的墙壁宛如昨日。林老伸出手,想去触碰。
可是,手臂在空中划了一圈,又回到原处。
“林老,您还可以走进教室看看。”在旁引导的年轻人陈立萌、高明提醒老先生。
在展台一侧,小伙子马健正在用AR(增强现实)技术给两位白发老者拍照。老人身后虽是普通墙壁,可在马健的AR合成相片里,背景却成了一座饱经沧桑的大学校门。
这些老人有一个共同的身份——西南联大毕业生。他们正在体验的是数字技术复原的西南联大。
西南联大成立80年后的今天,
它被很多人膜拜,
同时被更多人遗忘。
“西南联大的录取分数线是多少?”“西南联大在成都还是重庆?”网上诸如此类的提问让百度公司的年轻人陈立萌啼笑皆非。她说,虽然西南联大近年来已经成为一种文化现象,但仍有很多人对它一无所知。在搜索引擎里,“西南联大”是个“冷”词。
一家高科技企业能为西南联大“扫盲”做点什么?
用数字手段复原这座早已湮没于历史的学校
也许是个不错的主意。
于是,一群年轻人开始了“野心勃勃”的
西南联大复原计划。
复原工作开展前的疑问:
校园设计者是梁思成?
2017年3月底,陈立萌和清华大学建筑系教授郭黛姮团队的高明一起站在了西南联大旧址——现云南师范大学的校园里。他们从北京而来,旅程不足半日。
80年前,大抵也是这个时节,北大、清华、南开三校旅行团师生们带着满身风尘和疲惫,徒步抵达此地。辞北平、驻长沙、抵昆明,这段路,师生们走了半年多。当天,著名语言学家兼音乐家赵元任为这支历尽风霜磨难的队伍连夜作歌一首:
遥遥长路,到联合大学/遥遥长路,徒步/遥遥长路,到联合大学/不怕危险和辛苦/再见岳麓山下/再会贵阳城/遥遥长路走罢三千余里/今天到了昆明
歌声犹在,校舍难觅。西南联大复原项目刚起步就遇到了拦路虎。陈立萌和高明抵达昆明后发现,草草建于抗战期间的西南联大校园,如今仅剩一间教室以及复建的校门。他们甚至连校园的设计者都无从确定。当然,坊间大多说这是梁思成、林徽因夫妇作品。陈立萌也在非虚构历史作品里看到这样的记载——
西南联大常委、清华大学校长梅贻琦在几次登门看望梁思成这位清华老学生时,曾谈及不久的将来,邀请梁氏夫妇充当联大校舍设计师。
1938年7月,联大选定并购置昆明西北城外三分寺的120余亩土地作为校舍,初步预算暂定为20万元,以后边投资边建设。梁思成、林徽因夫妇受领任务后,花了半个月时间拿出第一套设计方案,一个中国一流的现代化大学校舍跃然纸上。
然而,随着内地战事不断扩大,国民政府将西南联大拨款经费砍掉六成。即便如此,经费也难以如数到位,教职员工的薪水都无法按时发出,要建高楼大厦无疑成为痴人说梦。梁、林夫妇的设计方案被迫修改。原计划中的三层砖木结构楼房改成二层,未久矮楼又变成平房,砖墙变成土墙。几乎每改一稿,林徽因都要落一次泪。
然而,确定西南联大设计者需要确凿的史料。复原项目团队谨记西南联大知名教授傅斯年的忠告:“一分材料出一分货,十分材料出十分货,没有材料便不出货。”陈立萌和他的小伙伴们开始了做学问般的考证。
2017年的一天,他们敲开了郭黛姮的家门。项目的复原设计顾问郭教授是梁思成关门弟子,著名古建筑专家。对梁先生工作十分了解的她却表示:从未听老师讲起设计西南联大事宜。
郭教授的“未知”起码说明,复原项目团队的怀疑不是空穴来风。
郭教授专程找到另一位核实对象——梁思成之女梁再冰。据梁再冰回忆,那时她只有七八岁,一家逃难到云南,父亲身体不好,舟车劳顿使他无法随同营造学社做古建筑考察,脊柱的病痛甚至令他无法安睡。在梁再冰的记忆中,那段时间父亲停止工作,好像没有接到过这个项目。
当事人无法解答,那就钻故纸堆。1938年5月的一条档案提供了重要线索:校长梅贻琦计划聘请梁思成设计西南联大校舍。
直至另一条档案的发现,疑团方告解开。2017年9月底,陈立萌和高明等项目团队成员再赴昆明。这次,他们在云南省档案馆里找到西南联大授予梁思成的校园设计聘书,并附有梁思成签名。郭黛姮教授看到聘书后,确信这是梁先生的笔迹。而且校园中轴线设计,也是梁先生一贯风格。
在上下求索中,这群年轻人复原西南联大的意义已经超越建筑本身。
从口述史里找复原线索:
一窗一树皆有据
设计者之谜解开了,
但80年前的西南联大依然在云遮雾绕之中。
除了云南师范大学校园内仅存的一间原哲学心理系教室,复原团队能找到的只有一张平面图和两张设计图,这仅有的两张设计图还是关于厕所和浴室的。宿舍、图书馆、食堂面貌均不得而知,遑论其内部结构。老照片当然是有的,但均为黑白、局部。
复原团队转向栩栩如生的口述史。
几乎所有西南联大学生后来都对铁皮做的教室屋顶印象深刻。一下雨,叮叮咚咚,铁皮屋顶就响了。他们记得,有一次金岳霖先生上逻辑课,适逢大雨,金先生的嗓门没有雨声大,只好宣布“停课赏雨”。这也成为联大的一段趣闻。
许多年后,在此就读的杨振宁对这段特殊生活仍记忆犹新:“下雨的时候,叮当之声不停。地面是泥土压成,几年之后,满是泥垢;窗户没有玻璃,风吹时必须用东西把纸张压住,否则就会被吹掉……”
在陈立萌记忆里,95岁的西南联大校友胡邦定老先生对复原项目贡献极大。“我们去了胡爷爷家,请他为我们提供信息,还表示要采访拍摄他。他让我们先提供一份提纲。”陈立萌回忆说,这次拜访后一段时日,她收到一封来信。打开发现,里面有厚厚十几页信纸,原来是胡老的手写答问。细细数来,竟长达3000多字。
“胡爷爷信中说,‘我拟了个初稿,你看采访的时候这样说行不行’。”陈立萌对胡老的感佩溢于言表。
胡老在信中提到,宿舍没有门,时有盗贼出入。“1943年暑假,我出去打工一个月,得了600元,买了一双车胎底皮鞋,准备靠它混两年。不料第一天晚上脱在床下,就被小偷拿去,我辛苦了一个月的成果就付之东流了。”
宿舍不仅没有门,就连窗户纸都没有。胡老记得,宿舍的窗棱是没有去皮的树枝,一根根插进墙里的。树枝上有刺,窗纸很难糊上去。复原团队得知此细节,再次比对老照片。最终发现,宿舍窗棱的确与教室的不同——用木很细,而且不直。胡老所言不虚。
陈立萌也有遗憾:“胡爷爷回信后不久就生病了,我们一直没能去采访拍摄他。等他身体好些,我要去看望。”
西南联大北京校友会的潘际銮会长、胡康健老师、曾骥才老师,云南师范大学的龙美光老师、祝牧老师,都为团队提供了很多史料。团队则用复原工作向胡邦定等西南联大人致敬。一分材料出一分货,十分材料出十分货。复原的所有内容都力争有凭有据。甚至细到一棵树。老校友们常常提到校园里的桉树——当年被称为尤加利树。对于北方学生而言,这种南方树种难以忘却。于是,就有了VR中泥土路旁排列的两行桉树。
团队成员高明说,VR的好处是能让你身临其境。“当我们把教室、桌椅都复原好,配上西南联大校歌,再戴上VR眼镜,真的有一种穿越时空的感觉。”
眼前,校园满目凋零:没有门的宿舍、铁皮的屋顶、树枝的窗棱、未上漆的桌椅……
耳畔,校歌壮志凌云:千秋耻,终当雪。中兴业,须人杰。便一成三户,壮怀难折……
自称理工男的高明此时已能感悟梅贻琦的那段名言:大学者,非有“大楼”之谓也,乃有“大师”之谓也。
复原的西南联大接受“大师”们检验
2017年11月1日,西南联大建校80周年纪念大会在北京大学校园内举行。杨振宁来了、彭佩云来了、潘际銮来了、郑哲敏来了……到场的37位校友平均年龄95岁。
西南联大物理系1938级校友杨振宁在现场发言,谈到在西南联大学习的7年为后续研究工作奠定了基础。“我个人非常幸运,能够在那么困难的时期得到那么好的教育,我对西南联大非常感谢。”
偌大的礼堂里,挤满“朝圣”的听众。先后致辞的晚辈后生,无论校长、总裁,无不毕恭毕敬。
礼堂外,复原项目的小伙伴已经搭好场子,准备着让老人们体验数字技术复原的西南联大。戴上VR眼镜就能“穿越时空”走进西南联大,体验者甚至能走进室内,一窥建筑构造、摆设。老校友们一定会记起当年雨打铁皮屋顶的叮咚之声,还有联大师生不绝于耳的笳吹弦诵。时空似乎转换到了1938年的西南边城。
复原项目终于上线。牵头人陈立萌打开微信,搜了搜以“西南联大”开头的工作群,居然有18个,手机上占了满满两屏。她说:“这么多部门协作一个项目,在百度很少见。所有人,都是带着敬意的。”
AR展台的90后小伙子马健有些紧张。复原西南联大是他大学毕业进公司后的首个项目,这186万行代码编译生成的产品能让老人们满意吗?这次考验大过学校期末考试,因为对于他,复原的不仅仅是校园建筑,更是联大情怀。
后来发生的事情让马健的担心成了多余。纪念大会散场后,老校友们从AR展台经过,竞相请他拍照。老人们站在普通的墙壁前,经AR技术处理,背景变成了80年前“国立西南联合大学”校门。他们手捧照片,回忆联大的点点记忆,讲述如今的生活琐碎。
人流渐渐散去,老人们陆续登上礼堂外的巴士。马健开始整理设备。此时,又走来两位想合影的老奶奶。他重新支好已收起的机位架:“没问题,我给你们拍。”老人笑靥如花的瞬间被定格。AR取景、按快门、连接打印机、冲洗照片,这个流程马健在一天内重复了无数遍。
然而此时,打印机意外罢工了。
他在相机和打印机间来来回回跑了三趟,还是不成。前序还有好几张照片列队待印。应该是网络延迟。他关照同事,优先打印两位老奶奶的,不行就用手机热点。老人静静等着,安慰他不要着急,“没关系,我们只要拿到合影就行。”
门口,巴士即将发车。工作人员在最后清点人数。老人看看汗流浃背的马健,又看看外面马上要启程的汽车,极不情愿地转身向外走去。一步一回头。
马健说:“洗完照片,我几乎是冲出去,追上她们。”等赶到她们身边时,老人一只脚已经踏上巴士,还在回头眺望拍照的方向。接过照片,老人紧紧握住小伙子的双手。老老少少眼眶都红了。马健后来说,为复原付出的所有日日夜夜都值了。
载着老人的巴士开动了。一群北大学子走出礼堂与前辈挥别,哼唱着80年前响彻边城的联大校歌:万里长征,辞却了五朝宫阙,暂驻足衡山湘水,又成离别……
西南联大虽成往事,但它从未走远。
来源:解放日报·上观新闻
作者:宰飞 余晨扬
微信编辑:纳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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