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领导吃早餐，新的形式主义？同样一件事，有的是做事，有的是作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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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网上流传的一组照片中，某县的水利局、公安局、医保局、工商联、科协、党校……还有各个街镇，都在办“早餐会”，也都挂着大大的红色横幅——“×××（某部门）与包联企业负责人畅聊早餐会”，数十张照片放在一起，夺人眼球。

吃早餐还挂横幅？形式主义到了这样的地步？不少网友这样反应。

作为一种服务企业、招商引资的形式，“早餐会”早就被全国各地媒体报道过。除了横幅，各地也用过大展板、电子屏，还有邀请函、留影装裱，怎么这次引起了如此这般的讨论？

翻了翻各地都是怎么开早餐会的，还挺有趣。

浙江三门县是开始得早的，2016年就发文将“早餐会”作为一项制度试行。会场设在食堂，吃的是白粥、包子、馒头、红薯。县领导和乡镇书记们边吃早餐边开会，从入座到结束，前后20多分钟。媒体称之为“分秒必争，雷厉风行”。

不过，三门县的“早餐会”以工作汇报、部署为主，讨论一些创建国家卫生县城、路边沟渠整治的问题。而现在办得比较多的政企早餐会，是领导为了倾听企业诉求、解决实际问题的，企业负责人是主角。

2021年初，无特殊情况周末均举行早餐会成为安徽芜湖的惯例，现在已经办了99场。一般安排在周六日上午，七八点开始到九点多结束。吃的是小笼包、煮干丝、面条、豆浆这些当地小吃。饭桌上还有“饭友”名单和微信群二维码，入群就能与市领导在线沟通。

到了2022年，早餐会已经推广开来。5月，西南某市市委书记邀数十家企业负责人共进早餐；同月，南方某地举行“政企面对面、服务心贴心”早餐会，领导和十多名企业家边吃边聊了两个小时；6月，东南某市印发《关于建立健全“周末早餐会”常态长效工作机制的实施意见》……早餐会也“下沉”了，从省委、市委、区里、街道，一直开到村镇里，早餐会处处开花了。

有篇报道的开头是这么写的：“大家早上好！”随着某村党支部书记、村委会主任某某话语声落下，饭团、桃胶、豆浆、贡面、小米红薯粥等美味端上餐桌。桌边，围坐了几位村干部。餐桌背后，用透明PVC板做的精致logo，写着某地“早上好”晨会。饭后，几位村干部还来到桃园、茭白基地进行现场考察，认真交流治村经验。

有意思的是，翻看网上流传的一些早餐会的照片，虽然背景不同，早餐有简有丰，但横幅或者背景点名“早餐会”是少不了的。从参会者的穿着、排位甚至神态中，我也能微妙地感受到一股相似的气息，谁是领导谁是陪坐的，一眼就能看出来。

有些照片里，甚至还能看到与会者掏出纸笔在认真记录的。

我在想，这样吃早饭，能好好消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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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早餐会”，有多少是有必要的？

应该说，早餐会能沟通情况、直接对话，甚至现场办公，确实有便捷、高效、务实的可能。我甚至会觉得，极端点说，哪怕一开数小时，早已不是早餐了，但哪怕只解决了一个问题，或确实在努力解决问题、最终有利于解决问题，就依然可能赢得与会者的认可、舆论的认可、群众的认可。至少不会那么反感。

群众反感的是，一窝蜂的形式主义、“留痕”主义。

比如一张照片里，某县医保局的“畅聊早餐会”上，挂着大横幅，坐了四位工作人员，三位企业代表，一人一餐盘，放着包子、玉米，C位的领导举起拿筷子的手，做指点山河状，企业代表埋头喝粥。

同为打工人，我脑子里想的是：这拍照片、发新闻、做台账这些活儿，是谁做的？既要拍边吃边谈的热乎劲，又要保证与会者仪态优雅，这活不容易。

为了拍照“留痕”，还有挺多琐碎的活，比如打会标，扯横幅，定制有Logo的矿泉水、餐巾纸，排座次……

吃什么也要经过考量，比如任正非多次说边喝咖啡边坐在一起聊天，思维会井喷，“一杯咖啡吸收宇宙能量”。但政府组织的早餐会极少会出现咖啡或西餐，而以中餐为主，甚至是地方特色小吃，这些汤汤水水甚至有气味的东西，是不是适合早餐会，就很考验主办方的智慧了。

至于说早餐会谈了什么，是不是有成效，很少有后续报道。

找来找去，就找到2022年底的一条新闻：中部某县在5天内，有77个单位邀请431位企业家参加了“早餐会”，征集工作意见建议21条，企业反映诉求15条，现场解决13条。平均一个早餐会一条建议意见也没达到，这样扎堆开会，最大的贡献可能是为企业家解决了早餐？

曾听说基层干部口中有四大最痛苦的形式主义——开不完的会、拍不完的照片、填不完的台账和学不完的APP。有公务员朋友说，白天一直开会，只得晚上加班，“我们在基层工作，不怕累也不怕吃苦，真心想为老百姓多做实事，很盼望能轻装上阵，少开些无意义的会。”

早餐会，相比清茶一杯的普通会议，不知道是减少了痛苦，还是增加了呢？

其实，怎样开会不重要，关键是有没有构建一种开放平等的对话环境，有没有解决问题。

有企业家表示，绝大多数企业的要求并不高，就是把应该办、可以办的事帮忙办好；有矛盾的、难办的事，尽可能帮忙协调，告知解决办法；实在不能办的事，把道理讲清楚，而不要一直拖着。

和领导一起吃早饭的人，不在意吃包子还是喝咖啡，关键是能聊啥，领导有没有倾听、回应、督办落实。如果只想着如何体现开会的新形式，想方设法只在“留痕+”“+留痕”上大动脑筋、做足文章，甚至还以普通工作人员难以言说、反对的种种理由，让人经常加班加点——这样的会，形式再新，骨子里还是“形式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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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会”本为舶来品，我国的少数地区，也有边喝早茶边谈事的习惯。但多数地区，其实没有这个文化，一些地方的早餐也很简单，并不大适合边吃边开。

那为什么早餐会遍地开花呢？

很难说，这里边没有跟风的因素。省里开了，市里赶紧跟上，市里开了，区里是不是也要开？一路开到村里就很好理解了。林业局开了个，那我们税务局也开一个吧，只要跟着做、“不缺位”，就不用承担责任。

如果说为了开会而开会是形式主义的“基本款”，那为了早餐会而边吃早餐边开会，就是形式主义的“隐藏款”、“贴牌款”。

留意一下，这种贴牌形式主义真不少。比如贴着“主题教育”牌子、实则离题万里的晨读晚诵、羽毛球赛。比如打着“基层调研”名号，实则是就是摆拍照片，拉家常的、帮忙搞卫生的，还得各个季节的都有。走访没给人家解决什么困难，反而增添了不必要的麻烦。还有的地方大搞“全民招商”，每个部门都要背指标，开个复印店，报告里就写成了“引进信息化企业”。

甚至连“留痕”本身也越来越各种形式主义，中部某县一名村书记手机里，满屏都是政务App，“手机内存都快不够用了”。虽然搞了信息化，该填的表还要填。“几十条信息填进手机，结果台账、报表等纸质材料照样要留痕，操作App完全成了负担。”

如果只盯着“留痕”，就容易这样去做。那些“低级红、高级黑”，那些形形色色的所谓“创新”，表面上似乎不跟风了，实质上还是形式主义。

就说开会吧，什么样的会才是好会？邓小平说：“开会要开小会，开短会，不开无准备的会。会上讲短话，话不离题。议这个问题，你就对这个问题发表意见，赞成或反对，讲理由，扼要一点；没有话就把嘴巴一闭。不开空话连篇的会，不发离题万里的议论。总之，开会、讲话都要解决问题。”

同样一件事，有的是做事，有的是作势。

懂不懂行，务不务实效，是不是愿意不只为刷存在感，很重要。有的是能力不足，传不出好球，甚至瞎传球。有的是担当不够，球传出去了，便与我无关。也有的，只是为了在盘传带中刷自己的存在感。

会一个接一个，文件数不胜数，企业调研一波接一波。但这“一窝蜂”里，多少是雪中送炭，多少是一地鸡毛？在执行中不讲科学，生搬硬套，盲目跟着做，其实就是没做。真正满心希望的企业家们、寄予厚望的办事群众，只会失望而归。

什么是“真正做有创造力的执行者”？上世纪90年代中期，上海一大批纺织女工下岗再就业。在多方合力下，上海航空突破国内空乘招聘在28岁以下的传统，从“超龄”女工中招聘乘务员，为推动全社会再就业攻坚克难起到示范作用。

在纺织行业劳动力安置过程中，有一条至今不少人耳熟能详的执行原则——“无情调整，有情操作”。改革要“壮士断腕”，但“有情操作”更能体现出执行者的初心。这八个字，是执行中的创新。这句话，进了课堂，成为口碑。这件事，就是“有创造力的执行”。

28年过去了，这才是真正的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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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微信公众号“狮子坐”

微信编辑：纳米

校对：s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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