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滥用=吸毒?当“止咳神药”成为他们的“致幻剂”,有人一天吞下60粒...成瘾者决心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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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08

以下文章来源于原点original ,作者原点记者

吴芳时常会回想自己生活中的两种极端——在社交工作中,她像个正常人,表现出开朗的一面;但当她回到家里,回避家人后,她会迅速拿出大量药物吞下。


在过去近十年里,滥用药物带来的分裂感和羞耻感让她痛苦。


而一旦停药,戒断反应又让吴芳生不如死:怕冷、流鼻涕、流眼泪、心脏难受,不想吃任何东西,不想做任何事情,不想和任何人说话,只想赶快吃药。


根据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发布的《国家药物滥用监测年度报告(2016年)》,药物滥用指的是非医疗目的反复、大量地使用具有依赖特性的药物,使用者对此类药物产生依赖,强迫和无止境地追求药物的特殊精神效应,由此带来严重的个人和社会问题。


直到一则公告发布,对复方地芬诺酯滥用多年的吴芳终于决定要戒掉它。2024年7月1日,根据国家药监局、公安部、国家卫生健康委发布的关于调整精神药品目录的公告,将右美沙芬、含地芬诺酯复方制剂、纳呋拉啡、氯卡色林列入第二类精神药品目录。


但现实情况是,当吴芳试图脱瘾时却发现,更多药物成瘾者正在寻找其他可替代的药物,而不少人的年龄通常只有十几岁。日前,黑龙江安达市青肯泡乡一名14岁初中生,在课堂上吞下30片处方药卡马西平后,突然意识不清晕倒,被紧急送往医院ICU。


多年来,因为隐蔽性强、管控难和戒瘾难,药物滥用的治理面临巨大挑战。在药物管控不断升级之外,成瘾者背后被忽视的个人心理精神健康、家庭等问题,或许才是海平面下的冰山。


吴芳下定决心要告别药物滥用。但这仅仅是第一步。



成瘾


6月初,吴芳熟悉的药物“代购”给她发来了一则新闻:国家药监局2024年5月7日发布,明确将右美沙芬、含地芬诺酯复方制剂、纳呋拉啡、氯卡色林列入第二类精神药品目录,自2024年7月1号起实施。


当时,药代手上还有一些存货,他想把原本560元一瓶的药以80元一瓶的价格全部卖给吴芳。


吴芳仔细查看新闻后,才真正意识到了严重性。之前的她,一次次安慰自己吃这个药是因为肠胃功能紊乱,“这是合法的药物,不是毒品”。


和很多药物成瘾者不同,吴芳最初接触到复方地芬诺酯,是因为被医生诊断为肠道功能紊乱导致的腹绞痛和腹泻。那时,一瓶药2元左右,有100粒。


第一次服用时,效果非常好。快要吃完时,吴芳发现自己对药物有了耐受性,同样剂量,药效却不如最初那样明显,她又买了一瓶。


2015年她有过一次剧烈腹绞痛,疼得手抖,打开药瓶控制不住地撒,一次性吃了15粒。之后吴芳开始呕吐,感觉像是喝醉了,全身肌肉完全不能动,就这样睡了过去。那是她第一次过量服用。


再次病发时,吴芳又吃过了量,但这一次她觉得很舒服。从此,她开始了接近十年的药物滥用。


吴芳之前购买的药。


陈诚现在也说不清自己究竟吃过多少药,但她清楚记得自己是如何一步步沉沦的:青春期时,内向懦弱、身材瘦小的她,饱受校园欺凌和家暴的双重折磨。高考失利后,她又被母亲逼着选了并不喜欢的专业。19岁时,她在网上看到服用右美沙芬可以暂时逃避痛苦,就想试试。


她曾有过不好的念头,但又怕死。一次性吃下大量药,或许可以成为慢性自杀和逃避现实的“解法”,陈诚想。


她在网上买到了右美沙芬。


右美沙芬,一般指的是氢溴酸右美沙芬,实际上这种中枢性镇咳药,一般用于干咳,包括上呼吸道感染、支气管炎等引起的咳嗽。如今它却成为国内最常被滥用的药物之一。


在陈诚的描述中,这是可以帮她暂时摆脱现实痛苦的“致幻剂”:她完全忘记了现实生活中的伤心事,只和幻想、和音乐作伴,仿佛自己是绚烂的小精灵,又像是没人理解独自在黑暗里行走的小魔女。


但很快,迎接陈诚的是翻江倒海的呕吐和晕眩,“乌托邦”消失了。


即使每次过量服药带来的幻觉很短暂,陈诚也在一个月左右后便上了瘾。


她基本上不在药店买药,而是通过网络药代。绕过了购买处方药的繁琐手续,在代购手中,药价也自然被抬高了,陈诚每次从代购手中买药都得十盒/瓶起步,一盒比在药店买贵上10-30元。


陈诚不会只在一家代购那里买药,因为这些代购的账号,随时会被封禁。但代购们会换上新的马甲,活跃在药物滥用者的圈子里。


陈诚开始随心所欲地买药、吃药。与之而来的,陈诚的身体也产生了耐药性,之前一次十几粒药已经无法让她产生快感了,她不得不服下更多的药。最频繁的一段日子里,陈诚过量服药的频率,是每天吞下60粒药。


16岁的刘璃对药物成瘾后,也从第一次的7片,逐渐上升至每次十几片。她第一次尝试过量服药,发生在情绪失控的自杀未遂后。第二天,她询问朋友“有没有爽的药”,并购买了一盒“美金刚”,一种用于治疗中重度至重度阿尔茨海默型痴呆的药物。


吃下药后,随之而来的是迷糊、呕吐,刘璃失眠了整整三天,睁眼闭眼看到的都是脑海中的幻觉,她“开始爱上了这种濒死感”。当药效减退,刘璃就会再次吃药。连续一个星期,她每天吞下18颗白色药片,直到明显感受到记忆力减退、大脑模糊等身体反应,才开始逐渐降低频率。


追求所谓幻觉而来的药物滥用者,得到的绝不只有快感。几年前,李媛发现,自己的朋友也在偷偷滥用右美沙芬。朋友告诉过李媛,自己从13岁开始滥用药物后时常头疼,反应也变得迟钝,对外界的感知也渐渐变成了关闭状态。


“她现在比较迷糊,状态不对,智力也下降了。”李媛说。


隐秘


第一次亲眼看见朋友药物滥用后的反应时,李媛被朋友吐了一身,“我以为她要死在我面前”。李媛试图打120,却被朋友一把夺过了手机。


过了很久后,李媛才从朋友口中得知,她已经药物滥用6年。


李媛开始真正地接近一个药物滥用者的世界:圈外人很难通过“药物成瘾”“药物滥用”这样的关键词找到这群人,他们在社交平台上,更习惯于用“o”“od”来找到“同伴”。“od”是英文overdose的缩写,他们写下自己每天o了几t(tablet药片)药,把o完药后的感受和反应都记录下来,借此凑到了一起。


李媛知道,朋友加入了一堆od的群聊,并把95%的时间,都扑在了od群里。在这里,她和群友们反反复复地自揭伤疤和痛苦。李媛曾经试图让朋友远离这些群聊,却没用,“这像是一种交叉感染,但他们觉得只有这群人能够懂自己。”


上海市精神卫生中心心理治疗师李煦接触过很多成瘾的患者,她观察到,很多成瘾的人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滥用是有问题的。“物质滥用的背后通常都会有一些触发的因素,但成瘾者能够维持这样的使用,其实还是因为滥用给成瘾者带来了所谓的‘好处’,或者说是‘解决’了一些问题,比如说可能有些人有情绪的问题,可能就会滥用这些药物,让自己沉溺在一些看似解决了问题的虚假体验当中。”李煦说。


在李煦看来,物质滥用的不管是青少年还是成人,背后可能是在现实生活中没有一个好的关系,没有和人建立起健康的依恋关系,最后转向依赖某种物质或依赖某种行为。


曾经有一段时间,陈诚也加入了od群。她发现,群友们的年龄基本上在10-25岁左右。


北京安定医院成瘾医学病区副主任邢笑萌见过太多父母知道孩子滥用药物那一刻的神情,惊讶且不相信。关注物质滥用和成瘾相关问题多年,她观察到,首次就诊时以解决药物成瘾为主要诉求的青少年只占诊室患者中一小部分。存在药物滥用的青少年,往往是因为一些精神症状或其他问题被家属送来医院。更多的情况是,患者在就诊时,家属也并不知晓患者药物使用的问题。后续相处久了,医生逐渐获得患者的信任,在问诊检查的过程中,才会发现部分青少年有药物滥用的问题。


许多人根本就没有走到门诊门口的机会。刘璃的母亲到现在都不知道女儿在滥用药物。平日里,爸妈工作早出晚归,刘璃会挑他们不在家的时候吃药。她把空药盒小心藏在袋子里,攒到一定数量再扔进楼下的垃圾桶。最严重的一次,刘璃先是一口气吞下了17片金刚烷胺,未能立刻见效后又多次追加了剂量。“结果药效突然起来,整个人直接晕过去了。”恢复意识后,刘璃连续吐了三天,因为一直未能缓解,她向母亲提出想去医院。


在去医院的路上,刘璃丧失了听觉和视觉。刘璃有遗传性低血糖,她描述这些症状时,母亲以为她只是低血糖犯了。她就诊时声音发抖、身体紧绷,确认没有生命危险后,医生建议她去看看精神科。刘璃的母亲当时回答,“怎么就精神出问题了呢”,她觉得是医生判断错了。


学校老师也向刘璃的母亲提出,希望她带孩子去看心理医生。那之后,刘璃的母亲试图询问女儿发生了什么,但刘璃只说自己“心情不好”。“我觉得她没有必要知道这么多,我自己的事说了她也不明白。”


刘璃母亲在网上咨询了医生。了解到刘璃有伤害自己、情绪低落的表现后,医生表示,“可能是抑郁症”。得到这个结果后,父母请了几天假,陪刘璃出去玩了一趟。


那几天刘璃很高兴,她曾向父母表达过自己对陪伴的渴望,但得到的回应常常是“太忙了,没有空”。


那次短暂的“调理”没能解决刘璃的问题。状态不好的时候,她脾气暴躁,情绪都憋在心里,甚至“想撞死”。她坦言自己希望去线下看专业的精神科医生,但没有向父母表达过。“(我能感觉)他们觉得麻烦,不想带我去看,那我也没必要麻烦他们了。”不舒服的时候,她就吞下很多药片。


在李媛看来,od群里“能凑到一起的,都是没法正规治病的”。她的朋友陷入抑郁时,曾用刀割自己,吞各种奇怪的东西,被救回后,迎面而来的却是来自她母亲的几个耳光以及“没事找事”的责怪,始终没能得到看病的机会。


李媛观察过,“他们的家长普遍有病耻感,觉得学业太紧张没时间给孩子治疗,而一旦确诊精神疾病,无论学业、工作、正常生活都会受到影响。”


又一次想到自杀时,朋友在网友建议下,第一次尝试了吞药,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李媛觉得朋友走上药物成瘾的路颇为讽刺:“她本来想要自杀,却靠od的药瘾重拾对人间的牵挂。”


李媛发现,很多人一个月od花费400元左右,而寻找心理咨询师动辄上千元,他们宁愿选择用滥用药物解决问题。


李媛作为朋友,不理解朋友的选择,但又同情她的遭遇。她上网搜索资料,学习相关知识,想要把朋友从深渊里拉出来。


od群里,有人求抑郁症处方买药。


戒药


决定彻底戒瘾前,吴芳试图戒药过五次,但都因为戒断反应失败了。


几年前的一次,停药 12 小时之后,吴芳开始冒汗,几小时后她感觉心脏快要跳出来,没有办法呼吸,最后休克被送进了医院。


在此之前,父母虽然知道她因为腹绞痛需要服药,但并不知道她已经成瘾。被抢救过来后,父亲对吴芳说,“别戒了,我要一个活生生的女儿,哪怕你嗑药,只要不危及你的生命,我就满足了。”父亲的第一反应是害怕,害怕因此失去她。


在邢笑萌的接触中,很多家长对药物滥用并不了解,更不清楚滥用药物的一些严重后果,“他们关注的是当下孩子的状态是不好的,所以我们很多时候解决问题是要一步一步来。”


“首当其冲的就是死亡的风险,”邢笑萌说,“长期过量服药会对肝、肾、心血管等造成各种各样的损害,如果出现多种药物共用的情况,死亡风险是非常高的。有的药物是特殊的一些使用方式,比如吸食,可能会造成呼吸道的一些损伤。还有就是对认知功能的影响,尤其对青少年,会产生长期的影响。”


实际上,在滥用药物两年后,吴芳曾有意识地在网上去查药的配方,她才知道复方地芬诺酯其实是属于阿片类药物。


美国疾病控制和预防中心公布的数据显示,2022年美国发生了超过10.9万例药物过量死亡,其中近70%涉及合成阿片类药物。在我国,因为滥用复方地芬诺酯而导致死亡的案例也偶有发生。


吴芳坦陈自己其实想过后果,“但是那时药物对身体的伤害和药物戒断时所承受的痛苦相比太小了,我没有选择。”


药物成瘾半年后,陈诚的肝肾功能越来越差,身材走样,体力不支,频繁呕吐伤胃,她也想要把药戒了。在男友陪伴下,陈诚终于踏入精神科门诊,并被诊断为重度抑郁和重度焦虑。陈诚坦言,虽然对看病这件事充满期待,但她在复诊多次后,才敢跟医生袒露自己药物成瘾的情况。


戒掉药物成瘾,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陈诚的戒断反应是身体疼痛、恶心、失眠和拉肚子。反弹时,她忍不住复吃了药。但男友的不离不弃,和医生的耐心疏导,让她坚持下去。她开始试着一点点减药。


吴芳和家人跑遍了所在地几乎所有的三甲医院,但没有一家医院愿意收她。有一次断药要超过24小时了,吴芳害怕戒断反应再次出现,在没有号的情况下,冲进了精神科医生的诊室。但一位精神科的医生甚至都不知道复方地芬诺酯会成瘾。


吴芳的父亲联系到了北京的专家,在对方的指导下,当地精神科的医生给吴芳开了脱瘾药物,开始进行医疗戒断。脱瘾药物有严重的副作用,会造成血压降低,吴芳需要在家人24小时的看护下监测血压和呼吸。7月19日,吴芳完成了第一阶段的戒断。


邢笑萌介绍,如果患者进入医院成瘾医学科,前期会先给患者进行脱毒,让患者能够安全停止使用药物,平稳度过急性戒断期。对于患病比较严重的躯体问题或其他精神障碍的患者,也会对症处理,评估后进行相应干预。当患者整体状况有好转之后,医院会安排包括个体、小组团体甚至家庭治疗在内的心理治疗,并提供认知、社交技能、问题技能的训练和康复。


在邢笑萌看来,成瘾并不是单纯的生物学问题,而是包含了心理、社会等多方面因素,这也是成瘾治疗难度很大的原因。


邢笑萌说,在医院内,医生有足够的信心帮患者停药,但出院之后,患者能否坚持才是更大的难题。“出院之后,患者可能接触到的人,应激性的、压力性的事件,跟药物有关的信息,和家人的关系,都会产生一些影响。”


父母的支持,时常让吴芳觉得羞愧。她很感谢父母的包容,尤其是在戒药的第一个月里,“如果在这期间有某个刺激我的点,我可能真的会重返od。”


相比之下,李媛的朋友就没有那么幸运。李媛尝试带着朋友去医院就诊,但在一家当地三甲精神卫生中心,医生只是将其诊断为抑郁症后便开药结束了问诊。


之后,李媛再想把朋友带去医院,都失败了。李媛觉得遗憾,很多选择药物滥用的人,现实生活中求助的道路都没走通,许多个环节都可以改变朋友走到目前的状态,但似乎都失效了。


管控之后


如今陈诚成功戒掉了药,回头看药物滥用的那些日子,她常感到自责,“毕竟是不好的事,od只是想逃避痛苦,并不是我的本意。”同样得病的患者有那么多,很多人仍然选择了抗争,但自己却自甘堕落,陈诚觉得很惭愧。


但她也曾幻想过,如果回到十几岁时,自己得到了家人、朋友和老师的理解、支持,自己可能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邢笑萌曾经在心境障碍科等科室工作过,接触过很多抑郁症、双相情感障碍的患者。她观察过,从2018年起,她接手的患者中青少年的比例越来越多。三年前,当她回到成瘾医学科室时,邢笑萌对青少年物质滥用的情况并没有特别的惊讶,在她看来,这确实是青少年心理、精神健康问题的一部分。但是让她感到尤为不安的,是这些青少年获取这些药物的途径,和他们对于药物使用风险意识的缺乏。


实际上,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国家对于复方地芬诺酯的管控,一直在不断升级。2013年7月,复方地芬诺酯片被列入必须凭处方销售的处方药管理,严格凭医师开具的处方销售。2023年2月,国家药监局进一步加强复方地芬诺酯片等药品管理,药品生产、经营、寄递等环节都加强了监管。但一些私人非合法的手段依然可以买到,比如网络邮购,私人网站的药店,甚至有制药厂内部的员工把药放出来牟利。吴芳曾经以100元一瓶的价格从这些人手中买到了药。


右美沙芬的管控在过去的几年里同样也经历了收紧。2021年12月,国家药监局发布公告称,将原属于非处方(OTC)的药品(氢溴酸)右美沙芬转为处方药(RX)管理。2022年12月1日,《药品网络销售禁止清单(第一版)》正式施行,其中明确:右美沙芬口服单方制剂被禁止通过网络零售。


7月1日后,记者在社交平台上顺利加上多位药代,他们表示,右美沙芬目前十盒起卖,价格已经从15元一盒逐渐涨至40元一盒。除右美沙芬外,其他常被滥用的药物也都可通过药代轻松购买。陈诚说,对于很多药物成瘾者来说,不会只滥用一种药物。


记者顺利加上药代后询问右美沙芬价格。


记者在“右美沙芬”吧中搜索相关信息,看到大量药物滥用者在“建群”“求群”的帖子下聚集。他们在微信、QQ群中详细公开自己的服药情况,据此讨论怎样吃药最“科学”。成瘾性的大小、对身体的伤害、价格的高低、服用的方式,甚至购买渠道,都是聊天记录中的高频词。还有人曾向持有抑郁症诊断的群友求助,希望对方帮自己购买处方药。


一个月前,吴芳在网上浏览时,在贴吧里意外地发现很多年龄很小的成瘾者在求药、卖药,交流服药之后的感觉,“他们其实都知道7月1日开始国家对右美沙芬实施管制,就在找各种替代的药。”


吴芳同样也发现了一群和她一样决心戒掉药物滥用的人,但很多人是错误地一次又一次用一种成瘾药去戒断另一种成瘾药。吴芳和这些网友交流后发现,这些人选择沉迷药物的背后,大多数都与家庭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很大程度上都和心理因素有关。他们中有人不敢去医院,有人每当父母吵架,心情不好时就需要过量服药来改善情绪,有人一直跟吴芳倾诉,对于走上药物滥用这条路,有多么后悔。


实际上,我国早在1988年就启动了药物滥用监测工作。90年代初,国家药物滥用监测中心建立。尽管多年间药物管控不断升级,对这群药物滥用的人来说,仍然像在打地鼠。


李煦认为,管控很重要,得到了管控之后,获得这些药物的可能性会减少。但这仅仅是其中的一环,如果放到一个更广的视角来看,如何能够减少毒品、药物对青少年的吸引力,其实是更关键的。“从一开始能够在现实中建立一个比较良好、健康的依恋关系和人际关系,能够从现实当中得到满足,而不是依赖于物质带来的假象,是减少成瘾的一个很关键的因素。”她说。


在邢笑萌看来,尤其对青少年而言,大脑和心理发育水平还没有完全成熟,药物对大脑的损伤要更明显一些,所以治疗一定要尽早,相应的心理干预也非常重要。对于青少年来说,家庭的问题、家长的教育也是非常重要的,家庭环境的优化、家庭成员之间关系的改善,对青少年的愈后是非常有帮助的。它是一个很长期的过程,这种家庭关系的改变是需要家庭当中每一个人去做出一些努力。


她觉得,解决药物滥用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让这种情况出现,在预防上可能需要社会多个部门、机构协同,更多力量和资源的投入,早发现、早预警、早干预。


陈诚也希望,能够让心理健康的重要性得到更多科普,消除社会对于心理疾病的偏见。“不要把孩子的求助当成玩笑,科学认真地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


吴芳正在经历戒药的第二个阶段。她时常情绪低落、失眠无力,但她知道必须得靠自己熬过这段时间,让大脑再次习惯没有阿片类药物。吴芳把自己每一天的变化和感受都分享给了自己最亲密的朋友。“朋友接受你,就等于社会上还有一部分人可以接受包容你,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她很感激从朋友那里得到了莫大的安慰和鼓励,现在,她也想把这份鼓励分享给同样在戒药的网友。


(应采访对象要求,文中除邢笑萌、李煦外皆为化名)



解放日报·上观新闻原创稿件,未经允许严禁转载


作者:张凌云 陆冠宇 梅旭普

微信编辑:佳思敏

校对:w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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