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世界为何存在》序 | 李淼专栏
作者=李淼 本文为《世界为何存在》的推荐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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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在《神雕侠侣》中有一个情节很有趣，欧阳锋在黄蓉的引导下对自己的身份产生疑问，连问「我是谁」，然后就疯了，以后他逢人就问「我是谁」。
我们读到这里时，觉得欧阳锋成了哲学家，觉得金庸设计这么一个情节很合理，一个人内功练到一定程度，就像参禅到了一定程度，开始对我和事物的本质产生怀疑。佛学家认为世界不存在，是自我的幻觉，真正的存在是「彼岸」，对自我身份产生怀疑的人也深刻质疑「我」的意义或含义，就像欧阳锋。一个人陷进这个问题，就疯了，就像欧阳锋。
世界真正存在吗？我真正存在吗？笛卡尔的名言「我思故我在」是用我的存在来肯定世界的存在。我们这一代人小时候学的一个哲学教条是，区别「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的是对于世界的看法，唯物主义认为世界客观存在，独立于「我」的存在，而唯心主义认为世界并不客观存在，是「我」的外化。当然，这种二分法非常粗糙，将一个深刻问题和对这个问题的回答简单化。
一个人一旦开始思考「我是谁」，「世界存在吗」，「存在是什么」，「世界为什么存在」，诸如此类的问题，要么他非常清醒，要么他清醒到了疯狂的边缘。
物理学发展到今天，重新提出了世界客观与否这个问题。电影《黑客帝国》给我们提供了一个无法否定的可能性：我们这个世界可能像虚拟游戏一样，是某个更高级文明写出来并运行的代码。如果我们自身的文明进一步发展，我们也许也能够写出并运行一个虚拟世界的代码，这个代码中也许会演化出另一个文明，这个文明到了一定程度也能够写出并运行一个虚拟世界……因此有人论证，既然虚拟世界可以像俄罗斯套娃一样层层递进，那么，根据概率论，我们这个宇宙是虚拟的可能性就非常大。
你看，世界存在吗？我是谁？确实是个问题，或者确实是两个问题。
物理学研究还提出第三种可能性。我们的世界不是虚拟的，而是「史前」某个顽皮的物理学家不小心在他的实验室里制造出来的。确实，我们宇宙源于一场大爆炸，根据《万物理论》主角霍金的一个定理，我们的宇宙不可避免地源自某个奇点，在这个奇点上，空间不再有意义，这个奇点「前」，时间也不再有意义，因此我们将前用引号括起来。而根据宇宙暴涨理论，这场大爆炸其实来源于某个真空，那么，物理学家想象，也许这个真空可以通过某种虫洞连接到另一个宇宙，这个虫洞的出口也许就是那个顽皮物理学家的实验室。他一不小心地制造出了这个宇宙。
且慢，另一部分物理学家可能完全不同意我们的宇宙是史前文明不小心创造出来的，他们认为我们的宇宙是精心制造出来的，因为我们的宇宙很特殊，例如在我们的宇宙中不仅存在原子，还存在碳原子，因此通过碳原子的化合物衍生出了地球上的植物和动物，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也就是说，这个观点认为存在一个自然的上帝，这个上帝不过是另一个智慧生物而已。
当然，我个人觉得我们的宇宙最有可能是无数众多宇宙中的一个，在我们宇宙之外还存在很多其他宇宙，这些宇宙的大小，是否存在恒星，是否存在原子和分子都不一定，一句话，不同的宇宙中有着不同的物理学定律。我坦承两年前我不相信这个多元宇宙论，现在，因为这个和那个原因，我开始信了。
以上是物理学家能够想到的世界，尽管理论不同，大家都承认一点，我们的世界是真实的。
这样，我们就来到一个更加基本的问题，在承认我们的世界是真实的前提下，它为什么会存在？为什么这个世界压根不存在？为什么世界本身不是虚无？
这样，我们就可以打开这本书阅读了。这本书的作者起先是抱着同样的疑问，梳理古往今来不同的哲人对「世界为何存在，世界为何不是虚无」的不同探索，最后抵达了他自己对这个问题的解答。我们可以这样总结这本书：「世界上为什么存在万物而非一无所有」这个问题其实无解或者有很多不被公认的解答，作者也建议了一个解答。不论他的解答是否可靠，我们都有必要读完这本书，并认真思考作者的解答。
本书开始于一个游戏式的序言：「为忙碌生活的现代人提供的快速解答：世界上为什么存在万物而非一无所有？如果世界一无所有，也就是没有任何规律，因为规律是属于‘有’的范畴。如果没有任何规律，那么一切皆有可能。如果一切皆有可能，那么‘一无所有’是不可能的。也就是说，如果世界一无所有，会得出‘一无所有’是不可能的结论，因此，世界‘一无所有’是自相矛盾的。因此，世界上必然存在万物，证明完毕。」
当然，不用仔细想，这是一个游戏回答，有明显的漏洞。尽管如此，这个回答却值得思考，因此，我们就被作者引入了「歧途」，开始进一步阅读本书，从而越陷越深。
本书从现代哲学的两本赫赫有名的著作开始，即海德格尔的《形而上学导论》和萨特的《存在与虚无》开始，引入这个看起来无厘头却最为深刻的问题，为什么存在万物而非一无所有？这个问题简单而粗暴，是真正的终极问题，是所有问题的终点，人类问出的所有「为什么」背后都有它的痕迹。
在第二章，作者从各种角度解释这个「最黑暗的问题」。在接下来的第三章，作者进入另一个概念，「虚无」是什么？虚无是什么也不是，还是某个东西？这是看上去自相矛盾的一个概念，如果你没有时间或者耐心去读海德格尔单调的哲学名著，那么在这里你有最好的机会思考他的「虚无虚无化」这类命题。
在这篇中文序言里我就不去剧透作者如何将剧情展开的了。我只是提几个关键词：上帝，宇宙在时间和空间上的有限无限，因果律存在吗，因果律是局域的还是整体的，多重宇宙，佛学如何看待宇宙，万物皆信息，全局选择者，善召唤存在，等等，等等。
这是一本「存在」问题导论，从而也是一本哲学入门书。在形而上的层次上，哲学问题都是没有解答的问题，因此，对存在问题的思考，将伴随你存在的一生。同样，阅读本书一次不会解决问题，也不会为本书提到的各种观点画上句号。我的意思是，以后我还会不断地重新阅读这本深入而浅出的书。
我是谁？存在是什么？存在为何而存在？
作者=吉姆·霍尔特 译者=高天羽 插图=张晓歌
这本书有很用心的插图，回复 061 浏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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