闾丘露薇：奥巴马懂得的外交教训

经过了伊拉克、利比亚之后，奥巴马懂得了，一个国家，仅仅有一个民主的体制是不够的，更需要有公民社会的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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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巴马懂得的外交教训》

文/闾丘露薇

托马斯·弗里德曼采访奥巴马，这次不仅仅是文字报道，纽约时报还把全长59分钟的访问视频，原封不动地搬上了网站。

弗里德曼的专栏文章看了很多，第一次看他出镜采访。不过我蛮喜欢这样的访谈，因为弗里德曼不仅仅是提问者，而是带着自己的观点来和奥巴马进行讨论，也因为这样，他时不时地会附和，或者打断奥巴马的回答，让这场访问，变得更像是一场对话，而讨论的主题，就是奥巴马的外交政策。

有一个算得上纯粹的提问，弗里德曼给了奥巴马充分发挥的空间，那就是问奥巴马，执政这些年来，在外交政策上学到了哪些，或者是得到了怎样的教训。

奥巴马谈到了一点，那就是经过了伊拉克、利比亚之后，他懂得了，一个国家，仅仅有一个民主的体制是不够的，更需要有公民社会的支撑，因为最终国家如何运作，向哪里走，是由这个国家的人所决定的。他举了一个例子，那就是突尼斯和利比亚，这两个相邻的国家，一个点燃了阿拉伯之春，一个则是阿拉伯之春蔓延的结果。

这两个国家的人民都推翻了强人政治，但是过程还有整个国家付出的代价完全不同。本阿里面对民众的愤怒，选择了下台交出权力，但是在利比亚，卡扎菲使用的是武力镇压抗议民众。两个国家接下来的发展也有很大分别。

突尼斯在外界眼中，证明了国家和平民主过渡的可能性。而在分享自己经验的时候，突尼斯总统马祖基认为，这是因为突尼斯人民较高的受教育程度以及对民主和人权的积极向往，而这是一个国家民主化的前提；而在面对困难的时候，能够坐下来一起解决问题的默契，则是民主化的基础。他最感到骄傲的，是突尼斯的宪法，因为有数千人参与讨论，是“我们的宪法”。

而利比亚，武装民兵把首都的黎波里和东部城市班加西变成了战场，说到底，是为了控制权。这些不同的政治力量，因为心里很明白，如果透过选举这样的方式，他们无法取得足够的选票，这意味着无法取得他们想要的政治权力，于是选择了用武力这样的方式。

奥巴马认为，之所有会有这样的选择，是因为在经过了卡扎菲长达四十二年的统治之后，利比亚没有像突尼斯一样，后者至少有一些公民社会的基础。而公民社会的建立，则是让这个国家的人，愿意一起来制定游戏规则，愿意认赌服输，而不是依靠暴力，来夺取权力。而如果拿突尼斯总统所总结的经验来比较的话，利比亚具有同样的前提，那就是民众向往对于民主和人权，但是可惜，他们缺少如何解决问题的默契，也就是基础，因为在过去的四十年，从来没有机会学习，也没有人教过他们如何坐下来谈判，妥协，合作。利比亚过去四十年的历史，就是卡扎菲一直是用武力/暴力来做亲身示范。

奥巴马说，他开始思考这样一个问题：透过外力，可以帮助一个国家推翻独裁，建立一个民主机制，就好像当年美国出兵伊拉克，推翻了萨达姆，但是如果没有考虑更长远，比如这个民主机制，是不是可以依靠这个国家的人自己来进行良好运行的话，这样做，是解决问题，还是会产生更多问题？

他说，外界一直觉得，只要武装了反对派，就可以结束叙利亚的内战，这是一厢情愿的幻想；他也认为，即便美军留在伊拉克，也依然会有现在的局面，因为马利基政府排斥逊尼派和库尔德人的做法，不会因为美军在而有改变，而如果马利基选择合作以及分享权力的话，那么即便美军离开，也不会导致现在的局面。关键是，如果要维护伊拉克的主权完整，美军总有一天要离开，伊拉克的发展，能够依靠的，只有伊拉克人自己。

其实，推翻独裁，建立一个民主机制，但是却没有达致国家民主化目标的例子，还有一个，就是埃及。虽然塞西算是民选的总统，但是谁也不会否认，埃及又退回了军政府时代。探究其中的原因，民选的总统穆尔西，没有作为全体埃及人的总统，而是只为自己所属的政治力量服务，并且滥用手头的权利，透过修宪，来服务于自己所代表的那部分的宗教意识形态。这些，都是违背了民主原则的行为。

正如人们走上街头，是一种改变社会的力量，不同政党，政治团体，政治人物是否懂得和愿意妥协，也对一个国家的命运至关重要。就在伊拉克总统宣布了新的总理人选之后，马利基一开始一直不愿放手，甚至将自己的嫡系部队派驻到了街头，摆出一副要军事政变的架势。

而如果有这样的举动，破坏的是一个国家的向民主过渡的进程，甚至导致内战或者内乱。可惜现实中，有太多人和政治力量会说：我不在乎，我只要保住我的权力，我只要争夺到权力。

关于作者

闾丘露薇，腾讯《大家》专栏作者，凤凰卫视著名记者、主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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