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大明:茶党男神克鲁兹,下一个奥巴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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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23日上午,美国国会参议员特德·克鲁兹(Ted Cruz)在弗吉尼亚州林奇伯格市的自由大学(Liberty University)发表演讲,正式宣布角逐2016年美国总统大选。
这位被茶党奉为“男神”的古巴裔共和党人成为下一个大选周期中首位宣布参选决定的主流候选人,从而意味着新一轮问鼎白宫的驴象选战就此拉开帷幕。
(美国得克萨斯州联邦参议员特德•克鲁兹)
虽然坐拥得克萨斯州的大票仓,45岁的克鲁兹在拥挤了将近20个跃跃欲试者的共和党阵营中仍不起眼。在多次民调中,克鲁兹的支持率只有4%到6%上下,无法挤入前五。
比较而言,论资历,克鲁兹只做了两年国会议员,不如克里斯·克里斯蒂、斯考特·沃克等现任州长;论族裔,克鲁兹并非是唯一的拉美裔,他的参议院同事马尔科·卢比奥在拉美裔中更有话语权,并更熟悉移民政策;论财力,克鲁兹也敌不过杰布·布什背后的家族实力与人脉。
别说是对决民主党,就是在共和党初选中脱颖而出,对克鲁兹而言都并非易事。不过就在6年之前,同样仅有两年国会经验的奥巴马不也击溃了这些看似不可逾越的障碍么?虽然口口声声地将奥巴马作为靶子,但克鲁兹所需要的正是复制“奥式成功”。
既然决心要做2016年的奥巴马,克鲁兹就必须尽快拿出自己的独门绝技即“我们可以相信的改变”之类的奥巴马魔咒来。显然,克鲁兹的首秀就在迫不及待地施展魔力。在宣布参选决定的时间与地点选择上,将矛头直指奥巴马。
整整五年前的3月23日,奥巴马在白宫签署了《患者保护与平价医疗法案》即奥巴马医改生效,而自由大学这所全美乃至世界最大的天主教大学也很快提出了医改违宪的起诉。在参选演讲中,克鲁兹也特别强调要彻底推翻奥巴马医改,而且还高调表达了在就业、税收、教育、中东政策等诸多领域上对奥巴马现行政策的强烈否定。这种不留后路的极端化言论是为了吸引保守派基本盘的眼球,同时也欲打压党内对手再说狠话的空间,更为重要的是将自己放在了与民主党总统唱对台戏的共和党领袖地位。
另一个处心积虑的安排是,克鲁兹在长达30分钟的演讲中用了整整三分之一的时间来介绍自己的成长背景,包括逃离古巴的父亲、美国本土出生的母亲、因家庭原因而从小在非洲长大的妻子以及艰难完成大学教育的自己。按照克鲁兹的总结,“这就是我所有的故事,和众多美国人一样。
然而,对于太多美国人而言,美国的承诺已变得越来越遥远。”忆苦思甜的潜台词其实是:我的生活并不完美,我也是普通人,但我相信美国梦,所以如果你也相信,就来支持我的竞选。如此谋篇布局很容易让人联想起被认为是奥巴马好运起点的2004年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的主旨演讲。当时正在竞选国会参议员路上的奥巴马也痛陈了家史:肯尼亚留学生的父亲、参加过二战的外祖父以及普通家庭出身的白人母亲。
而奥巴马的总结是,“我深知我的故事是更大的美国故事的一部分,我得益于那些前人,我的故事在世界上任何其他国家都不可能发生”。换言之,克鲁兹或者奥巴马的自述不但希望能与所有正在拥抱美国梦的普通百姓分享同理心,而且还要凸显自我的与众不同。
那么,克鲁兹到底有多么与众不同呢?他的成长故事真的如演讲中那样立志么?对竞选候选人的造势而言,回答当然不言而喻。
【革命党父亲与程序员母亲】
克鲁兹在演讲开头就讲到了他的父母。母亲埃莉诺出生在美国东北部特拉华州一个爱尔兰和意大利后裔的天主教家庭,在家里17个孩子排行倒数第二。虽然成长环境不佳,但还是成了全家第一个上大学的人,从赖斯大学毕业后当上了电脑程序员,后来在新奥尔良遇见了克鲁兹的父亲拉斐尔·克鲁兹。
而拉斐尔的经历堪称传奇:出生在巴蒂斯塔时代的古巴,因学生时代反对军政府而逃到美国得州读书,其间为了生存不得不打工刷盘子,每小时挣50美分。1959年古巴革命胜利后,拉斐尔兴冲冲地回到古巴,却难以接受卡斯特罗政权的社会主义道路,所以再次返回美国。拉斐尔与埃莉诺结婚后曾迁往加拿大的卡尔加里市从事石油生意,克鲁兹就出生在那里。按照克鲁兹的说法,在他3岁时,父亲曾一度决定与母亲分开,回到了得克萨斯。但偶然参加的一次圣经研修改变了一切:幡然悔悟的拉斐尔飞奔到机场、买了机票、飞回到了埃莉诺母子身边。克鲁兹将其形容为是宗教信念的力量,并打趣道:如果不是“上帝之爱”,他就要被单亲妈妈养大了。
这段描述勾勒出克鲁兹的成长背景,但他隐去了一些细节。母亲埃莉诺的确聪明,但也十分自立,甚至作为电脑程序员的她一度拒绝学习快速打字,只是为了不成为为男同事们提供打字服务的“女佣”。这种执拗的脾气也被带到了婚姻里面,虽然上帝带回了拉斐尔,但他们在很多年之后还是办理了离婚。
父亲拉斐尔曾在休斯顿与一位拉美裔美国女性有一段几年的婚姻,并有两个女儿。当时不到30岁的拉斐尔觉得生活迷惘,最终离婚并搬到新奥尔良开始新生活,因而在那里遇到了埃莉诺,但这并没有治愈拉斐尔的迷惘。按照某些报道的推测,拉斐尔的两段婚姻极可能与他希望获得美国公民资格有关。
虽然并没有直接证据,但直到2005年即拉斐尔定居美国后的41年,他才拿到了公民资格。父亲的这段艰难经历深深令克鲁兹感同身受,他发誓要致力于移民政策的改革,但向度显然与奥巴马相左。
克鲁兹对单亲家庭的担忧,其实可以解读为:没有了父亲就意味着不一样的人生。革命党出身的拉斐尔是彻头彻尾的自由主义者以及狂热的里根迷,他习惯于引导儿子。多年后,他接受采访时说,“(克鲁兹)从不读卡通,他会读亚当·斯密、米尔顿·弗里德曼、冯·米塞斯以及弗雷德里克·巴斯夏。”这些早年政治灌输奠定了克鲁兹的人生走向。
如果拉斐尔很早离开他们,克鲁兹就可能会去尝试一下小时候的好莱坞梦,而不是步入政坛。不过,克鲁兹在哈佛法学院期间还是加入了戏剧社团、登台亮相,这些演技积累现在看来也对从政颇有裨益。时至今日,儿子已成为茶党领军人物,拉斐尔本人也是活跃的茶党分子,以反奥巴马的激进言论而出名。拉斐尔毫不掩饰对儿子从政的期待,当克鲁兹获得在已故联邦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伦奎斯特身边担任书记官的机会时,拉斐尔曾为儿子所实现的拉美裔历史突破而喜极而泣。
(特德·克鲁兹在Twitter上宣布了计划参加2016年美国总统竞选的消息。)
在演讲中,克鲁兹还津津有味地回忆起他的大学生涯。1980年代,父母的生意因为油价暴跌而破产,克鲁兹不得不通过打工和贷款完成学业。按照他自己的说法,当时他要同时打两份工,并在不久前刚刚还清10万美元的贷款。不过,克鲁兹上的并非是大多数普通美国人就读的州立大学或社区学校,而是培养精英的普林斯顿和哈佛法学院。
此外,克鲁兹也并没有因拮据而平凡,他反而拿出了十分高调的异类范儿:他会穿着得州牛仔的皮靴上课,并在宿舍里竖起得克萨斯州的孤星旗。按照他自己接受采访时的说法,“去一个完全不同意你观点的学校,与一群完全不同意你观点的同学们共处,是个挑战。你必须有坚定的信念基础”。
好在父亲的经历与教导让克鲁兹足够坚定,而与意见不同者的相处也迫使他必须争论,甚至索性加入了学校的辩论队,还于1992年与搭档分享了美国议会辩论协会颁发的“最佳辩手奖”。在哈佛期间,辩才无碍的克鲁兹也得到了另眼看待。被誉为“美国当代最成功的辩护律师”的艾伦·德肖维茨教授因《合理的怀疑》、《最好的辩护》而为人熟知,他本人曾给克鲁兹上刑法课。德肖维茨认为克鲁兹是难得的好学生,具有极强的批判思维。但对于这位好学生的竞选,德肖维茨坦言,如果想赢,“就必须有个反哈佛的形象”。
【激进而富于争议的政治人物】
克鲁兹在演讲中试图通过一些词汇来建构自己的政治理念,比如他至少13次使用了“自由”、7次提到了“权利”,而“宪法”一词也被重复了7次,还有一次是抨击奥巴马的“行政滥权”“违宪”。看似具有高度宪政敬畏感的克鲁兹其实也正挑战着宪法。
根据美国联盟宪法第二条第一款的规定,总统必须是“natural born”的美国人,而生在加拿大的克鲁兹却始终以其生母为美国公民为由认定自己符合“natural born”的条件。这个争议至今仍未定案,而直到去年5月克鲁兹才放弃加拿大国籍,也增加了公众认为克鲁兹在宪政意义上不靠谱的直观印象。
不过,法学出身、具有法学博士学位的克鲁兹应该很熟悉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且应该想好了对策。其实,这也不是他第一次钻规则的空子。早在2013年9月24日,克鲁兹就霸占参议院发言席长达21个小时以陈述其对废除奥巴马医改的坚定立场,而作为交易,克鲁兹最终放行了2014财年拨款法案。从立法技术上讲,克鲁兹的行为不算阻止投票的冗长发言,纯粹是为了作秀而为,也不知那时他的宪政观去哪儿了。
除了价值观色彩的词汇之外,克鲁兹的演讲中用了38个“想象”,多数情况下是用在句子开头,祈使听众去想象,比如“想象一下2017年时新总统将签署法案彻底废除奥巴马医改”。这种具有带入感的“画饼充饥”旨在让选民对他当选后的政策抱有期待,但问题是克鲁兹的行政与沟通能力也很值得质疑。
从目前的资料看,他并不是一个协调能力很强、与人相处融洽的政治人物。在为2000年小布什总统竞选充当国内政策顾问期间,很多有合作关系的竞选团队成员都会在深夜收到克鲁兹的邮件,很多内容都需要立即答复。这种深夜办公的做法并没有迎来同事们对其工作热情的赞许,反而很多人怀疑克鲁兹是在白天写好邮件并设定了发送时间。
小布什当选后,大多数幕僚们都分到了政府职位,克鲁兹也当上了司法部副助理部长,但不久就被赶到了美国联邦贸易委员会、出任一个无关痛痒的政策规划主管。即便是在国会中,克鲁兹也时常不讨人喜欢。在司法委员会的某次听证会上,他在发言中为加州国会参议员戴安·费恩斯坦回顾了《权利条款》的由来。这位在华府打拼二十余载的民主党人打断说,“你希望我学习宪法很好,我很感谢。但要知道我在这儿已经很久了!”自作聪明的克鲁兹甚至被本党前辈约翰·麦凯恩称为是“怪鸟”(wacko bird)。
(共和党参议员特德·克鲁兹携妻女向支持者致意。)
虽然加盟小布什竞选团队和政府的经历并不愉快,但克鲁兹在竞选中邂逅了作为经济政策顾问的海迪·纳尔逊,海迪后来也成了克鲁斯的妻子,并养育了两个女儿,凯洛琳和凯瑟琳。因为信仰或是对父母分分合合的历历在目,克鲁兹十分珍视家庭,很疼爱两个女儿。甚至2013年9月进行21小时的长篇大论时,在念完正式内容的情况下,克鲁兹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读起了两个女儿最喜爱的儿童读物《绿鸡蛋和火腿》,这也算是在C-SPAN电视直播里跟女儿打招呼了。
目前,外界尚不知道克鲁兹会否如他父亲教导他那样来教育女儿,但媒体曾报道出的凯洛琳和凯瑟琳之间的一段对话颇有童趣:“凯瑟琳,你长大后想做什么?”——“我想到国会参议院工作,我想和爸爸一起工作。”——“太无聊了。组建个摇滚乐队会有意思得多!……不过到那时爸爸就不在人世了。”
这个全名叫拉斐尔·爱德华·克鲁兹的候选人正在用攻击贝拉克·奥巴马的方式努力将自己粉饰为下一个贝拉克·奥巴马。抛开政策立场不论,光是克鲁兹个人的故事,也的确比奥巴马的更为凌乱、却更有卖点。
这样看来,奥巴马的当选虽然具有美国平权进步的历史性,但却加剧了美国选举政治的造星化与选秀化。从奥巴马到克鲁兹,民意也算是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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