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映红：高校教师给厦大管理支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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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成为一名高校教师之前，我曾经从事过近10年的职业管理工作。先是在广东深圳从事管理咨询业，帮助企业客户提供管理诊断和改善的辅导工作；然后到浙江企业从事职业的人力资源管理工作。
无论从事管理咨询业时，与机构客户进行管理沟通和培训，还是在企业从事人力资源管理工作时对企业内部和部门的工作要求，入职导引是一个很基本，也很关键的新员工管理的环节。道理很简单，新员工入职，就应该通过培训、沟通和手册指引，使其迅速了解雇佣机构的规章制度，对员工的要求以及相应的权利和义务。例如，雇佣机构希望前台文员在上班时间不能接听和使用私人电话，那么就必须在他一开始就明确告知这一点，并且要为其在特殊情况下——像家人突发重病，不致请假陪护，但上班时间需要了解病情和与医疗机构保持联系——使用私人电话提供指引。
很难想象，一家机构在雇佣文员时，不告知其岗位管理要求，任其自行摸索，一旦被发现违规即给予处罚。或者，只有对员工的管理要求，而没有对特殊情况的指引，使其在家人罹病的工作期间，心猿意马，既不人道，也严重影响工作绩效。
正是因为有过这么一段从事管理咨询与企业管理的工作经历，刚进高校担任专任教师时很不适应。入职一年后，在某次考试监考的时候，有资深的同场监考老师对坐在教室前面的我说：“唐老师，快！起来，教务处来巡视了。”我问为什么。他告诉我说，教务处规定教师监考时不能坐下。
感谢同场的老教师，要不是他提醒，教务处发现我坐着可能就会记一次监考违规。可是，我都担任了整整两个学期的专任教师，监考了近10场考试，却第一次才知道监考老师不能坐。顿时感到十分惭愧，检讨自己是否对学校的规章制度学习有遗漏，印象中没有任何一条规章规定了监考能不能坐。
下来后，便将所有能够找到的规章制度全部认真学习了一遍，人事处的、教务处的、教学学院的。一遍不够，又反复查询了多遍。确信没有任何一条规章规定了监考不能坐！遂向同事请教，被告知这是几年前一次教务处会议传达的要求，老教师们都知道。再问，为何前面监考那么多场，没有人告诉过我这条要求呢？因为你运气好，没碰到教务处巡视。三问，如果有教师在长达两个小时的时间里感到身体不适或者疲乏，需要坐下休息咋整呢？那你就要留心教务处的巡视，看到他们要过来了就站起来。
我想我当时的表情足以制作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包。我并不介意这项监考规定，也愿意遵循，可是你总得先让我知晓，才能遵循呀！事后，又专门到教务处问询，为什么会出台这么一条会议要求呢？教务处的老师态度和蔼，说当时针对有些老师在监考时松松垮垮，为了整肃监考纪律，所以就不啦不啦不啦。
工作几年之后，也就慢慢习惯了高校的管理。对于后进的新教师，作为慢慢资深起来的我也乐意在他们不知不觉要违规时向他们语重心长地提醒，以展示前辈慈祥和蔼的一面。
之前从事多年管理工作的经验，使我很理解高校的管理为什么会如此低效。管理的提升和进步一定要来自现实的压力，沿海制造业普遍感到管理的压力，因为管理低效会吞噬微薄的利润，所以它们对提升管理最为积极。内地餐饮服务业对管理的压力就感受甚少，因为利润更多来自厨师和添加剂，谁也不必在劳精费神的管理绩效上下功夫。高校就更不必说，管理部门是对上负责的官僚机构，官员都是有行政级别的，我所在的学校是副厅级机构，意味着校长和书记是副厅级；教务处是副局级，它们都对上级负责；而上级又对更上级负责。如果上级没有要求，它们对管理提升和改善也没有压力；而上级没有更上级的要求，也没有压力对下级提出要求。
所以，即使有学校的管理部门礼贤下士，知道我从事过多年人力资源管理工作，虚心向我征询相关的管理建议，我倒是积极建言，但也深知然并卵，下面的师生没有可能推动管理部门的提升和改善，因为他们忌惮的是上级，而不是被管理的师生。师生没有权力，如独立的教师工会，或者自治的学生会，管理部门就没有可能时时感受到来自师生的压力，在管理决策中从善如流，尊重民意。
作为被管理方的师生尚且如此不能对学校的管理决策层带来持续的压力，学校外的游客就更不会令高校的管理部门感受到压力。从心理学角度，管理部门掌握了不受被管理者约束和制衡的权力，就势必给权力者带来相应的社会认知上的扭曲。它具体可以至少反映在下面三种现象上。
首先是对无权者的物化。在权力者眼里，无权者不再是与自己一样有个性有诉求的人，而是实现权力者目标的资源和工具。对高校管理部门而言，只有在需要考核师生满意度时，才会令他们感受到压力，而这种压力并非来自对师生的尊重，而是上级的考核要求，具体反映在表格里冷冰冰的数字。同样，到学校参观的游客更不会得到学校管理部门的尊重，只有上级对校园秩序和维稳的压力才是高校管理部门考量的要点。
其次是对无权者偏见的滋生和固化。权力的不对称产生群体的阶层差异，优势群体对弱势群体会自然而然地滋生偏见而不自知，并将这种偏见合理化和固化下来。这个过程又被称为“合法性神话”。教务处认为不严加管束教师的监考行为，教师就会放任，从而导致监考秩序混乱，所以出台琐屑的相关规定。进入校园参观游览的游客素质低下，如果不严格限制他们就会给学校秩序带来破坏。甚至在面对掌握了权力的学校管理部门相对弱势的师生，因为在游客面前又相对优势，所以他们也会理所当然地赞同游客的素质低下，而罔顾那些所谓的“游客”与自己的父母、亲友没有任何本质的区别。
再者就是在资源匮乏或面临危机时，无权力的弱势群体往往会成为群体冲突或危机的替罪羊。正如国人熟悉的城市拥堵就将责任推诿给车多，所以限行限牌，而罔顾权力部门在道路规划以及交通管理上的无能与失职。高校校园拥挤，责任肯定就是因为游客涌入，因此就限制游客进入，而无须检讨学校管理部门的无能与失职。
就以最近厦门大学游客限行引发的舆论口水战为例，高校管理部门的无能与失职活脱脱就展现了出来。
贾葭在大家发表的文章《花20块进门的大学永远不配一流》，批评了厦门大学限制游客进入，却又无能于黄牛的猖獗，身份不明的黄牛公然吆喝20元钱就能突破限游令带游客进入校园。文章引发了厦大校友对作者肆无忌惮的围攻、谩骂和侮辱，对作者攻讦的#滚出专栏界#标签一度成为微博上的热搜词。抛开这次由文章引发的厦大校友撒混使泼背后的争议，仅就文章揭示的现象就可见高校管理是如何的颟顸无能。
▲厦门大学一景
厦门大学位于风景区，校门外就是黄厝海滩，附近就是南普陀，而厦门大学也自满于校园风景之名胜。在学校官网的简介里，描述道“校园依山傍海、风光秀丽，已成为公认的环境最优美的中国大学校园之一”。
因此，游客将校园当作一处景点由来已久，绝非近年才有之新鲜事，我去过厦门四五次，几乎每次有会游历厦大校园。
因此，基于校园资源的有限，避免游客干扰到师生正常的教学和生活秩序，对游客进入校园有所限制无可厚非，也有必要。但如何限制，又如何管理，却反映了管理部门的管理能力和态度。
我查询了一下，在厦门大学的官网上找不到任何一个地方对游客游览校园有任何指引，包括什么时候开放校园，限额游客数多少。换言之，所谓的限游规定，在管理部门眼里根本就没有对游客的起码的尊重，尽管在游览校园的游客中，有不少有志报考厦门大学的未来学子及亲友。而事实上，在官网上开辟一个小小的栏目公告相关规定，根本就花费不了什么成本。说句托大的话，我掏腰包资助，厦大把相关限游令在官网上公告亦无不可。
如果不是贾葭的文章，我根本就无从知道厦大有了这样的限游令，那么我明年暑假带女儿去游历她可能报考的学校时，在厦门大学就很可能吃闭门羹，或者时间不对，或者限额已满。
▲厦门大学一景
更进一步地，游客在限游规定的情况下，如何才能便捷地完成厦大的游历，在官网以及厦门旅游平台上可否发布一些指引。对于规划行程的游客，像我明年暑假带女儿去那就是有计划要游历的，如何提前申请。这些工作看似繁琐，其实就是一名低阶文员就能处理的事务性工作。再托句大，如果厦门大学管理部门有心，我邀请贾葭一起掏腰包资助这名低阶文员的资薪酬亦无不可。
在方便游客的同时，为使师生尽可能不受打扰，学校管理部门稍许花费些时间、精力规划出相应的游客游历线路，以及制作游客准入禁入的各种指示标牌，安排保安在校园相关区域指引游客及维护秩序。这些工作既无须百忙的人事处、招生办，也无须难以拔冗的科技处、教务处耗费丝毫资源，只需要后勤集团多增加一项职能即可。厦门大学的后勤集团如果再有惑，我和贾葭一起在大家作者圈中发起募捐来资助厦门大学的后勤集团做好此项工作亦无不可。
至于出台限游规定，学校相关管理部门也用高音喇叭不断提醒游客游历校园不收费，不要听信黄牛，仍然不能阻止黄牛以10元、20元价格带领游客翻墙进入校园。如此无能无效的管理要如何改善，其实也并不难。如果厦门大学管理部门真的有心改善管理，而不是听之任之，我倒是可以提供切实可行的对策。只不过，此项管理咨询要收费，至少把贾葭为翻墙进入校园花费的10元钱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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