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海律：如果猴子能移民，它们肯定会去墨尔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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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半年来，我去过南北半球的两座灵长类动物中心，见识了两边处境、心情、性格和命运都迥异万分的猴子们。
北半球那处，是在一个甚少有人听说过的高加索“国家”——阿布哈兹。它在国际社会定义中以及绝大多数地图上都隶属格鲁吉亚，却又在俄国的支持下彻底事实独立，有着独立的政府、长期对持甚至对战格鲁吉亚的军队、故意区别于第比利斯的莫斯科时间，以及发行和使用的卢布。之所以去这么一个“国家”，纯属对独特地缘政治的好奇心使然。只不过好不容易进去之后，除了语言上的鸡同鸭讲，导致饭都吃不上的窘境外，还得面对乏善可陈的自然景观和旅游资源。在这个“国家”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间，确有着从面积到深度上都在地球上名列前茅的好几个大洞穴，但那暂时还只是属于专业科考队的“探险项目”。1992到1993年的一场民族战争，造成8000人死亡，格鲁吉亚族的大量流亡，让地区总人口从苏联解体前的54万锐减至如今的24万。因此，作为前苏联时期最重要滨海度假胜地的“首都”苏呼米，也就被普京着力打造的“新南都”索契完全超越，成为一座彻底被边缘化的屌丝城市。除几家颇有圣彼得堡典雅风貌的酒店、剧院建筑外，之前沿岸排布的一众度假别墅，都被疯长的荒草包围并侵入。至于黑海，面上虽然清澈湛蓝，水下却真漆黑一片，没啥鱼群珊瑚可看，亘古如此。
无所事事也看不懂那些一面之词英雄纪念碑的我，摸索来到城北一个小山丘上的“灵长类动物测试中心”。300只来自亚非各地的猴子，按着各自的科属，可怜巴巴的被囚在狭小的笼中，被前来度假的俄国游客用香蕉、叶子甚至塑料袋调戏着。没有一只猴子在枯枝上荡漾，没有两只猴子在相互打掩护的行窃游客财务，也没有一群猴子会为抢夺地盘而叫嚷着打起群架。从迎客的铁栏杆到回饲养员的铁栏杆，地方只有短短几步见方，不如打起哈欠，收拾起自己的好动天性，变成嗜睡的考拉。一个光头游客好不容易用一根秸秆引来一只苏醒的猴子，轻松扯回秸秆后，同伴们瞥见猴子无辜表情后哈哈大笑起来。
曾看过2005年一部俄国电影《直立行走》，正是关于苏联时代苏呼米的这处“实验病理学和治疗研究所”。在勃列日涅夫时代，这儿曾有5000只猴子，作为“火星500”计划的实验品，一些母猴的子宫甚至被注入人类精子，以期打造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生化战士。实验当然失败了，不过1980年的“星球大战”时，这儿还为太空贡献过8位“宇航猴”。而今，这些“红二代”和“宇航二代”们，只好一个个成为被压在五指山下的猴子。
与这些没有名字灵长类命运迥异的，是墨尔本动物园12岁的玻利维亚老松猴Bart。4年前从荷兰Apenheul动物园搬来后，Bart和他的三个兄弟就在墨尔本这座世界最宜居城市，拥有了一套位于“动物园小区”入口处的“大面积精装豪宅”。潺潺溪水环绕着多居室的枝繁叶茂树干，年轻的“物管”Harna每天准时送来多顿丰盛的坚果和葡萄干。所需做的工作，仅是每天一次热情迎接最多八名的陌生访客，顺带还可以摸走他们裤包里的钞票、银行卡和护照。我就在进笼后的第五分钟，被Bart的其中一位兄弟，偷走了城市交通卡，但只要抱怨一句“墨尔本一点都不安全”，不用“严刑逼供”，管理员Harna就会帮我立即夺回。12岁，本已是雄性松猴的最高寿，可Bart除了时不时有痉挛症状以及会偶尔吞咽自己舌头，绝大多数时候依然在枝头叶间活蹦乱跳着。
在管理有序、条件优越的动物园中，飞禽走兽们总能更长寿的事实，或许会让一些抵制一切牢笼的极端环保分子有更进一步深思。毕竟，相较阿布哈兹可怜逼仄的陋室，在墨尔本的奢华社区，可看不出灵长类们被剥夺了任何一点好动天性，反而个个是大闹天空的齐天大圣。
往“小区”深处再拜访几个单元，还会在最大一片领地里看到三雄一雌一幼的五只哥斯拉，要么在如哲学家般的深思，要么在林间突然奔跑；在最葱郁的林间邂逅白眉灰毛且点缀着红鼻子的高智商山魈，他们更喜欢如橱窗女郎般，直接贴在玻璃前，展示自己的姿色；最为雀跃的，则是一眨眼就不知飞到哪去了的黑手长臂猿，它们甚至时不时会去突袭一下隔壁邻居——来自巴布亚新几内亚的移民——独特的树袋鼠（注意：既不是袋鼠也不是树袋熊）。所有这些灵长类都有着自己的名字，被伺候的如同圣上老爷。如果游客不止满足于提前好长时间出高价预约的零距离合影机会，还可以报名充当一天的志愿厨师，进林间同样宽敞的厨房，帮它们调配最适当的食物。
转完苏呼米和墨尔本两座城市的两间灵长类动物中心，我想猴子们如果能够自由选择，拥有护照自由旅行甚至自由迁徙，它们理应如自己的人类亲戚一样，只愿意挖空心思的躲开高加索而移民墨尔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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