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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剑雄:八十年代乘飞机遇到过的尴尬事

2016-02-16 葛剑雄 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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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飞机起飞前不开空调,夏天进入机舱就像一个大蒸笼,旅客无不汗流浃背。就是春秋天,在阳光强烈时机舱内也会热不可耐。


上世纪八十年代我刚开始乘飞机时,除了北京的首都机场外,一般机场离城市都不远,有的机场就在城边。记得有次从上海乘飞机去南京,降落在大校场机场,乘上来接的汽车,很快就到市中心的宾馆。那次去西安,飞机下降过程中在城楼掠过,马上就在跑道落地。首都机场的地点没有变过,离市中心最远,就是一条双车道的公路进城。但因为乘客有限,乘小车的乘客更少,非但从不堵车,在密密的杨树夹道中驶过时还觉得非常幽静。

但以后新建的机场离城市越来越远,兰州中川机场离城80公里,拉萨的贡嘠机场差不多有100公里。那时还没有高速公路,好象也没有出租车,即使有的话,我们也用不起。所以往返机场只能到民航售票处乘班车,或者从机场乘班车到售票处后再转车他处。连同等候时间,一次至少要花三四个小时。这两个机场规定,如果乘上午的航班,必须在前一天下午乘班车到机场,在机场宾馆或招待所过夜;如果是乘下午的航班,也需要乘清晨的班车去机场,天不亮就得到售票处候车。有一次,兰州的售票处要求我们前一晚就要住在民航招待所,才能保证乘上第一班班车。这些宾馆或招待所无不质次价高,但因床位紧张,别无选择,乘客只能接受。这些费用都不包括在机票之内,我就遇到过有人在到达机场时才发现口袋里已经没有付住宿费的钱了。

贡嘠机场不仅离城市最远,而且海拔最高,气候条件最差,加上当时机场设施和客机的性能都比较落后,所以不得不采取特殊的登机方式。1987年夏天,我从贡嘠机场乘飞机往成都,在办妥登机手续后,全体旅客被要求携带全部随身物品提前在停机坪旁排队,席地而坐等候。等到达航班停下,旅客全部下机后,几位工人以最快速度做好清洁,等在舷梯口的旅客立即登机,工作人员不断催促,等最后一位旅客上机,舱门立即关闭,飞机就开始滑行。我当时不明白为什么如此紧张,后来才从一位机场工作人员处得知,由于贡嘠机场特殊的地理位置,经常为云雾笼罩,适合起降的窗口时间很短,如果停机时间长了,很可能丧失起飞时机。有时旅客提前坐在停机坪旁,却没有等到来的航班,因为飞机降不下来,不得不返航。也有时旅客虽抓紧时间登机完毕,气候条件却已经不适合起飞。



这种情况我以后又遇到过。那是2000年12月,我参加中国第17次南极考察队去位于乔治王岛上的南极长城站。我们最后一段航程是从智利的彭塔阿雷纳斯乘智利空军的运输机去岛上的智利弗雷总统基地机场。由于岛上恶劣而复杂的气候条件和机场导航设施的简陋,适合起降的窗口很小、时间很短。据说有的旅客曾连续三天等不到唯一的航班起飞,也有的航班已经飞临乔治王岛上空,却因一直等不到这个窗口而不得不返航。这是常有的事,所以在出发前已经给我们打了招呼,当天不一定走得了,也不知道得等几天。我们很幸运,出发那天飞机按预定时间起飞,并且顺利地降落在基地机场。但到2月份返回时就没有那么顺利了。那天长城站全站出动,因为中央慰问团乘当天航班到达,我们几个人乘此航班返回。我们一早就将行李集中,腾清房间供接待代表团。近中午时听到了飞机的轰鸣,又看到那架运输机在上空盘旋。可是等了好一会,渐渐听不到飞机声了,稍后机场传来信息,因无法降落,飞机已返回彭塔阿雷纳斯。我们只好重新打开行李,还不知道第二天能否成行。中央慰问团往返于北京南极,行程长,须多次转机,成员多,其中还有几位部级领导,遇到这种情况,考察站和驻智利的办事处应付不迭,束手无策,慰问团只能缩短在岛上的停留时间。此前我接待过韩国的科技部长,他也因为航班无法降落而推迟到达,只能在岛上停留几个小时,原定的访问计划取消,只能来站与我作简短交谈后就去机场。


▲ 1980年,首都机场1号航站楼启用


在首都机场建成卫星厅(现在的第一航站楼)之前,全国的机场还没有使用登机桥或廊桥的。大一点的机场一般用摆渡车(但那时不用这个名称)将旅客从候机室送到航班的舷梯前,小机场就得从候机室走到舷梯登机。遇到寒暑雨雪或异常天气,这段不长的路也会有不小的麻烦。夏天气温高、阳光强,没有任何遮挡的水泥停机坪被晒得火热,脚踩着发烫,手扶舷梯栏杆也受不了。有的机场风特别大,不止一次看到有的旅客的帽子被吹跑,有位旅客拿在手里的登机牌被吹飞,差一点登不了机。有时摆渡车到了飞机附近,突降暴雨,旅客下不了车,只能在车上等候。有一次雨不止,大概飞机一时也不能起飞,摆渡车驶回候机室,让旅客下来等候。由于等行李时间长,有的旅客带的东西实在多,不少人都随身带着大包小包,为了登机后能有地方放,下车后就蜂拥而上,挤满舷梯。我陪谭先生乘机时,因他不良于行,我左手得扶着他,右手方能拿些随身物品。我们下车或从候机楼步出时都比较慢,被其他人一挤,每次都是最后登机。等我们到座位时,行李箱早已塞得满满的,冬天连脱下来的大衣都塞不进去。所以我宁可多花些时间等取行李,也要将一切能寄的行李物品托运。

那时的飞机起飞前不开空调,夏天进入机舱就像一个大蒸笼,旅客无不汗流浃背。就是春秋天,在阳光强烈时机舱内也会热不可耐。机上的小礼品往往就是一把小纸折扇,上面印着“中国民航”和“CAAC”的标志。旅客坐定,舱内一片摇扇声。待飞机升空,冷空气由座位上方行李箱旁喷出,形成一片白雾,舱内温度随之逐渐下降,却引起初次乘机的人的紧张,以为飞机漏气或出了什么问题。

继首都机场卫星厅后,一些大机场陆续建起了廊桥和登机桥。现在,除了省会城市以下一些航班少、客流小的机场外,几乎都有了登机桥。但遇到航班调配不正常或起降集中时,一些航班还是靠不上登机桥,只能在停机坪上下客,机场里称之为“远机位”。还有的航空公司为了节约开支,特意选择远机位,每个航班可以少付给机场费用。国内外一些大机场由于航班密集,或者为了便于旅客长距离往返于不同的航站楼之间,经常有一些航班要停在远机位。除了都提供快捷舒适的摆渡车外,有的还有更周到的服务。如巴黎戴高乐机场用的摆渡车很特别,可以用液压设备顶升到与机舱门对接,旅客直接步入车厢,客满关门后再降至平地,马上驶往对应的航站楼,旅客始终在“室内”,不受风雨寒暑影响。

但登机桥有一定的高度,只适合大中型飞机,小型飞机靠不了。旅客需要从登机桥旁的楼梯下到平地,或者到底层候机室,再乘摆渡车登机。美国的支线航班一般都使用小型飞机,都是用摆渡车直接送到飞机前,舷梯很短,是从飞机上放下来的。旅客登机完毕,乘务员拉上梯子,关上门,飞机就滑行上跑道了。由于调度合理、效率高,又只有二三十位旅客,乘这类飞机比乘大飞机还省时省力。

文革期间我们到机场迎送外宾时,曾经规定一条纪律,机场里不许照相。这条规定得到百分之百的遵守,因为迎宾队的老师和学生谁也没有照相机,自然不会有人去机场照相。我的印象,1983年我开始乘飞机时,登机过程中也没有人照相,或许是因为乘客中带照相机的人不多,而有照相机的人大概早已拍过照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在登机过程中照相的人多了,上了飞机照相的人就更多了。多数人请人为自己拍照,或者相互拍照,也有人专门从飞机照风景。初次乘飞机的人往往一登机就急着拍照留念,有一次见一位年轻人一上飞机就坐在头等舱座位上,空姐正要询问,却见他挥手示意,原来正由同伴为他照享受头等舱的照片。

我乘飞机都喜欢坐在靠窗一排,早期不能订座位,也没有选座系统,所以在办登机手续时总是要求尽量给靠窗座位,前后不论。等我有了照相机,如果预计能拍到好的景观,就提前做好准备。但从飞机上拍摄受多种因素影响,成功率很低,不仅需要天气清朗、能见度高,还要有合适的时机、角度与光线。尽管如此,这些年来我还是拍到了长城、长江口、天山、富士山、阿尔卑斯山、塞纳河两岸、阿拉斯加海岸、盐湖、西雅图旁的雪山、大峡谷、芝加哥等城市鸟瞰,有的自以为相当完美。

有的机场是军民合用,往往不许旅客在机场照相,或者不许向某一方向拍照。国外机场也是如此,去年在非洲一个机场就见到这样的规定。2011年7月,我们从赫尔辛基乘包机在俄罗斯的摩尔曼斯克机场降落,大概这个机场也有军用部分,所以下机前特别有人上来宣布规定不许照相。但这机场异常简陋落后,办入境手续的地方像库房,效率极低,等候时间很长,有人闲得无聊,还是照了相,实际根本无人管。





作者:葛剑雄
腾讯·大家专栏作者,中国著名历史地理学者,教授,曾任复旦大学中国历史地理研究所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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