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精读】尽心下6 扩充善性(有声精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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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曰:“人皆有所不忍,达之于其所忍,仁也;人皆有所不为,达之于其所为,义也。人能充无欲害人之心,而仁不可胜用也;人能充无穿逾之心,而义不可胜用也;人能充无受尔汝之实[1],无所往而不为义也。士未可以言而言,是以言之也[2];可以言而不言,是以不言之也,是皆穿逾之类也。”
孟子曰:“言近而指远者,善言也;守约而施博者,善道也。君子之言也,不下带而道存焉[3];君子之守,修其身而天下平。人病舍其田而芸人之田,所求于人者重,而所以自任者轻。”
孟子曰:“尧、舜,性者也;汤、武,反之也。动容周旋中礼者,盛德之至也。哭死而哀,非为生者也。经德不回,非以干禄也。言语必信,非以正行也。君子行法,以俟命而已矣。”
[1] 尔汝:尔、汝,都是第二人称代词,古代年长对年幼或尊贵对卑贱的人称呼时使用。如果平辈之间用来称呼,则表示对对方的轻视。
[2] (tiǎn):诱取。
[3] 不下带:古人视不下带,即只视带之上。此处比喻注意眼前常见之事。带,腰带。
孟子说:“人都有他所不忍心之处,将它推及他所忍心之处,便是仁;人都有他所不愿做的事,将它推及他所愿做的事上,便是义。人能够扩充不愿害人的心,仁就用不尽了;人能够扩充不挖洞跳墙的心,义就用不尽了;人能够扩充不受人轻贱的言行,那不管到哪里都不会不合于义了。士人不可以言谈却与之言谈,这是用言语诱惑他以便自己取利;可以言谈却不与之言谈,这是用沉默诱惑他以便自己取利,这都属于挖洞跳墙一类的行为。”
孟子说:“言语浅近而含意深远,这是善言;操守简要而恩惠广博,这是善道。君子的言谈,内容平常而道理却在其中;君子的操守,修饬自身而使天下太平。有些人的毛病在于放着自己的田不耘,却去耘别人的田,要求别人的很重,自己负担的却很轻。”
孟子说:“尧、舜(的行事)是天性;商汤、周武王(的行事)是返回天性。举动、容貌都合于礼,是美德中的极点。哭死者而悲哀,不是做给生者看的。按道德行事而不违背,不是为了谋求官位。说话必守信用,不是为了博取行为端正的名声。君子依法度行事,(结果如何)就等待命运安排罢了。”
“孟子精读”配套读本《孟子》上下册(国学基本教材),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
孟子曰:“人皆有所不忍,达之于其所忍,仁也;人皆有所不为,达之于其所为,义也。恻隐羞恶之心,人皆有之,故莫不有所不忍不为,此仁义之端也。然以气质之偏、物欲之蔽,则于他事或有不能者。但推所能,达之于所不能,则无非仁义矣。人能充无欲害人之心,而仁不可胜用也;人能充无穿踰之心,而义不可胜用也。胜,平声。充,满也。穿,穿穴;踰,踰墙,皆为盗之事也。能推所不忍,以达于所忍,则能满其无欲害人之心,而无不仁矣;能推其所不为,以达于所为,则能满其无穿踰之心,而无不义矣。人能充无受尔汝之实,无所往而不为义也。此申说上文充无穿踰之心之意也。盖尔汝人所轻贱之称,人虽或有所贪昧隐忍而甘受之者,然其中心必有惭忿而不肯受之之实。人能即此而推之,使其充满无所亏缺,则无适而非义矣。士未可以言而言,是以言餂之也;可以言而不言,是以不言餂之也,是皆穿踰之类也。”餂,音忝。餂,探取之也。今人以舌取物曰餂,即此意也。便佞隐默,皆有意探取于人,是亦穿踰之类。然其事隐微,人所易忽,故特举以见例。明必推无穿踰之心,以达于此而悉去之,然后为能充其无穿踰之心也。
孟子曰:“言近而指远者,善言也;守约而施博者,善道也。君子之言也,不下带而道存焉。施,去声。古人视不下于带,则带之上,乃目前常见至近之处也。举目前之近事,而至理存焉,所以为言近而指远也。君子之守,修其身而天下平。此所谓守约而施博也。人病舍其田而芸人之田,所求于人者重,而所以自任者轻。”舍,音舍。此言不守约而务博施之病。
孟子曰:“尧舜,性者也;汤武,反之也。性者,得全于天,无所污坏,不假修为,圣之至也。反之者,修为以复其性,而至于圣人也。程子曰:“性之反之,古未有此语,盖自孟子发之。”吕氏曰:“无意而安行,性者也,有意利行,而至于无意,复性者也。尧舜不失其性,汤武善反其性,及其成功则一也。”动容周旋中礼者,盛德之至也;哭死而哀,非为生者也;经德不回,非以干禄也;言语必信,非以正行也。中、为、行,并去声。细微曲折,无不中礼,乃其盛德之至。自然而中,而非有意于中也。经,常也。回,曲也。三者亦皆自然而然,非有意而为之也,皆圣人之事,性之之德也。君子行法,以俟命而已矣。”法者,天理之当然者也。君子行之,而吉凶祸福有所不计,盖虽未至于自然,而已非有所为而为矣。此反之之事,董子所谓“正其义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正此意也。程子曰:“动容周旋中礼者,盛德之至。行法以俟命者,‘朝闻道夕死可矣’之意也。”吕氏曰:“法由此立,命由此出,圣人也;行法以俟命,君子也。圣人性之,君子所以复其性也。”
孟子曰:“人皆有所不忍,达之於其所忍,仁也。人皆有所爱,不忍加恶,推之以通於所不爱,皆令被德,此仁人也。人皆有所不为,达之於其所为,义也。人皆有不喜为,谓贫贱也,通之於其所喜为,谓富贵也。抑情止欲,使若所不喜为此者,义人也。人能充无欲害人之心,而仁不可胜用也。人皆有不害人之心,能充大之以为仁,仁不可胜用也。人能充无穿窬之心,而义不可胜用也。穿墙逾屋,奸利之心也。人既无此心,能充大之以为义,义不可胜用也。人能充无受尔汝之实,无所往而不为义也。尔汝之实,德行可轻贱,人所尔汝者也。既不见轻贱,不为人所尔汝,能充大而以自行,所至皆可以为义也。士未可以言而言,是以言餂之也。可以言而不言,是以不言餂之也。是皆穿逾之类也。”餂,取也。人之为士者,见尊贵者未可与言而强与之言,欲以言取之也,是失言也。见可与言者而不与之言,不知贤人可与之言,而反欲以不言取之,是失人也。是皆趋利入邪无知之人,故曰穿逾之类也。
[疏]“孟子曰”至“类也”。
○正义曰:此章指言善恕行义,充大其美,无受尔汝,何施不可。取人不知,失其臧否,比之穿逾,善亦远矣。“孟子曰:人皆不忍”至“是皆穿逾之类也”者,孟子言人皆有所恻隐而不忍,如能推之所不忍於其所忍者,仁人也,以其所爱及其所不爱,仁之为道如是也;人皆有所不喜为,谓贫贱也,如能推之所不喜为,而达之於所喜为,谓富贵也,是为有义之人也。人能充大不欲害人之心而为仁,则仁道於是乎备,故不可胜用也;人能充大其无穿逾奸利之心以为义,则义於是乎尽,故义不可胜用也。人能充大其不受人尔汝之实,是不为人所轻贱,故无所行而不为义者也,言所为皆可以为义矣。盖恻隐有不忍者,仁之端也;羞恶有不为者,义也:但能充而大之,则为仁、义矣。人之为士,於尊贵者未可与言而与之言,是以言取之也,是失言也,以其失之谄也;可以与之言而不与之言,是以不言取之也,是失人也,以其失之敖也:如此者,是皆为穿墙逾屋趋奸利之类也。
孟子曰:“言近而指远者,善言也。守约而施博者,善道也。君子之言也,不下带而道存焉。言近指远,近言正心,远可以事天也;守约施博,约守仁义,大可以施德於天下也:二者可谓善言善道也。正心守仁,皆在胸臆,吐口而言之,四体不与焉。故曰不下带而道存焉。君子之守,修其身而天下平。身正物正,天下平矣。人病舍其田而芸人之田,所求於人者重,而所以自任者轻。”芸,治也。田以喻身,舍身不治,而欲责人治,是求人太重,自任太轻也。
[疏]“孟子曰”至“自任者轻。”
○正义曰:此章指言道之善,以心为原,当求诸己。而责於人,君子尤之,况以妄芸。言失务也。“孟子曰:言近而指远者”至“所以自任者轻”,孟子言辞之近而指意巳远者,乃为善言者也;所守简约,而所施博大者,乃为善道。○“君子之言也,不下带而道存焉”,是所谓言近而指远也,是孟子自解其旨也。以其君子於其言也,皆在胸臆,以其不远於心而道存焉。盖带者所以服之,近於人身也,故取而喻之,曰不下带而道存,抑又见君子之言非特腾口说而已。“君子之守,修其身而天下平”,是所谓守约而施博也,是孟子又自解其旨也。以其君子之所守,特在修身,而天下由是平矣,是所谓正己而物正者也。且人病在舍其己之田,而耕芸他人之田也,是所求於人者为重,而所以自任其在己者太轻耳。芸,治也。田所以喻人之身也,言人病在舍其己身,而治他人之身也,故为是云。
孟子曰:“尧、舜,性者也。汤、武,反之也。尧、舜之体性自善者也。殷汤、周武,反之於身,身安乃以施人,谓加善於民也。动容周旋中礼者,盛德之至也。人动作容仪周旋中礼者,盛德之至。哭死而哀,非为生者也。死者有德,哭者哀也。经德不回,非以干禄也。言语必信,非以正行也。经,行也。体德之人,行其节操自不回邪,非以求禄位也。庸言必信,非必欲以正行为名也,性不忍欺人也。君子行法以俟命而已矣。”君子顺性蹈德,行其法度,夭寿在天,行命以待之而已矣。
[疏]“孟子”至“而已矣”。
○正义曰:此章指言君子之行,动合礼中,不惑祸福,修身俟终。尧、舜之盛,汤、武之隆,不是过也。“孟子曰”至於“君子行法以俟命而已矣”者,孟子言尧、舜之体性自然善也;汤王、武王反之於身,身安乃以施人,谓加善於人而反之者也。一则体性之自然,一则反之於身、身安乃以施人,无非是礼也,故动容周旋中礼者,是为盛之至也。至者,以其盛德至矣尽矣,不可以有加矣。盖“哭死而哀,非为生者也”,是为动容中礼也,是孟子自解之旨也,言哭其死而哀之者,非为其生者也,以其动容中礼,德性然也。“经德不回,非以干禄也。言语必信,非以正义也”,是谓周旋中礼者也,是孟子自解之旨也,言经德不回邪,非欲干求爵禄而然也,以其周旋中礼,德行然也;言语必以正,非欲以正行为名故然也,亦以周旋中礼,德言如是也。君子者,顺性蹈德,行其礼法,修身以俟命而已。然则尧、舜、禹、汤为盛德之至,亦不是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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