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期 | 《双松平远图》的受画人是谁？
作 者：吴 斌
这两天，在微信上看到王连起先生的《访美看画纪闻》，讲述了大都会博物馆所藏赵子昂《双松平远图》在清末民国的流传情况。《双松平远图》还有一件有名的“双胞胎”，现藏辛辛那提博物馆，是谭敬造的假货，现在大家都已经知道这个趣闻了。
最近，笔者在史料中发现了一些与受画人“董野云”有关的新信息，撰成此文，与大家分享。
《双松平远图》后有元代杨载和明代童轩两跋。杨载跋云：“扁舟欲溯江流上，山木隆隆俄振响。忽闻风雨晚来多，波浪拍天难荡桨。我家茅屋大江边，远客京师今几年。此日钓竿方入手，先披画图亦欣然。松雪翁为野云宪掾董君做山水袖卷。浦城杨载赋”。
童轩（1425-1498），字士昂，江西鄱阳人，景泰二年进士，累官至南京礼部尚书，跋云得观此卷于“内相素轩公”处，“内相素轩公”指钱宁，钱宁本是太监钱能的家奴，后得宠于帝，是有名的佞臣，童轩文辞谀媚，应是钱宁当势时为之所书。
探讨《双松平远图》的创作年代，一个简单的方法是对比松树的画法，它与大德七年（1303）二月的《重江叠嶂图》（台北故宫博物院藏）非常接近，所以，《双松平远图》大约也是这一年前后的作品。此时的赵孟頫还是从五品的“行江浙等处儒学提举”，“徘徊”于江南各地。
至于受画人“野云”的身份，以往学者没有提到过。要解开这个谜团，就要关注杨载题跋所透露的信息，因为杨载和赵孟頫关系密切，赵氏去世后的《行状》即为杨载所撰。
据《元史》记载：杨载四十岁时还是布衣，因户部贾国英数次举荐，才被召为国史院编修官，参修《武宗实录》，调管领系官海船万户府照磨，兼提控案牍。延祐二年（1315）复科举，登进士，受饶州路同知浮梁州事，迁儒林郎，官至宁国路总管府推官。
以杨载的经历，对照“我家茅屋大江边，远客京师今几年”的诗句，此诗可能写于杨载修《实录》后南返，延祐二年之前不久，此时距赵孟頫作画，也就是11年到12年。
“野云宪掾董君”为“董野云宪掾”之意，“野云”为其号。“宪掾”者，并非专指，元代掌刑狱的佐贰官皆可称之，品阶不高。
在杨载《杨仲弘集》（留香室刊本）卷四有一首《送董与可为句容县主簿》，诗云：
主簿非高士，通才或暂为。
催科虞惨急，勾校虑稽迟。
慎察文无害，详观狱有疑。
温纯规白璧，正直视朱丝。
要使名声著，何嫌品秩卑。
乌台悬日月，举辟实无私。
诗中提到了“董与可”与“观狱”，董与可的姓氏、官职、活动年代和社会交往圈子与“董宪掾”颇为相合。此人既向赵孟頫索画，又得杨载赠诗，这位职位不太风雅的官员，能够在两位大文人笔下都留下痕迹，可能确实因为他是一位能力突出的“通才”，元代文人入仕不易，分配的官职往往也很低，所以杨载劝他说“要使名声著，何嫌品秩卑”。
如果上述推测成立，那么，董野云和董与可当是一人。杨载题跋中的“宪掾”，应指“主簿”。
从这首诗的诗名可以看出，董与可曾赴句容县主簿（从八品）。依照这个线索，再查《弘治句容县志》（天一阁藏本），在卷三之《本县官员年表》中共录元代历任主簿二十一位，其中唯一的董姓主簿叫董珏，下注“进义”（进义郎）。
董钰的名字，还出现在元刻本《至正金陵新志》卷六《官守志》之《题名》中，他担任的是溧阳“州判左”，这是一个从七品的官职，说明董钰后来也获得了升迁。
综合这些资料，《双松平远图》的受画人董野云，本名董珏，字与可，曾任句容县主簿，迁溧阳州左判官，是位“通才”，与杨载关系不错，也是赵孟頫失意江南时接触的底层官员。赵孟頫其实很注重与地方官员的关系，他的不少史料，都透露出这一类人物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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