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职后，我跑去印度恒河洗了个澡

23岁，该怎么选择自己的生活？

来自连云港市一个普通县城的老马（UP主@20岁了还没去过星巴克）问自己这个问题。他拿着一张DR片，对准镜头，黑色的底片上，显示出他的颈椎和头骨轮廓，脖子曲度和正常的相比变形了30%，继续发展下去，会变成严重的颈椎病。

那时，老马在杭州一家公司做程序员，公司大小周，每月能挣一万多。有一段时间，他频繁修改bug，熬夜到12点。连续几天上班，他坐在电脑桌前，左耳嗡嗡作响，眼前的东西发黑，头也晕晕沉沉。去医院检查，结果是长时间盯着电脑，颈椎发生变形。

老马拍的DR片。

这让老马重新正视人生，“不知道为了什么赚钱。”每天，他在同样的房间醒来，过着和昨天同样的生活，压力越来越大，“真的没有比每月赚3000时快乐多少。”

检查结果出来后，老马没什么犹豫，很快把工作辞了。“我相信继续工作下去，会有更好的未来，nice house， nice car，可是拥有这些后，我真的会快乐很多吗？我审视自己的内心，听到了一个大大的NO。”

但是辞职之后，接下来要做什么呢？23岁，没怎么旅行，老马决定出国玩一把，在网页上浏览了几个国家，他被印度的文化吸引，敲定了去这个国家。

那时，老马工作一共攒了12万元，他决定在花完这笔钱之前，暂时不工作，多做尝试，去看不同人的生活。

于是，在2018年12月的一天，老马带着所有的积蓄，走出了国门。

逛印度大街

刚到印度德里，一天就被骗了3次。

机场有专门为游客提供的出租车，我付了钱，领到一个票据，让司机载我去一个宾馆。坐到一半，司机把那票据要过去，一下就扔到窗外了，要我加钱。

我多给了几十块钱，到宾馆附近的一个十字路口，司机就走了。那条路特别杂，人穿的衣服花花绿绿的，留一个大黑胡子。地上挺脏的，街上有乞丐，有的跟我走了好几分钟，问我要钱。我第一次见这种场景，就觉得挺害怕的。

《印度逛大街Vlog》的街景。

下午，我想办一张当地的手机卡，在路边打出租车去营业厅。司机又忽悠我了，说德里最近很不安全，让我小心一点，最好今天就走，然后把我带到假的游客信息中心，想让我去买票，他有返点。不过这个我当时没信。

回来，在宾馆旁边那条街上有个餐馆，我买了一份套餐，8块钱一份，给老板10块钱，他不找钱给我了。我跟他要，没理我，又接着要，他才给我两块钱。

我当时感觉，这个地方实在太凶恶了。

前三天，我没敢再出门，就在宾馆待着，签证有45天，我买了一个半月后的返程机票，挺郁闷的，特别想直接就回国。

宾馆到期后，我必须得换个（更安全的）地方住，于是订了另外一个评价好点的（酒店），也有其他外国人住，才感觉好了一点。

印度的鼠庙。

我和周围人搭伙，去印度大皇宫，玩了几天，胆子慢慢变大了一点，发现印度没有那么恐怖，之所以害怕，是因为我把它想象得太夸张了，其实它并没有那么吓人。甚至一次坐车，我把手机丢了，在当地警局报警，还找回来了。

过了一段时间，我在网上约伴旅行，一个中国男生在印度南部留学，我直接坐飞机到南部，去投奔他了。这里和德里的差别好大，人民特别热情，开始一段时间，他带着我玩，走走停停，我的第一个视频就是在那拍的，名字就叫《印度逛大街Vlog》。

我喜欢奇奇怪怪的东西，印度教崇拜牛，有一个牛尿保健品，是牛尿原浆制作的，我也买了一瓶喝，4块5一瓶，500毫升，挺便宜，味道也挺带劲的，离近一点闻，大概是高中学校很脏厕所的味道，但喝起来又变成了塑料袋燃烧的味道。

尝试牛尿保健品。

印度讲究人与自然（和谐），大街上很多流浪牛、流浪狗、流浪猪，他们都不赶。我经常看到有牛跑在红绿灯下，站在人行横道，车还得让着它走。有时候，牛都跑到火车站售票大厅了，里面一堆人，就是没人赶。

印度不同人的信仰不同，表现出来也不一样。比如有个鼠庙，里面供奉的全是老鼠。他们还有个神话说，有个女神的家族成员，死后会立刻转世成老鼠。我发现当地人对老鼠确实很亲近，在一个小饭店吃饭，揉饼子的面盆里进了一只老鼠，老板说那个没事，没有毒，真的一脸不在乎。

鼠庙里有人喂老鼠。

印度不同宗教分开住，我后来发现，其实很多印度教，他们真是不吃肉的，而且还禁烟。有时候，我就整天挺愁的，可能有十几天、二十天，都找不到一顿肉吃，觉得难受。后来转了很久，走到一个穆斯林聚集区，发现那边有肉吃，（想吃肉的时候）就去穆斯林生活的地方。

后来，我又去了恒河边上剪头发。这个很难得，一般理发店都是室内，装修普通，在恒河旁边，看着洗衣服的人，走过的人，感觉挺神奇的。理发师没有资格证，只有一把剪刀，一个刮胡刀，很简朴的工具。

在恒河边剪头。

这一次，我挺感慨的，见到了印度不同的文化，原来那儿的人是这样生活的。

金钱和快乐不划等号

旅行之前，我在杭州一个初创公司当程序员，上班上得也挺好的，公司大小周，但不是996，7、8点就叫下班了。我觉得还可以，生活也蛮简单，上班、下班、回家，平常过日子。

到周末，我也挺宅的，睡到下午，看看视频，也没啥追求。反正就这么过。平时刷到（一些关于程序员的新闻），和同事经常聊，猝死了，猝死了，但只是玩笑话。

老马做程序员的日子。

后来有一段时间，比较忙，会熬夜到12点，改bug之类的。一天上班的时候，我坐在电脑桌前，左耳嗡嗡，看东西视野变小了，最外圈黑黑的，连续好几天晕晕沉沉。当时就挺害怕，立马联想到游戏中人物濒死的画面，和我的状态挺像。完了，我这才刚刚上班呢，万一再做三四年，是不是下一个猝死的就是我了?

我第一感觉是，得赶紧放弃了。

二三天后，我去医院检查，首先怀疑的就是颈椎病。片子拍出来，（颈椎）有些歪，平时生活作息不太好。我问了医生，脖子曲度和正常的相比变形了30%。医生给我开了点药，花了400多，但我感觉没有用，吃药难道可以改变骨头的弧度吗？

那时，我就想到了辞职，最主要原因不是怕颈椎病，而是这件事让我重新正视人生，不知道在为了什么赚钱。我那时大概一个月赚一万多，可是真的没有比当初每月赚3000时快乐多少，无非的区别是比之前多吃了几次肯德基。

每天在同样的房间醒来，过着和昨天同样的生活，压力反而越来越大。我相信自己工作下去，会有更好的未来，nice house，nice car，可是拥有这些后我真的会快乐很多吗？这些可能需要我花费20年，或者更久的时间作为代价。等到我43岁的时候，人生的一大半就过去了。所以我审视自己的内心，听到了一个大大的NO。

我不干了之后，回家待了一两个月，想着二十来岁，没出过国，也没怎么玩过一把，就出国看一下吧。

那时候也不算很有钱，去欧洲压力挺大，东南亚泰国那些，我不太想要那种度假的感觉。在网上看一些图片，感觉印度这地方还挺神秘的，文化区别很大，然后就去了。

老马在印度的青旅。

我去过4次印度，慢慢地，更熟悉了印度的文化，所以对很多事情没有那么诧异了。

这一次，我在恒河洗了个澡。那一天，我住的青旅早上起来没热水了，想着恒河水有太阳照射，应该会暖和一点，那时候感觉恒河水还可以，绝对比一般的臭水河是要干净得多的。不是有一句话说，再脏的水也能洗手嘛。

在恒河里洗澡。

我还去了孟买的达拉维贫民窟。我特别喜欢的一部电影《贫民窟的百万富翁》，就是在达拉维拍的，所以对那个地方感兴趣，好奇贫民窟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想自己去拍一下。

一开始，我不好意思拿着相机去拍他们，总有一种生活好的人拍生活不好的人那种感觉。后来我想了，如果我自己住进去，自己拍自己就无所谓了。

老马住进贫民窟。

我想去那边租一个房子，一过去，就有一堆小混混围着，不过后来我经常去，就无所谓了。一开始，我找到一个奶茶店的老板，问他能不能帮我租一个房子，他把我带到居委会那，领导给我介绍的房子，住7天要2000块钱，太贵了。

我想这肯定是宰人的，就自己钻进居民住的地方，问到一个挺壮的大哥，200块钱租了4天。这里每家每户住一个小房子，大部分都是自己盖，一层往上再加一个棚子，就算另一层。那里面有很多搞废品回收的，做衣服的，做皮鞋的，还有做零食面包的，都是小作坊。

贫民窟的制衣作坊。

居住条件确实挺一般，只有一个公共厕所，早上起来，十几个人守着厕所门排队，场面还是挺震撼的。更麻烦的是，达拉维没什么基础设施建设，水要么污染了，要么不能24小时供应。当地人都用水缸存水，用的时候舀一点。我在那的时候，一天之中只有十几分钟有水。有一次，我没水洗澡，还是问邻居大哥借的。

每天，我就在里面乱转，走着走着，有人打排球、桌球啥的，也会邀请你一起玩。不过，贫民窟还是有小孩去上学的，每天，一堆小孩走来走去，穿的挺板正的校服，去上学然后回来。

贫民窟的孩子。

在那里，我感觉到一件事就是，金钱和快乐不是划等号的。以前也觉得，穷人的色彩都是黑白的，忧愁不断。当地人确实挺穷，但不代表他们要一直难过。甚至我在贫民窟里感觉到的东西都挺nice的，奶茶店老板请我喝奶茶，路过另一家店歇脚，老板还给我零食吃。他们挺爱拍照的，不管小店的老板、卖菜的大叔，还是在那干活的工人，只要你拍照，他们都会拍pose。

之后，我又去了孟加拉、伊朗、迪拜、日本。孟加拉是一个伊斯兰国家，里面都是穆斯林。我去孟加拉的第一顿饭竟然被路人请了，他也没告诉我，直接把钱给付了。后来了解到，伊斯兰国家都是这样，说客人是上帝。后来我去伊朗，有一次坐出租车，司机也不要我的钱，当然我还是要给的，就推搡一下给了。

老马在伊朗居民区。

好不容易出去玩一趟，肯定要记录一下。我之前就是B站用户，喜欢在上面看鬼畜视频。所以我也随便拍了一些视频，发到B站上。一开始，我也没怎么关注，偶然有一天，我发现竟然有1200个粉丝了，其中一个视频有很多评论和将近10万的播放量。

这让我很兴奋，决定继续这样拍下去。

想要什么，就去追求什么

旅行好几个国家之后，我看了不同人不同的生活，印度大妈在恒河边上洗衣服，伊朗的老大爷在路边烤饼，印度尼西亚一个老大爷在街边卖零食。我也变得更豁达，看得更开了，感觉除了生死，都是小事。

老马在印度沙漠拍的晚霞。

我出生在连云港市东海县，一个普通小县城，我爸是公务员，妈是卖水晶的。我其实小时候挺笨，说话慢半拍，憨憨的，走路也不灵活。别人对我的感觉是，这人看着呆呆的，有点傻样。那时候，我和小伙伴经常去县城里的废旧铁厂，偷点铁拿去卖，卖了换吃的。

大学毕业以前，我很没主见，事情都不是自己选择的，父母帮着选，包括上什么专业，我说随便嘛，我爸就帮我选了。

老马在老家的县城街头卖玩具。

我2017年毕业，（工作）本来也没啥计划，就是走一步看一步。

先是做了房产中介，一个月拿两千块钱，不过人家看我也没啥前景，第二个月就给开除了；接着干淘宝，一个人搞一个店，卖电子产品搞代购；也找过一份室内设计，不过最终还是推广，跟客户卖方案，销售的成分挺重的，有时候周围人都在吹牛，说瞎话，我干着干着，不想干了。

我就想，有没有什么不骗人的工作？计算机世界只有0到1，肯定是不会骗的，我从来没进过公司，也想体验一下进公司是什么感觉，所以才做的程序员。

颈椎出了问题之后，我感觉活了这么多年，一直兢兢业业，从来没有享受过，所以要赶紧出去玩一下。去印度也是说走就走，从小到大，我都是这样一个随性的人，这种性格已经刻在我DNA里面了。

老马在机场。

我一直喜欢自由的状态，只不过任何东西都不是完美的。一个状态维持久了，好像就没有什么状态了。自由变成一个概念，被自己消磨掉。

现在，我就挺简单的，UP主像是一份我很热爱的事业，每次拍出好玩的视频，自己也很开心。但也会有新的（烦恼），比如情感上，感觉交不到女朋友了；比如拍视频想创意，有时候会觉得有压力，你得赶紧更新，下一个拍什么。

新德里大街上的理发师。

有时候，我也特别想和别人一起上班，周末放个假，休息两天。以前旅行的时候，我整个形象就挂一个大包，里面塞满了各种衣服、鞋子，有一天，我正好从上海坐地铁到机场去国外，一眼就看出来和其他上班族不一样，挺格格不入的。

我关注到以前的同事，看看他们都在干什么。我离职不久，（原来公司）倒闭了，他们又去别的公司做程序员。不过，我希望生活一直能有所变化，不会去做以前的事情了。

印度洒红节,人们互相涂抹颜料。

几个月前，我收到一个20来岁男生的私信，看到我辞职，他也鼓起了勇气，要做出改变。我没想到自己可以影响到别人，给他们带来鼓励。

有人可能会羡慕说，你能出去旅行，能做这个事，那个事，挺勇敢。对于我来说，就是不怕做出改变，如果真的很想做一件事，下定决心，就去做吧。包括旅行，包括辞职，包括学新东西，我觉得都可以。

想要什么，就去争取什么，去追求什么。

作者  |  古栗雨禾

编辑  |  毛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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