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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他们是你最应该关注的UP主

豆角 哔哩哔哩 2021-09-02


在一场意外中,22岁的消防员朱铭骏摔伤脊柱,脖子以下失去知觉。


他的灵魂被困在残缺的身体里,动弹不得。一度,孤独感像密不透风的墙,四面八方围绕着他,让他感到无力挣扎。


直到成为B站UP主后,他突然发现,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数百万人了解到他的故事,给他鼓励。甚至有不少人,从他的故事中获得了重新生活的力量。这在以前是朱铭骏无法想象的事。


据统计,中国有8500万残疾人。差不多100个人中,有6位就是残疾人。但在日常生活中,我们却很难感知到他们的存在,更不知道他们的生存状态如何。


他们是失语的一群人,隐身在现实世界里。


而现在,越来越多的残障人士,正像朱铭骏这样,通过互联网获得了表达的机会。在现实生活中隐形的他们,以另一种身份,在网络里获得重生。


又是一年全国助残日,今天,让我们一起走进朱铭骏的故事。





我瘫痪了



7年多过去了,但当时那场意外的细节,我还记得一清二楚。


2011年,我入伍当兵。出于热血,我加入了能在一线战斗的消防员队伍。


消防抢修中的朱铭骏


意外发生在2013年7月9日。当时,我正在一所学校当军训教官。给学生做示范动作时,我从2米高的双杠上摔了下来,脑袋着地。瞬间,我就感觉浑身没法动弹,呼吸困难。


当时我就想,完了,这回估计活不了了。


醒来时,已经是受伤后的第4天,我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浑身无法动弹。


医院的诊断让人绝望:脊髓神经损伤,高位截瘫,脖子以下都无法控制。



在ICU抢救的19天,是我一生中最难熬的时光。


瘫痪之后,我发现身体除了不受控制,还开始剧烈疼痛,24小时不停,吃安眠药也无法缓解,连睡梦里都是痛的。


这样的痛苦,持续了一年多时间。


后来我才知道,这是由于神经信号异常,引发的神经性疼痛。


相比身体的疼痛,瘫痪带来的惶恐更让人煎熬。


从抢险救人的消防员,到大小便都要别人帮忙的残疾人,如此突然的角色转变,让我一时间难以接受。一想到下半辈子都要躺在床上,我就打心底里害怕。



19天里,我想到最多的事情就是死。


我尝试过自杀。但因为没有任何行动能力,跳楼、服安眠药都做不到,死成了奢求。


我又想到了咬舌自尽。三天时间,我每天用牙咬舌头,咬断了大概三分之一,满嘴是血。


后来,父亲从监控里发现我整个脸都肿胀起来,这才发现了我在自杀。


为了防止我再干傻事,母亲让护士给我戴上了强制开口器,24小时都得张着嘴。


这种感觉格外难受。我跟我妈保证再也不咬舌,这才取掉了开口器。其实现在想想,我甚至会有点后怕,万一舌头咬断后却没有死成,还一辈子都不能再说话,那不是更加痛苦?


大家如果留意看,会发现我的喉咙上插着根管子。由于身体瘫痪,我连自主呼吸都做不到,无时无刻都得依赖着呼吸机。这根管子一头连着呼吸机,一头连着我的肺,决定着我的生死。


管子插入肺部时,需要做气管切开手术。我趁机跟护士提了一个要求:不打麻药。


我想用手术的疼痛刺激一下自己。至少,这种疼痛能让我感觉到,自己还存在于世界上。


在我的再三请求下,护士答应了这个要求。手术果然很痛,但疼痛只持续了一秒,更多的时候,我感觉到的是一种“爽感”。


钻心的疼痛提醒我,自己确实还活着。



病危通知书每天都下,有时一天两三张。到第19天,我已经离死只有一步。


家里人也都放弃了希望。ICU不允许家属探望,父亲说干脆转出来吧,反正已经这样了,不如出来和家里人见见面。


没想到,从ICU转出后,我的病情反倒逐渐稳定下来,至少医院不会再下病危通知书了。


只是,求死的念头还是没断过,持续了将近2年时间。不止一次,我央求母亲:你把我呼吸管拔了,几分钟后我就不痛苦了。


但每次我一说这话,我妈就哭,我也哭。


慢慢的,我也就不跟她聊这些了,知道不可能有啥实际效果。




学着活下去



直到五年后,我的求死念头才慢慢减弱。


这种心态的转变,发生在接触心理学之后。


我最早是在《遗愿清单》这本书中接触到心理学的。书的作者曾在19岁时被闺蜜“骗”去荷兰,帮肺癌晚期的闺蜜签署了安乐死同意书。从那之后,她就患上了创伤后应激心理障碍,整天躲在房间里不跟任何人交流,直到学习心理学之后,才破除了自己的心理障碍。


她的病情跟我很是相似。这让我好奇:心理学真的能够能够改变一个人的精神状态吗?


那时候我加入了“截瘫吧”和“绝症吧”,偶尔会发帖倾诉。有位心理咨询师看到了我的帖子,主动联系到了我。在他的指引下,我走进了心理学的大门。


接触心理学之后,我对自身的精神状况有了新的认识。比如说,我发现,每天早上自己都会很丧,不愿说话,也不吃早餐,有时甚至不愿意跟任何人交流,就对着电脑发一天的呆。


以前我会被这种情绪带着走,但现在我开始理解,出现这些周期性的情绪很正常。


我开始试着慢慢接受自己,无论是好是坏。


后来,心理学成了我的爱好。2018年,我还通过自学,考取了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证。


朱铭骏考取的资格证


这圆了我一直以来的梦想:找份工作。


受伤后,我一直试图通过工作,来证明自己的社会价值。我做过打字员、刷单员,但身体状况让我的效率很低,赚不到什么钱。相比之下,心理咨询师这个工作还是很适合我的,毕竟只需要动脑子和嘴。


到目前,我已经辅导过几十个顾客。这份工作中让我找到了人生成就感和价值感。


正在心理辅导中的朱铭骏


另一件让我生活翻天覆地变化的事,是成为UP主。


事实上,现在我每天起床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刷B站,看看有没有涨粉。如果没有外出计划的话,我基本上一整天都是泡在电脑前的,从早上8点到晚上11点。


我用来上网的工具叫QuadStick。2018年,我看到国外网友RockyNoHans的视频。我当时就惊了。他情况跟我一样,也是高位截瘫,却能用嘴打游戏,这是怎么做到的?


辗转联系到Rocky后,他给我介绍了QuadStick,我便拜托朋友从美国给我买了一台。


在此之前,我只能用触屏笔戳屏幕的方式上网,格外不方便。而QuadStick专门为四肢瘫患者研发,通过吹气、吸气等动作,能实现无数种键位操作,打游戏都不在话下。


朱铭骏用嘴操作《英雄联盟》中的角色


差不多花了半年多时间,我才熟悉了QuadStick的操作。


学会QuadStick的操作后,我曾经试图找回当年在网吧沉迷游戏的乐趣。在入伍之前,其实我就是个网瘾少年,格外痴迷《地下城与勇士》。我想着,如果能用游戏打发时间,简直再好不过。


但我发现,多年后再碰这些游戏,简直索然无味。一两个月之前,我还登陆过以前的《地下城与勇士》账号,但我发现,自己连地图都不会走了,好友列表也是一片黑。


那一刻,我怅然若失,原来一切都回不去了。


尽管爸妈一直在身边陪着我,但他们毕竟是长辈,很多事情在他们面前是很难以启齿的。我总觉得,跟他们说自己的情绪问题,会显得非常矫情,况且他们也不一定能够理解。


孤独感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四面八方围绕着我我会成为B站的UP主,最开始也是为了摆脱这种孤独感。


今年1月15日,我在B站发布了一条视频。那天其实我的情绪很低落,睡完午觉起来后,我发现身边一个能说心里话的人都找不到,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看着眼前的摄像头,我想干脆录个视频吧,就当对着电脑倾诉一下自己的故事。



录完后,我就把视频发到了B站,发完我也就忘了这件事。


直到3天后,我再打开B站,未看消息变成了99+。一看我就懵了,视频的播放量已经到了三四十万,后台更是被各种鼓励、祝福的私信塞满。



细心点的朋友,还会关心我的病情,提醒我注意呼吸机停电的风险;



有类似经历的网友,还会跟我分享他们的故事。



我发现,自己突然就被许多人关注到了。


那一瞬间,我既惊喜,也惶恐。




现在的快乐像偷来的



从那之后,UP主成了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其实当时我对B站还不是很懂,连百大是什么都不太知道。但是每次看到数据增长,多的时候一天能涨两千多粉丝,这种感觉就足以让我兴奋半天。


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被这么多人关注过。


朱铭骏的视频中,全是鼓励和致敬的弹幕



从受伤到现在七年时间,我在现实生活中的朋友越来越少。这很正常,大家早已成家立业,有了自己的生活圈子,我的身体又这样。大家交流的少了,关系自然而然也就远了。


社交生活的丧失,让负面情绪反复积压。


有时一想到自己的身体状况,我就情绪崩溃,一个人在晚上偷偷流泪,眼泪哗哗的止不住。


直到成为UP主后,这种生活突然翻转过来。


很多粉丝成为了我的朋友,他们对我都特别好。我在直播时提到过,以前在浙江服役时,感觉当地的炒粉很好吃,但我们山东没有。粉丝听到后,便特地给我寄了米粉。


更重要的是,大家都是我的同龄人,思想上交流没有太大的困难。大家都隔着网络,不需要互相见到对方。既然彼此都不知道对方是谁,想说什么都可以畅所欲言。这让我感到格外放松。


在B站直播时,相比较打游戏,我更喜欢跟大家聊聊天,讲讲心理学话题,帮他们解决心理问题。前段时间,直播间有个粉丝两次考研失败,一度想要轻生。我就从自己的经历劝导他,让他想清楚,面对人生的难题,真的只有求死一条路吗?其他生活更艰难的人,不也坚持了下来么?


这种时候,我会感觉我是被需要的,原来我还有能力帮助其他人。


朱铭骏在粉丝的陪伴下,看心理学大师的直播


慢慢的,我开始享受起这种跟别人交流的快乐。


只是在开心之余,我也会担心现在的生活不会长久。


现在不是经常说,网络世界都是虚拟的,你把握不住嘛。我常跟人说,现在的快乐就像是偷来的。我也会害怕,万一将来没人关注了,朋友少了,再回到那种一个人的状态,我会怎么办。


毕竟,网络世界建立人际关系快,丢失也快。互相一拉黑,就谁也找不到谁。


有时,我也会恼火,为什么只能在网上跟人家这样交流。但回头一想,如果我因为这个问题,就将内心世界封闭起来,甚至怨天尤人,只会让我越发陷入绝境。


到了今年,情况稍微好一些。我在线下开了实体的心理咨询门店,也交了很多现实中的朋友。没事的时候,我还会让家里人推我到附近的广场做演讲,跟现实社会多一些接触。


朱铭骏在广场上分享自己的经历


曾经,我一心求死。


现在,我只想好好体验余生这几年。


医生曾经跟我说过,我的生命只剩下15年左右,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半。再过几年,我的肺部会陷入衰竭,到时候就得离开这个世界。


但有这么多朋友陪着我,我一点也不惧怕死亡这件事。他们的关心,给了我对抗死亡的勇气。


我只想剩下的时间,能活的快乐一些,走的时候没有遗憾。


对我来说,这一切就已经足够了。




对于隐没在现实世界的残障人士来说,互联网正成为他们与世界联系的通道。


通过无处不在的网络,他们跨越了身体缺陷带来的交流鸿沟。


在B站,现在也能看到不少UP主,通过网络为残障人士发声。


UP主大程子好妹妹会体验各地的无障碍设施。她的改进建议甚至还被上海的交通部门采纳,让当地的无障碍设施推广又前进了一步。



10多年前因车祸而瘫痪的UP主璐英流,在互联网世界找到了新身份。分享化妆知识,教网友学习英语口语,帮不少人实现了成绩提分。



技术的发展,正在进一步推动科技平权的进步。


曾经一度“隐形”的残障人群,在互联网时代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今天是第31个全国助残日。


愿每个人,都能被尊重与平视,感受到世界的温度。




作者  |  豆角

编辑  |  边条

         运营  |  可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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