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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丨浙里山水还依旧

南回不归 中国旅游文学 2021-01-24

【三门湾北岸秋夜】


说好的涨潮时分

海水漫过了深秋的夜色


我草绿的裤管,尽被咸腥打湿

就在那百年不倒的门洞前面


昏黄的灯光下,渔家的两代女人

忙碌着,正准备一桌来自早市的海鲜


身穿红裙的媳妇,娘家在遥远的北方

二十年前栽下的仙人掌,是她的嫁妆


陌生的三门湾北岸,已有一丝丝秋夜的沁凉

杯盏摇晃时,身影便投落向斑驳的老墙


小院里的最后一棵枣树,记下我此生的偶遇

依稀的前世,曾经看见过这样的无边汪洋


第一次啊,当我独自坠入梦乡

枕畔竟酣然发出了海的巨大声响


【方岩读雨】


去方岩时,雨正下着

方岩的丹霞雨,从红色砂砾岩的峭壁顶端

一颗又一颗坠落

穿越树梢,打湿我细微泛白的发丝

奔突作龙湫瀑,轻盈成天墨水

应合着秋色,平添了几分闲情逸致


每一个自己,惊奇中可以变得更加灵性

笃定是第一回,面向五峰书院的飞檐

安静端详这一山浑厚,一水鲜活

转身只见陈亮朱熹,似两尊深邃的摩崖石刻

羽扇纶巾,谈笑风生

每每雄辨既罢,黄昏掌灯

还将留得残荷,且听雨声


幽深处,民国当年的浙江心脏模样依旧

风云际会,重楼如一张淡墨洇开的生宣

徐徐再现岁月如磐的千里江山

就在这山与水之间,百年与片刻之间

我谦卑地躬下了身子,品读起方岩的好雨知时节

读着远方,永不停歇的永康江

昼夜的起伏和消涨


人世间所有的相逢抑或告别,都自有诗情画意

树有魂啊山有灵,雄鹰飞来又飞去

我会带上这最江南韵味的雨声,南渡北归

往后的日子,该梳理的梳理,该珍藏的珍藏


【风过严州】


兰江分叉,富春江打拐,新安江转弯

就到了这个曾经叫做严州的地方


新的城墙重叠着老的城墙

七月艳阳下,门洞里有人正仰身纳凉


穿行于旧日府衙残留的淡淡痕迹

依稀听得见千百年来先贤们的窃窃私语


建德侯的牌坊高高耸立,迎送过多少王朝

巷陌深处,幽幽传来民间的酥饼醇香


此时此刻,我不清楚为什么会站立在这里

只知道地底下深埋有浙江原始民族的无数先祖 


环视江面暮色四起,零星的渔船归帆

悄然的一个人,多么像一叶漂移的浮萍


每每总爱看别人纵横捭阖的经历

常常又要问自己细细碎碎的来路


风过严州,自越向吴抑或由吴往越

我的一生,就辗转在这样的两点一线上 


时光荏苒啊,严州府早已成为瘦瘦的梅城

却还在陆游的小楼中,聆听那一夜的春雨声响


【玉色之城】


让西湖水冲淡很久以前的风月

那时节,我眼瞳里的这座城

正是情窦初开


站立在南山路上,看樱花雨旖旎飘落

犹如一棵名号龙井的茶树

细细长长地,就听见净寺响起了钟声


沿着苏堤的风景,穿行过四季

我依然选择了白堤的语境

任由轻风,去诉说漫长的往事

雷峰夕照下,那么轻易便会想起

湖岸边曾经熟悉又渐渐陌生的人们


当许多年过去,再许多年过去

纵使我背负了整个中国的全部表情

纵使双肩堆积了半个世纪的暴土烟尘

杭州啊,一座玉色的城

却始终揣捂在我的胸口

一直都能感觉到酸疼


【柿子红了】


柿子红了

秋也红了

只在四明山节节深入的怀抱


碎石的村道,足音跫然

泛动起寒露以后的寸寸凉意

还有友人们这一季的更多成熟


成熟到低垂于枝头上百年

从未改变的容颜

火红又微小


眼前浮现的颗颗果实

正像那老去外婆手掌心的灯笼

依旧照见我曾经的简单和青涩


三千里群山走龙蛇

友人们结伴打柿子树下走过

头顶着向晚的寥廓天穹,归于寂静


【万物的开化】


这一个浙西的小县城

一脚却能踏三省

今夜我终于可以静静地入住

转身处,却已是五十年的光阴相隔


山没有想象的那么巍峨

水也没有期望的那么磅礴

可水在山间不经意的跌宕蹉跎

竟然成就了一条长龙状的母亲河

头有龙顶,尾有龙井

风雨中生生不息,绵延不绝


开启蛮荒,点化民智

天地人寰演绎的故事

不会只是传说

从来就是万物竞争的场所

从来就有英雄粉墨的起落

一样的江山,血写的史书


今夜我静静地来了

明日我还将悄悄地离去

唯有岁月的山水长卷,徐徐展现

化开了我全部的朱砂心绪


【大唐的茶院】


再转过一个山头

就来到这大唐的茶院

早时的废墟遗址上

又披挂起了恢宏的新式衣冠


回想汉室鼎盛的旧年

一枚枚江南女子舌尖衔起的嫩芽

涤濯烘焙,火漆封印

然后是水陆三千里急程

由此贡奉雕梁画栋的长安


还会依稀看见

那个出走佛门一心问茶的陆家后生

顾渚山前扶枝,虎头岩后鉴水

坐拥南方的嘉木林丛

修身养性数十年

终成一部传世《茶经》

为圣称仙


香茗浓淡处

大唐的霓裳羽衣曲业已飘远

故国的绝世风流也一样烟消云散

唯有一把紫砂的茶壶

依然浸泡着各种黄绿黑白和青红

浸泡着偌大的一个中国

温凉如初,甘苦依旧


【在大陈的乡愁里沉醉】


秋夜微凉。不远处,历山仍旧依稀可辨

荷花灯的追光,锁定猪栏咖啡的斑驳墙头

人们洗尽铅华,在大陈的乡村静谧里沉醉


荆川溪如约消隐白昼的喧哗热闹

小巷深处,偶尔还会有笑声温和传来

烫酒干杯。生活的原味,一一在铜院里回归


忽儿就听见社戏,唱响在陈家祠堂

婺剧的生旦净末亮相,越剧的才子佳人登场

久违了呀,这一种纯正的水磨腔


万物有宗。风吹衣袂

就这样与美好蓦然相遇

就这样慢慢走过时光悠长的隧道

你用你的足迹,我用我的乡愁


【婺城三月雨】


淅淅沥沥的婺城雨

噼啪噼啪的婺城脚步

我在每一个人间三月天

都喜欢老朋友一样地踏响

南山下的寻常巷陌


我知道,婺城雨后又是一场雨

我知道,每年的燕子

飞来依旧飞去

我和我的朋友们就这样

靠着婺城的墙壁,慢慢长大

最终老去,并成为雨的记忆

只有婺城归于永恒

只有每一个婺城的三月

照样翻阅起淅淅沥沥的情绪


纵然是有一天,我的身影

融进了北方多风的天穹

也还是忘不了这一场又一场

浓情的婺城雨

这一场又一场

让我的青春血液,潜流般起伏的婺城雨


【七千年前的麦种:致河姆渡文化】


我常常打开生命的书册

读一些人的问题

一些刀耕火种翻云覆雨的问题

人的种子是飞鸟还是树叶

人依恋火,还是让水冲淡持久的掌纹

最后的瞬间选择风化

抑或让时间蚕食

 

七千年前的麦种

到底是哪只羽翎参差的飞鸟衔来

又在遥远的归途中跌落

和我孱弱的灵魂一起

被博物馆的橱窗陈列

 

七千年的泥泞和风雨揉合

让我无法辨识扬花吐穗的讯息

无法感知失去滋润的种子的温热

我无法抗拒地想象着

那飞鸟的颜色

那种子最初的颜色


七千年的麦种

再次为风扬起

七千年来不曾背弃过同一片黝黑的泥土

鸟儿们飞来做筑巢

鸟儿们飞来唱许多种歌

 

深秋的庭院里

经常生长一种悲欢离合的月光树

什么又是它们的种子

 

其实再过七千年,麦种依然

其实在所有水般流动的目光里

所有的种子都错落着扬花结穗

密播生命的雨

日落日出中,不可替换


【作者简介】

南回不归,本名尹剑峰,曾用笔名阿寅。现居苏州,为某杂志主编。

作品选读


行走丨说往事

行吟丨说人生

行吟丨说社会

行吟丨说生态

行吟丨说生死

行吟丨说女人

行吟丨说老家

行吟丨说文艺

行吟丨盛宴

行走丨五月

行吟丨风的行走

诗季丨登高远望

行走丨流逝的星光

行吟丨青蛇和白蛇

行走丨在春风里飘荡

行走丨万水千山一盏茶

行吟丨世上那些有趣的人

行走丨十五年后再忆月牙泉

行走丨青春期写给女人(组诗)

行走丨我们最终都会输给时间

行走丨深入春天的腹地(组诗)

行吟丨那一场西湖里的无边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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