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家隔离要戴电子手环？北京卫健委回应！投诉太多手环目前已被上门回收…疫情防控应考虑到公众的情感
7月13日，微博大V“大红矛”发文称自己返京后主动报备并进行了核酸检测，在居家隔离期间，社区打电话称政策更新，要求居家隔离者必须佩戴电子手环，连接手机上报体温数据方便监测。
该微博引发了大量关注，有不少北京当地居民在评论区表示，在返京后也被社区要求佩戴了电子手环。
“大红矛”还称，收到的电子手环产品包装上没有“3C”认证，“产品没有经过认证就不能说明该产品合格，产品质量也无法保证，我更不敢戴。”
据天目新闻，记者注意到，除了昌平区，顺义区、朝阳区的不少网友也表示收到了社区发放的电子手环。使用该电子手环需要手机下载APP并绑定手机号，然后添加各电子手环的设备编号，返回即可查看各项体征数据。
截至发稿前，有居民对记者反映，手环已经开始回收。
01
居委会回应：确有此事
7月14日，红星新闻记者联系到上述网友居住小区所属的天通苑北街道办，工作人员表示，佩戴电子手环用于健康检测，每天监测体温，一般只给隔离人员佩戴。
另据东方网报道，记者联系到了相关居委会，对方表示确有此事，“昨晚区里紧急通知的，发到夜里两点多。居家隔离都得佩戴。”
02
北京卫健委回应：未发布相关政策
据天目新闻报道，14日，北京市卫健委工作人员回应称，从外省市中高风险区回京，需要落实居家隔离政策，但未发布过居家隔离人员需要佩戴电子手环的相关政策。北京市12320热线则向天目新闻记者表示，未接到强制要求居家隔离人员佩戴电子手环的通知，可能是属地各社区的防疫要求。
03
当事人：手环目前已被上门回收，理由是投诉太多
7月14日， 红星新闻就此事联系到了被配发手环的当事人廖先生（化名）。
廖先生告诉记者，他目前居住在北京天通苑某小区。他于7月7日自深圳南山区返回北京，因当日没有直达航班，故选择在杭州萧山机场中转。廖先生抵京后顺利回到家中，也未曾接到相关防疫电话，他主动向社区报备后，得到的消息也只是说居家健康监测即可。
但是两天后，廖先生接到社区工作人员的电话，称根据上级派发的文件，因深圳南山区多地转为中高风险，他需与同住的妻子和孩子一起居家隔离。随后便有工作人员上门安装了门磁，发放了大量抗原检测试剂盒，叮嘱廖先生一家每日自测。经查，截至7月14日10时，深圳南山区共有中风险地区3处，高风险地区2处。
廖先生称，他是在隔离即将期满的最后一天接到需要佩戴手环的通知。7月13日早上，工作人员打来电话，解释说“有个新政策”，当晚便派人将手环送上了门，要求廖先生一家三口全部佩戴。
廖先生回忆，当时工作人员声称手环仅用来检测体温，但手环使用说明书却要求需绑定手机APP进行上传打卡。廖先生称，他当时请社区工作人员出示要求佩戴手环的相关文件，但对方未能拿出。他怀疑手环存在定位监测等功能，拒绝佩戴，此后廖先生还拨打12345市长热线咨询。7月14日下午3时许，廖先生向红星新闻表示，手环已被居委会上门回收，理由是接到投诉太多。
04
产品无3C认证
百度百科信息显示，3C认证主要是试图通过“统一目录，统一标准、技术法规、合格评定程序，统一认证标志，统一收费标准”等一揽子解决方案，建立与国际规则相一致的技术法规、标准和合格评定程序，可促进贸易便利化和自由化。3C标志并不是质量标志，但它是一种最基础的安全认证。
盒子内除了手环与充电器，连一张合格证也没有，图源：受访者供图
一位电子手环行业人士对记者表示，这项体温检测功能本身并没有什么技术难度，目前市面上多数电子手环都有这项功能。至于产品缺乏3C认证这件事，该人士称，一般零售渠道销售的电子产品必须具备3C认证，但如果是走特殊的内部供应渠道，则未必会强制执行。
另外，该人士对记者表示，如果是将产品售往欧洲地区的标准产品，肯定要遵守GDPR隐私保护规范。但如果是单一在国内销售、甚至类似此次社区派发、无3C认证、无具体产品说明书的，只能问具体厂家了。目前被派发电子手环的用户图片显示，这款由北京柏瑞安电子技术有限公司制造的产品，并无明确的隐私保护举措与技术信息透露。
04
起底背后公司
生产这个电子手环的是家怎样的公司？
“大红矛”发布的电子手环产品图片显示，产品生产于2022年1月1日，生产厂商为北京微芯感知科技有限公司，产品本身并无3C认证，只配有一张合格证，显示“产品名称为多体征感知设备，制造商为北京柏瑞安电子技术有限公司”。
包装盒上的信息显示，手环的自动测量体温频率可达5分钟一次，也可支持手动测量。
公开信息显示，北京微芯感知科技有限公司成立于2020年4月，注册资本2000万元人民币。其核心团队来自北京微芯区块链与边缘计算研究院（以下简称“微芯研究院”）的科研力量，研究方向主要有边缘计算芯片、新型传感器、区块链、行业解决方案等，目前其官网暂无法访问。
企查查显示，北京微芯感知科技有限公司股权架构中，大股东为广西腾讯创业投资有限公司，持股20%，认缴出资额400万元人民币；其次是北京微芯汇博科技有限公司。
图源：企查查
另外，作为制造商的北京柏瑞安电子技术有限公司，据天眼查信息显示，其持股66.5%的最大股东为北京柏瑞安科技有限责任公司，持股51%的大股东为杨同兴，既是柏瑞安科技实控人，也是创慧源科技董事长。
7月14日下午，红星新闻记者致电北京微芯感知科技有限公司，接线工作人员证实，网上发布的隔离人员佩戴的电子手环确为该公司产品。
关于电子手环的功能，该工作人员介绍，手环会采集体温、体征状态等信息。“这些信息会传到后台，公司会保密的，除了必要信息给想知道的单位外，剩下其他的是不会（外传）的。”
红星新闻记者还询问，手环是否有拍照录音等功能，对方表示没有。对于该手环是否会采集位置等个人信息？上述工作人员表示，不会。这位工作人员还介绍，目前北京微芯感知的电子手环还未向市场销售，主要客户为政府或国企、央企。
05
多地曾在防疫期间推出电子手环
实际上，除了北京，全国还有多地也曾在防疫期间推出电子手环。
2021 年，《温州商报》报道了当地一家企业研发的智能防疫手环。这款防疫手环戴上后，“重点监控人群”只要离开定位区域，大数据就会向服务平台报警，设备离开人体、体温过高时，服务平台也会收到反馈。
产品研发方浙江联盾科技有限公司负责人告诉媒体，这款产品从研发到定型共历时 18 个月，要达到“定位数据准确、监测数据准确且上传及时”。因为佩戴者不能脱离设备，设备还要具备防水、防尘、防蒸汽功能，并要为设备配备移动充电设施。
根据报道，这款产品属于温州市新冠防治应急科研公关项目（企业类），并获得国家实用新型专利，截至报道时已在龙湾、瑞安、泰顺罗阳等地应用。
在中国香港，电子手环则通过政府推行，在疫情早期时便投入使用。
2020 年 2 月，在确诊超 40 例的背景下，中国香港针对居家隔离者推出电子手环，用来监测接受检疫者的位置，确保其不会擅自外出。根据说明网站，这款电子手环需要与政府的 app 绑定后使用。在获取了蓝牙、Wi-Fi 和定位的权限后，这套系统会得知佩戴者的所处位置，但不会收集和储存除手机号外的其他任何个人信息，所收集的位置信息，也会在隔离结束后的三个月内销毁。
2021 年 6 月，中国香港暂停了对居家隔离者佩戴电子手环的要求。
今年 7 月，新一届的中国香港特区政府宣布，将重新要求居家隔离者佩戴电子手环。这一次的电子手环使用低功耗蓝牙（BLE）定位技术，同样搭配 app 使用。若检疫人士带手机离开居所、剪开手环、或只戴手环外出，而让放在家中的手机收不到手环信号时，政府机构都会收到通知。
06
佩戴手环是否有必要？专家：应尊重佩戴者意愿
在目前的疫情防控中，关键点有两个，一是早日识别有潜在风险的人员，二是对有潜在风险人员的流动进行限制。
多地主要采取的通过“健康码”、“场所码”和“门磁”功能来监控和限制风险人员流动。健康码方面，有赋红（黄）码、弹窗等手段；在公共场所中，各地也正在加强以“场所码”的形式来对人员出入进行精准识别和防控；在社区和酒店，则是通过“门磁”的方式来监控需居家隔离人员的出入。
在已经有种种手段从人员流动和核酸检测两方面进行疫情防控的情况下，再让人佩戴电子手环是否显得有些“多此一举”？
中国社会科学院城市发展与环境研究所副研究员单菁菁表示，对于一些潜在风险，佩戴电子手环的确可以起到一定的作用。
单菁菁表示，这些居家隔离人员，如果认为有风险，比如说解除风险或有潜在风险，通过这种远程的手环能够随时感测到居家隔离人员体温的变化等等，那么发现如果有发病的可能性，或者说有这种征兆，那么可以及时做出处理，比如说转移人员，加强治疗。
但同时，单菁菁也表示，在要求隔离人员佩戴电子手环时也应尊重佩戴者意愿。
单菁菁认为，在这种实行的过程中，还要考虑到被使用者，他自身的意愿，这个可能是更多的应该是一个采取自愿的行为，因为毕竟被监测者实际已经是处在一种自我隔离状态。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其实政府可以跟居民加强沟通，把他们的意愿以及戴这种手环的优点可以更好的跟居民沟通，当然也要包括开诚布公的讲它可能会带来哪些不方便或影响。
针对此事，清华大学法学院教授劳东燕认为，佩戴手环在目的性、必要性及后续个人信息处理等方面均值得质疑。劳东燕称，若手环兼有定位功能用来限制居民出行，有必要拿出持有法律依据的红头文件，告知居民该手环到底采集了什么信息，以及采集到的信息后续将如何处理。如果仅作口头通知，居民有权拒绝佩戴。
在用手环辅助防疫监测的必要性上，劳东燕认为该举措存在比例超过问题。基于此前的防疫要求，例如多次核酸和抗原检测，本已达到防疫的监测目的，目前也没有相关部门明确指出用手环监测体温的必要性。“类似于‘杀鸡用牛刀’这样一种感觉。而且你用了牛刀，这个牛刀到底有没有效，其实对方也没有说清楚是不是？”此外，劳东燕认为佩戴手环容易在心理上给居民造成影响。
浙江大学国际联合商学院数字经济与金融创新研究中心联席主任、研究员盘和林对记者表示，在很多国家，电子手环是一种针对犯人的处罚措施，其目的就是让犯人的行动信息公开，以便于行动追踪。对于密接人员，首先他不是犯人，其次密接人员的个人信息和行为隐私应该被保护。比如之前有曾阳性过的居民就业求职受到影响，我们要警惕这些电子设备的负外部性。所以完全没有必要派发电子手环进行测温。
07
疫情防控应考虑到公众的情感
健康监测是一项疫情防控措施，涉及千家万户，每个人都有义务配合执行。天通苑北社区工作人员要求7天健康监测的居民佩戴电子手环设备，却不能出示正式文件和通知，也无法对设备使用时是否会记录个人隐私以及如何保证上传数据不外泄做出合理说明，只靠口头通知就要求被检测者必须佩戴，难免让居民产生疑惑和抵触。中国人民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授杨宏山表示，基层治理一定要循法而行，依法而治。
杨宏山表示，作为基层组织体系也需要依照相关的法律法规以及上位的规章来进行运行。相关的法律法规能不能找到相关的依据？如果没有依据，“法无规定不可为”，没有上位法的明确规定，实际上有些事情我们就要慎重处理。
杨宏山提示，疫情防控责任重大，但在防控的“最后一公里”还需要找到政策落地方式和公众接受度之间的平衡。
杨宏山称：“我能理解有一些基层的社区工作人员确实面临着很大的压力。在这样一个情况下，我们仍然要考虑到社区是政府联系居民的最终端的桥梁和纽带，不能单方面考虑到我们自己工作的方面，也要考虑到公众，尤其是现代社会，人们的权利意识的提高。管理的目的不是为了添堵，是为了解决问题，需要有一些引导。疫情防控责任落在基层还是要尽量落实，也要贯彻落实好以人民为中心，考虑到公众的情感，考虑到公众的需求，在这两者之间要建立一种平衡。”
来源：《商学院》杂志综合自天目新闻、红星新闻、东方网、第一财经资讯、北京广播电视台“问北京”、温州商报、北京交通广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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