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之舞
3月4日，舞剧《咏春》将在深圳保利剧院上演并开启全国首轮巡演，从深圳出发，陆续在全国20多个城市登台。故事因“英雄”而来，由“追光者”展开，最终落在“理想”。这与深圳的城市精神一脉相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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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19日晚上8点，深圳歌舞剧院的排练厅依然灯光耀眼，导演周莉亚和韩真正在指导演员们排练舞蹈。她们时而为演员鼓掌叫好，时而上前亲身示范，时而欣慰，眼角绽出盈盈笑意。随着一阵掌声响起，排练暂时结束。韩真一路小跑迎过来，休息室内，我开始争分夺秒提问，因为半个小时后，她又要奔赴下一个行程。
3月4日，舞剧《咏春》将在深圳保利剧院上演并开启全国首轮巡演，从深圳出发，陆续在全国20多个城市粉墨登场。《咏春》是舞坛“双子星”韩真、周莉亚共同的心血，她们从去年就驻扎在深圳为该剧进行编排，如今大幕即将拉开，剧中人追梦的光就要照亮剧场内的每一个心灵，走向更广阔的天地。
一
如果你喜欢看舞剧，那么一定听过韩真、周莉亚的名字，二人均为中国东方演艺集团青年编导。她们被观众称为中国舞坛“双子星”。《只此青绿》《永不消逝的电波》《沙湾往事》等等她们执导的这些作品几乎构成了一幅常演不衰的中国舞剧微缩图谱，广受观众好评。
舞剧《咏春》是由中共深圳市委宣传部、深圳市文化广电旅游体育局出品，深圳歌剧舞剧院创排演出，2022年度国家艺术基金与深圳市宣传文化基金共同资助的艺术瑰宝，可以说它是地地道道的深圳出品，这也是“双子星”首次与深圳合作。“是什么机缘让您二位接到了这个项目呢？”我不禁好奇。
眼前的韩真一头披肩长发，不施粉黛，气质清新脱俗。她的回答让我有点意外，“我们并不是受邀去创作，深圳的相关领导，包括深圳歌舞剧院对我们非常信任，也非常地包容，希望我们能自己选择题材。《咏春》的诞生，是我们在深圳一次次采风中获得的灵感。”
为了创作一部深圳故事，韩真和周莉亚翻阅了大量关于深圳的历史资料，包括文学作品；也去深圳很多地方，比如博物馆、纪念馆这些能全景展现深圳发展史的地方采风。她们还去了大鹏所城了解深圳的“文化之根”、去深圳的老城区感受悠久而独特的历史文化、去深圳非常有地域特色的地方了解厚重的文化沉淀。热爱传统文化是韩真、周莉亚一直以来的特质，无论是在舞剧的创作手法上还是审美标准上，她们扎根中华文化的土壤，生发出更加适用于东方的叙事方式。通过集中对深圳和深圳周边城市的了解，在众多的题材里，最终她们选定了咏春。韩真和周莉亚认为，深港是一个连接非常紧密的地方，在大湾区，咏春作为岭南武学的瑰宝,也是连接粤港澳三地天然的文化纽带。
而真正灵感的迸发源于深圳电影制片厂的档案馆，韩真和周莉亚在那里发现原来大量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武侠港片居然都是香港和内地的合拍片，这为她们打开了一个新思路。“我们小时候就是看着这些英雄人物的故事长大的，尤其是谈到咏春的时候必然会想到叶问。那么关于叶问的故事应该从哪里入手，我们就想到小时候对武术了解最重要的渠道就是电影，电影对于武术的传播意义已经不仅是对我们这代人的影响，它实现了武术在国际上深层次的文化传播。被大家所熟知的李小龙、成龙、李连杰这些功夫明星，他们饰演的功夫影片选材都来源于中国武术,我们在不断梳理这些资料的时候发现，不如就做一部关于拍摄咏春电影的故事。”韩真说。
对韩真和周莉亚而言，咏春就如同黑暗中的夜明珠，当灵感乍现的一刹那, 这颗象征着美丽与希望的夜明珠，指引二人为《咏春》开启了全新的篇章。“我们既可以把《咏春》当中叶问的英雄形象，包括那个时代的感人故事给挖掘出来，同时又可以关联到当代年轻人的情感气质上来，电影人就像追着光的人，他们也是用光影来雕刻塑造英雄形象的群体，这便是故事的开始。”韩真说。
于是我们即将在舞台上看到，深圳剧组拍摄电影《咏春》，电影里的叶师父远赴他乡，怀抱“咏春堂”牌匾踏入群雄林立的武馆街，只为开咏春的一扇门；舞台上的片场中，剧组众人同样怀抱梦想奔赴山海，只为追寻心中那一束光……两条线索在剧中并行展现、无缝切换，两个场景在舞台上旋转交替。双线叙事的结构，两个时代的故事与人，在剧中彼此呼应和共振，这个故事因“英雄”而来，由“追光者”展开，最终落在“理想”。这与深圳的城市精神一脉相承。
▲《咏春》是舞坛“双子星”韩真（左）和周莉亚共同的心血。
二
电影中的《咏春》是关于叶问的故事，可是叶问是佛山人，并非是深圳走出来的一代宗师，为什么要以叶问作为创作蓝本呢？我仍有疑惑。韩真告诉我，她和周莉亚不仅是希望站在深圳的层面，同时也希望站在中国人的层面。“叶问的故事也好，香港的故事也好，佛山的故事也好，深圳的故事也好，它都是属于大湾区的故事，都属于粤语地区诞生的故事，那种血脉相连的情感是共通的，我们希望表达的是岭南地区的人文风貌。”她继续说，“难道深圳就没有武术吗？还是说武术一定是来自哪里？”为了让我更理解她的创作用意，韩真借此前和周莉亚执导的作品《粉墨春秋》举例，它是借鉴中国戏曲及山西地方戏曲的诸多表演形式，用现代思维和视角，挖掘人的本质和中国戏曲所具有的内涵与魅力。该剧的创编地区是山西，因此韩真认为，作品中传递出的精神价值和能量才是核心。
正如《咏春》戏里的核心是精神的追寻，戏外是无数光环之外平凡人的奔赴。双线共同前行、共同交织、彼此成就，用咏春的精神核心引领电影人完成梦想。
韩真向我介绍，《咏春》中有个很重要的人物叫“大春”，以“咏春”的“春”给他命名，象征着一股顽强的生命力。他怀揣着英雄梦南下来到深圳这个电影片场，想要打出自己的一片天地。大春的经历跟万千来到深圳打拼的年轻人在精神气质上是一样的。“当他成为片场的一员，落脚在这个城市，我想他可以代表那一群在城市中追梦拼搏的年轻人。”
韩真接着说，剧中由张娅姝扮演的片场女导演跟深圳电影的发展史不谋而合。据她所知，深圳影业公司的创始人之一郑会立就是一位女导演。她们正是想展现那一代人身上吃苦耐劳的拼搏气质。
听韩真说完这一切，我豁然开朗。《咏春》并没有直接提到深圳，但是它的精神内核，即开拓、创新、团结、奉献的精神，与深圳高度契合。高明的文艺作品总是会给观众的心留出足够空间，为我们搭建一个辉煌、素雅、激昂的舞台。艺术的留白，正如李商隐的无题诗，只有彼此能心领神会的秘密，其妙处是不足为外人道的。无题之“无”，用一“无”包纳了所有。
▲舞剧《咏春》剧照。
三
“2022最美的夜” B站跨年晚会上，舞剧《咏春》中18分钟宗师对决的选段，被浓缩成13分钟搬上屏幕，引发惊叹。从掌门的solo到五大掌门之间的对打、门派之间的对打，行云流水中蕴含武术精华。有网友表示，“用舞讲武，太好看了”“真的帅炸了！那种刚柔并济和眼神里的信念感真是绝了。”
光是看这段视频都会感觉《咏春》中的功夫对决相当精彩。五大功夫门派咏春拳、南螳螂拳、八卦掌、八极拳、太极拳悉数登场。《咏春》则恰到好处、惟妙惟肖地用舞蹈把武术内涵精准表达。
韩真是舞蹈编导出身，对于自己不擅长的武术又是如何编排的呢？韩真笑着说：“我虽然不了解，但是我非常感兴趣呀！”一直以来，韩真都很喜欢看功夫片，她发现电影中都蕴藏着深厚的哲学底蕴以及人与人之间的沟通方式，这种方式无不透露着中国人的处事哲学，所以韩真平时爱好更多的是对于武术这个行当或者功夫这两个字的一种思考，通过平时的积累去了解武术的博大精深。
用肢体演绎不同拳种，把中华传统武学精髓和精神呈现在舞台之上，不用想都知道，这对舞蹈演员的挑战有多大。演员们是如何完成如此高难度的武打戏份的呢？韩真向我普及，舞蹈和武术看似都是肢体的一个门类，但实际上差距很大，它们的发力方式以及力度的使用都不同。舞蹈是抒情柔美，以抒发内心、表达美为宗旨，武术则是以攻击作为出发点，所以完全是两种发力。舞蹈演员必须把自己的力量变得更加短促、直接，更加地强劲，才能够达到那种武术质感。
我从视频中确实感受到了韩真所说的中国功夫的对抗感与舞蹈串联的美感。殊不知，背后是演员们花了一年时间跟随武术指导学习武术的成果。主演张娅姝同时也在剧中饰演八卦掌掌门，她曾经接受采访时说过，排练中常常不是“花拳绣腿”，而是拳拳到肉实打实，排练厅里上百遍练习，练习咏春打木人桩，膝盖小腿大腿脚踝都非常痛。演员每天上午针灸下午练习，练习完了再去针灸按摩。短短一年的排练，舞蹈和武术的融合，虽不能穷尽中华武术的奥义，但通过《咏春》，演员们已经把武术精神以及无数平凡英雄的光芒传递给了大家。
2022年12月，我曾去深圳保利剧院聆听了一场舞剧《咏春》的主创导赏见面会，当时饰演叶问的演员常宏基说，在创排中遇到的第一个难点是对动作速度的要求。不同于电影可以NG、可以通过镜头的切分进行武戏的组接，舞剧中，演员在台上3分钟要做出成百上千个动作，对不同的门派要使出对应的不同招式，不仅是对演员的体力、更是对记忆力的极大考验。剧中叶问挑战四大门派的“打通关”更是持续18分钟之久，演员几乎一直在台上进行高强度的演绎。
对于该剧中的男主角叶问的选角，之前就有人好奇为什么找一位23岁的小伙子饰演36岁的叶问，韩真说：“以前我们看过常宏基的很多作品，知道他是一个非常棒的演员，他的肢体表达力以及肢体的空间感非常强，这也是我们选他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当然他本身也是深圳歌剧舞剧院的优秀演员，这一点也非常重要。”常宏基的年龄确实比叶问定位的年龄小，这是因为叶问需要有足够好的身体能动性以及体力去支撑才能完成这部剧。所以综合来看，常宏基是最合适的人选。
▲舞剧《咏春》剧照。
四
除了常宏基以外，剧中其他的年轻演员也均来自深圳歌舞剧院。在6个月的时间里，他们将每一次练习当作正式表演一样认真对待，分秒必争，他们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经过了反复调整与练习，只为展现最好的状态，呈现最完美的作品。这也是韩真和周莉亚首次和深圳歌舞剧院的演员们合作。韩真称赞他们是一群充满生命力的演员，“有年轻人对美好作品的追求和渴望。”在“双子星”导演极其严苛的指导下，演员们锻炼出了极强的抗压能力，虽饱受“折磨”，但没有辜负那一分信任和期待。
因为《咏春》，韩真和周莉亚与年轻可爱的演员们凝聚到一起；因为《咏春》，他们与深圳结缘。此次也是他们在深圳停留最久的一次，在深圳，韩真看到了追求，看到了奋斗。“就像影片中叶问身处的时期也是由无数的小人物去奠基起这样一个时代。所有英雄人物的背后也是无数个小人物，尽管在历史上留下了姓名的只有叶问和咏春拳，但是和他同时代，其实还有很多优秀的人，没有留下姓名，那就是万千被埋没到尘埃里的小人物，但正是这些人，构建了一个时代，构建了一个世界，就像深圳这座移民城市，它也是由无数个拼搏的小人物去构建起来的。”
韩真夸赞深圳是有温度有理想的地方，是一个适合打拼的地方，她希望未来可以有机会在深圳挖掘贴合当下的一些小人物的故事。“就像剧中的大春，最后他也没有成为站在光里的英雄，但他成为了照亮别人的人——一名灯光师，那束光就是他成为英雄的武器。”韩真动情地说。
3月马上到来，舞剧《咏春》就要跟深圳的朋友们见面了，“新年新气象，3月也是春天的开始，借用我们的编剧冯双白老师的一句话：《咏春》生逢其时！”韩真说。
尾声
采访结束后，韩真坐到排练厅的角落整理衣衫，我走过去站在她旁边，看着中央大厅还在练习的几位演员，他们不知疲倦地反复打磨动作。一个女孩从台上走向韩真，弯下腰，轻声分析自己的动作，专注的神情让我动容，原来《咏春》的精神就在眼前，全力以赴就是追梦的模样。
线索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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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 晶报APP
统筹 | 李岷
记者 | 张羽淳
制图 | 勾特
编辑 | 叶辉 李一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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