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新言 | 方晓晴：星河
好的文章总是从心底自然流泻出来的。生活中看似普通的点点滴滴——一个人、一处景、一句言语，被创作者撷取后，默默在心中发生了化学反应，随后如流泻出的缤纷彩色墨水般，化作笔底烟花。湖大青年传媒本学期特推出专栏“青春新言”，刊出第二十四届新生杯作文大赛获奖的优秀作品，带大家走进青年人纯净而独特的世界。
编者按：成长是让人变得坚硬呢，或是愈加温柔？陡峭冷硬的高楼组成的囚笼，机器冰冷的光泽，永远忙碌的高速旋转的“人”，当你被潮水般的现实包围、攻陷，愿你仍然有能力，扯住那根奄奄一息的绳索，追逐自己的那颗星。
他见过她的信物。
那是一颗荧荧的流星，流淌的淡蓝色火焰，默而柔情地在他的掌心泛着波，教他忆起儿时阿嬷喃喃的耳畔低语。当彼时尚且稚嫩得如同未被毛的雏鸟的他睁着好奇的眼瞳，去凝望那团她手捧的流火时，他痴了。
其中是一条多么浩渺的大河呢？时至今日，他仍不能道出，他只知那处流泻着天河、新雪、霁月与波光的史诗，温柔地吻遍他战栗的周身。
他看见啊……
河里流泻着挑担的老阿伯，手里脆响的银盆像一团月亮，滋味同阿伯担里的梅花糖一般甜，他看见河边捣衣的阿嬷，乌篷船悠悠地蹭过她身前。阿嬷笑盈盈地抬头，船头那渡家也笑，同阿嬷在暖醺醺的日头底下侃大山。
他看见风雪夜归的阿爸歇在了河边的酒栈，店家热上一壶添了咸梅的黄酒，便在脱去新雪吻遍的外衫的阿爸身侧，故友般谈家长里短，阿爸说书，店家聊酒，烛火惺忪，新醅正温，漫聊至雪霁天明。而后就此一别，相视一笑。
他看见岸头穿绣花鞋的丫头总温温柔柔地笑，像长在墙头那片阳光里似的，葇荑不知怎的俘虏了那些繁乱的彩线，竟引它们做了一个个美梦，因为那鞋秾艳得胜过任何一朵花的梦境。
后来啊……
看着，看着，他长大了。他的臂膀日益覆上了严密的羽，他的肌肉日渐生出了冷静的盔，他望着自己鲜活明丽的面孔，一瞬间，他几乎忘了那条河。
所以当她把那颗不知何时黯淡了些的流星交到他手里时，他不以为意。比起这温柔但不甚起眼的星子，他如今更爱峭壁一样的高楼，爱那些闪动锐利光泽的金属，爱那些目光犀利，步履匆匆的人们。
他只是偶尔思及她的星子，偶尔还去看一眼。
只是他看到的非复阿伯阿嬷恬然安乐的面容。那条河仿佛将被淘尽金沙，曾溢出的光辉肉眼可见地陨落。酒家怅望着冷落的门庭，人们已久不来此就着温酒漫谈，兴许因为借酒浇愁的醉态不愿为人所见，熄了火，店家的眼眸缱绻滑过窗外夕霏映照的河，最后一回栓上了门。
丫头彼时已做完了花鞋的瑰梦，她自一家厂子回来，泪浸润了红肿皲裂的手。花鞋因着黑黝黝的革制同类惨淡梦醒，只在寥寥几人的箱箧中回味那般秾丽时光。
说书人依着旧忆寻进新式楼间夹缝中苟延残喘的小巷，想与故友一道，再说道说道昔年倚酒谈三国水浒的老人们，却在新开张的百货店前愣了神。
他已许久未望进那条河了。流星已燃成残火，一点点浅的几不可见的蓝芒在他坚硬的掌心虚弱温和地轻轻颤动。他以为他已经将她遗忘了。可渐渐的，他整晚整晚的不能安寐，总想起她，想起进入那条河的景象。
那些坚硬的羽和盔包围了他，他想逃回那条河，他会仓促地翻找那颗流星，那是她的信物。但他找到的是一条绳索，蓝色的焰尾已经烧尽，露出了它原本的样貌，另一头，竟生在他冷硬的掌心，像岩石间稚嫩的草苗，奄奄一息，又拼了命要扎进他掌间那些冷甲里，一头扎进遗忘的另一端。
他凝睇着，不知为何，他的掌心有些发痒，温柔的痒，仿佛有谁轻轻搔过那里。
他伸手握住了那根绳索的一端。
- THE END - 文字丨方晓晴 李乐乐 编辑丨范伟堂 梁睿哲图片 | 堆糖排版丨张景行审核丨李庭予责任编辑丨甘畅 张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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