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愿坐在宝马里哭，也不愿坐在自行车上笑”。2010年，被称为拜金始祖的马诺在相亲节目《非诚勿扰》上的一句话刺痛了全国人民的神经。如今，11年过去了，当年的拜金女孩早已离开人们的视线，但相亲节目却此起彼伏，热度不减。与其说相亲节目是相亲文化的艺术注脚，倒不如说它是一代人的婚恋序曲与时代白描，刻画出当代男女的都市情感图景，及背后流变的婚恋观。
闪着粉红气泡的舞台上，一位光头邻家大叔带着24位花枝招展的女嘉宾开启相亲之旅，经过“爱之初体验”“爱之再判断”“爱之终决选”“爆灯”等多个环节实现男女嘉宾速配。有人牵手成功，有人却落魄离场。有人收获名利与爱情，也有人从此背上拜金名义……11年过去了，这档名为《非诚勿扰》的相亲节目依旧是不少单身男女的爱情宝典，任时光洪流飘逝，依旧稳占头把宝座。随着《非诚勿扰》的火爆，《我们约会吧》《非常完美》《中国式相亲》《新相亲时代》等一批节目轮番上演。从单身男女单打独斗到全家老少齐上阵，从80后主场到95后频现，这些年来相亲节目经历着怎样的演变？又映衬出当代单身青年怎样的婚恋观？相亲软件层出不穷，公园相亲角越来越繁荣的当下，是否又预示着相亲全民化时代即将到来？
始于1998年，
电视相亲节目的33载春秋
最早的相亲节目，其实在1998年就出现了。这一年，湖南卫视、山西台、上海台分别推出了《玫瑰之约》《电视红娘》和《相约星期六》，堪称电视相亲的第一个高潮，电视相亲首次进入百姓视野。如此算来，电视相亲节目至今已走过33个年头。尽管背负着作秀、造假、三观不正、嘉宾奇葩等“罪名”，但不得不承认，真正把电视相亲推向第二个高潮的，是2010年上演的《非诚勿扰》。
据笔者梳理，2010年至今的电视相亲节目主要分为两类，分别为早期的情感服务类和后来居上的代际相亲类。前者以《非诚勿扰》《百里挑一》等为典型，主要为男女嘉宾在台上相互了解、表白、牵手，完全由嘉宾互相吸引，自主选择。后者则以2016年开播，金星主持的《中国式相亲》为首，随后也出现了《先相亲时代》《中国新相亲》等同款节目。所谓“代际相亲”，简单而言即“带着父母去相亲”，决定权不再紧握在男女嘉宾手中，同时加入了家庭意见，人物角色更丰富，从中展现出的老中青三代婚恋观的碰撞也是此类节目的一大看点。从名字上看，相亲节目名其实都带有明显的“相亲”特质，多与缘分、相约、热恋等挂钩。而在播出方方面，江苏卫视、东方卫视、湖南卫视可以说是这些年来的相亲节目巨头，节目数量占比较大。其中，江苏卫视相亲节目数量最多，且影响力在同类节目中较强，东方卫视次之，湖南卫视则起步早，稳扎稳打。北京卫视独辟蹊径，开创了中老年单身婚恋节目《选择》，刷新了年轻观众对相亲的认知——来相亲的一定是二三十岁的红男绿女？并不，老年人的相亲世界可比年轻人还要狂野得多。
△中老年相亲节目《选择》，男嘉宾用仰卧起坐告诉女嘉宾自己身体挺好
四川卫视则依托自带的川渝美女优势，打造了具有本土特色的《窈窕蜀女》。此外，贵州、浙江、广东等卫视也均有在此领域布兵排阵。值得一提的是，主持人在相亲节目中的地位不容忽视，与节目往往起着相辅相成，互相成就的作用。相比其他节目，相亲节目自带的“家庭伦理剧”风格使主持人不仅承担报幕串场角色，更是调和、牵线、控场、点评……因此我们也能发现，由孟非、金星、张国立等主持的相亲节目往往话题度、关注度都更高。铁打的舞台，流水的嘉宾。这些年来层出不穷的相亲节目有着怎样的特质与趋势？背后又是怎样的相亲密码？据笔者观察，主要有以下几点：“中国新相亲，带着爸妈更放心。”毫无疑问，“带着父母去相亲”是近年来相亲节目演变的最大趋势。过往，相亲节目多聚焦于男女嘉宾本身，独自上场，独立判断，听从自己内心。而2016年《中国式相亲》开播后，相亲节目几乎都走上了代际相亲的路线，现场亲友加上了父母、兄弟姐妹甚至闺蜜团。《新相亲大会》还加入了“亲家宣言”，昔日的“心动女生”也演变成如今的“心动家庭”。嘉宾介绍亦由聚焦嘉宾本身拓展至展示其成长环境甚至父母爱情的“甜蜜情报”。这诚然更符合中国文化传统，全家上阵带来的多元化戏剧冲突和观点性碰撞，也让节目更有看头。△《新相亲时代》中，某女嘉宾的父亲屡屡被夸，让很多女嘉宾表白在我们的固有认知中，相亲多为针对大龄男女的专有名词，而早期的相亲节目也的确如此，嘉宾年龄多在25-30岁，30、40+也并不少见，《非诚勿扰》更出现过51岁女嘉宾牵手34岁男嘉宾。而纵观当下的新相亲节目，则会发现嘉宾年纪一个比一个小， 95后频现，很是着急，如四度登台《新相亲时代》的人气嘉宾肖瑞含就是1997年出生的Z世代，参加节目时未满23岁，还是早稻田大学的留学生一枚。90后、95后逐渐在婚姻市场占据主力地位，节目也逐渐由御姐时代走向“小姐姐”时代。 随着市场上相亲节目越来越多，竞争愈来愈激烈，节目中的相亲招式也越来越多元。在特邀情感导师方面，最新一季的《新相亲大会》就邀请了曾被讽“妈味十足”、刚参加完《浪姐》后话题度暴增的的伊能静坐镇第二现场，充当爱情助力官。2020年，《非诚勿扰》也跨界邀请了《奇葩说》BB king——有着宠妻和姐弟恋人设的陈铭加盟当情感导师。这些年，该节目邀请过的嘉宾还包括黄磊、黄菡、黄澜、佟大为、刘烨、刘恺威、陆毅、张亮等，领域涵盖演员、模特、编剧、作家、学者等。此外，第二现场、亲家宣言、户外相亲等，也是这些年来相亲节目的新尝试。
从相亲节目到公园相亲角，
相亲全民化时代已经到来？
然而，相亲节目只是相亲时代的一个缩影。跳出相亲节目，从铺天盖地的婚恋广告到交友公众号，从被称“大型催婚现场”的2021年春晚到人满为患的公园相亲角，甚至让人产生“相亲 or 催婚全民化”的错觉。就在刚过去的2021央视牛年春晚，就把催婚主题小品《每逢佳节被催婚》赤裸裸地搬上了舞台，揭开近年来晚会小品中婚恋主题层出不穷的事实。一家大小齐享天伦之时，青年们却被无情戳到尬点与痛点。“不是催婚就是催生，能不能放过单身男女”的话题，让单身青年们直呼“求放过”。
这还没完，打开微信、知乎、抖音等平台，征婚交友广告不断涌入眼前，让单身青年们惊觉被监视，更被冒犯。春节的微博热搜#为什么年轻人不爱走亲戚#霸屏，就让不少网友表示“被七大姑八大姨催婚，然后被灌输他们自认为正确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原本以情感联系为目的的走亲戚，也多了几分变味的灵魂拷问。
此外，珍爱网、世纪佳缘等婚恋网站广告无孔不入，号称“2亿单身婚恋平台”，来这里“成就天下姻缘”。“陌上花开”等多个知名交友公众号也早已做出规模，做出经验，每期嘉宾推文动辄坐拥数万阅读量，致力于在各一线城市为单身男女线上搭桥，线下组局。如果说承担交友功能的APP、网站是一场线上相亲的狂欢，那么近年来大火的公园相亲角则是一场更骨感的线下派对，只是这场公园派对更多由上一代主导。北京地坛公园、上海人民公园、广州天河公园堪称一线城市三个鼎鼎有名的相亲角。以广州天河公园为例，相传广州的中老年人有三个雷打不动的活动：跳跳广场舞、饮饮早茶、去天河公园帮孩子相亲。
相亲的地位近年来在广东人心中已上升至和喝早茶平起平坐。同时，这些相亲嘉宾往往实力雄厚，年薪30W起是标配，分分钟还年薪百万，国外N套房产，500强企业，名校海归，博士毕业……家长们仔细打量，互相对比，时而搭讪，时而爆照，毫不夸张地说，真的是在很认真地相亲。不仅如此，公园相亲角是大型婚姻介绍地，更是夕阳红的交际场。所谓“爱情不分年龄”，中老年相亲组在这里晃荡晃荡，说不定就能转角遇到爱，邂逅一场黄昏恋。他们虽势力单薄，但也是相亲大军中不可忽视的一支队伍。总而言之，相亲文化仿佛已蔓延至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从承担交友功能的各款网站，到微博时不时被cue到的单身男女婚恋话题，从专注相亲100年的婚恋综艺，到电视晚会催婚小品，再到线下庞大的相亲角，从小哥哥小姐姐的媒妁之约再到同样值得期待的夕阳恋……时至今日，相亲及其延伸出来的相亲文化，已经变成我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无孔不入，无处可逃。归根到底，这也是大众生活、情感需求与婚恋问题在艺术层面的反映，仿佛在提醒着我们，相亲全民化时代，正在悄然到来。
相亲文化，
当代单身男女婚恋观的晴雨表
民政部数据显示，2018年，我国的单身成年人口高达2.4亿，其中有超7700万成年人是独居状态，预计到2021年，这一数字会上升到9200万人。从全国范围来看，2018年结婚率仅为7.2‰，这个数字创下近10年来新低。从不同省份的差异来看，经济越发达地区的结婚率越低，2018年全国结婚率最低的上海只有4.4‰，浙江5.9‰为倒数第二，广东、北京、天津等地结婚率也偏低。艺术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热度不减的相亲节目与相亲市场背后，是逐年上升的单身人口数量，是年轻人的情感生活写照，也是当代青年流变的婚恋观映射。就相亲节目而言，从男女嘉宾单独上阵到带上父母去相亲，反映出青年们在婚姻选择不断变得更自由的同时，双方家庭条件、实力匹配也越来越重要。一对恩爱的父母展现出的家庭和睦，背后往往是孩子良好的原生家庭与成长环境，已成为婚姻考量的一大因素，更为其牵手成功直接加分。同时，嘉宾们对年龄差、收入差、是否离异等因素的容忍度也越来越高，而更看重结婚对象本身，包括眼缘、三观、兴趣等，也表明当代青年婚恋观在往更多元、包容的方向发展。《新相亲时代》中，有着“大连王力宏”之称的小鲜肉王子涵宣称“年龄不是问题，相知才是真爱”是其爱情法则。23岁的“花滑王子”相光耀则直言“只要俩人聊得来，相差8岁不是问题。”婚恋观念的包容化，无疑也是社会进步的注脚之一。同时，承载婚恋交友功能的APP、网站等平台越来越多。尽管面临婚恋骗局，诱导交会费、审核不严等灰色产业链的管理缺位，但数量喷涌的交友平台另一方面也预示着相亲经济有需求，市场前景也越来越广阔，对于婚恋产业链的下一步延展，有可能催生下一片蓝海。此外，在日新月异的发展中，父母与子女两代人的婚恋观差异在相亲文化映衬下，也变得越发明显。“读书不让谈恋爱，一毕业就催结婚”“先结婚后恋爱，一样过得很滋润”“颜值不重要，门当户对是王道”……在社会单身人数越来越多，平均年龄越来越大的情况下，部分固有的父辈观念与子女们更前沿、开放，更注重自我感受的婚恋观差异往往越来越大，也导致不少单身青年春节抵触回家、拒绝走亲戚，更引发租男友女友这种新型买卖关系的出现。
芸芸众生，大千世界。自1998年第一档电视相亲节目诞生以来，相亲节目以其特有的方式记录着一代又一代人的婚恋序曲与爱情故事，仿佛一幅时代的白描，刻画出当代男女的都市生活图景，及背后流变的择偶标准与婚恋观念。有人说相亲节目越来越像喜剧，也有人说它像家庭伦理剧，甚至爱情肥皂剧。但不管如何，其都是时代的映射，是当代青年婚恋观的艺术反映。尽管曾陷造假、作秀漩涡，但我们依旧能从中感受到每个普通个体对爱情的独特思考，他们的执着与疯狂，及对爱情的迷茫与憧憬。而随着时代流转被赋予不同内涵的相亲文化，也势必将在更多新的载体甚至产业中找到其存在方式，为时代留下一部都市男女爱情故事的独特备忘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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