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400元就能装满一个浴缸的烟台威士忌,才是闷倒驴的真谛
山东烟台产的威士忌撑起了国内廉价洋酒的半壁江山。
不论是在任何一个网购平台,所有类别的洋酒价格升序排列,前排十有八九发货地一定是山东烟台。
如果想要用烟台产的威士忌装满一个浴缸也就400块钱,花掉的钱还不如一些爱好者嘴里的一瓶口粮。
这意味着你在山东永远尝不到波尔多午后的阳光或者是斯凯岛上骤烈的海风。
在这里,酒文化的唯一目的就是把一切单一麦芽产区、高雅的单宁感发展成一个简洁的命题:怎么才能多快好省地闷倒驴。
可能是为了满足这个土地下人民丧心病狂的肝代谢能力,烟台产的威士忌,只剩下了两个标准:除了能喝醉,就是喝不死。
不过烟台对高端酒类的市场降维打击远远不止于此,早在几年前山东是全国散装洋酒进口量最大的省份。
数以吨计的原浆散酒被进口到山东,一吨不到5000元,分配到每瓶不到8块钱。
图片来源:海关信息网
这些散装酒,绝大多数都会在烟台被重新灌装,套上一个牌子就拿去卖,大多只需要九块九,甚至年份酒可能也只需要十几块钱。
曾经有个国内的酒商花了大价钱承包了一个国外小庄园的原装酒。结果拿到手一看,人傻了眼了。一模一样的酒从山东烟台流传出来的只卖十几块钱,除了背后标签上多出来的一排生产地址:山东烟台蓬莱小柏村之外,不论是看起来还是喝起来和国外进口的没有任何差别。
另外,在威士忌圈有一个无从考证的都市传说:
如今已被视作高端货的日威
一样起源于对欧美大厂的套牌和重新罐装
图片来源:齐鲁网
这片土地和洋酒的羁绊源远流长,早在那个野蛮生长的年代,胶东半岛就曾经因为打击仿酒和套牌第一次获得了来自威士忌故乡的肯定。
十几年前山东警方曾经查处了一批仿制的国产威士忌,当时的苏格兰威士忌协会法律总监还专程带着好烟好酒前来道谢,并且全程观看了那批价值六十万的威士忌的现场销毁。
图片来源:TheGuardian.com
最严重的时候甚至也出现过勾兑甲醇然后当好酒卖的故事。
那些曾经做仿酒的老师傅,如今只能在瓶身的设计上发挥自己仅存的的光和热——他们在用尽一切办法让产品从正面看起来尽量更像是同款的外国大货。
只不过偶尔这些微不足道的努力还是会被某个土味的细节彻底粉碎。
几乎所有的国产洋酒看起来都有些眼熟,造型一定要模仿最具有代表性的行业翘楚。
杰克丹尼和芝华士是最常见的致敬目标。以至于杰克丹尼和几十瓶不同酒厂产的孪生兄弟呆在一起仿佛产生了分不清正统的特点。
与其说这是一种伪装,倒不如说这是为了节省设计费。
关于包装,另一个有趣的事实是,通常瓶身上除了后面的的标签之外,看不见任何一个中国字。只是那些密密麻麻的英语,经常充斥着各类拼写错误。
比如最经典的一幕是关于威士忌的两种拼法"Whisky"和"Whiskey"。通常,前者是美国和爱尔兰使用的拼法,后者则是加拿大和苏格兰。
也许这些地区曾经为了威士忌的正统而争论不休,而山东烟台把两种拼法印在同一个瓶身上的做法,无疑也是通过自己的手段实现了天下大同。
不论是买它的人还是做酒的自己都明白,没有人在乎这一切的。
他们把便宜得不可思议的价格大大方方地标着清清楚楚,以至于第一次看到他们的人都要怀疑是不是买到了假酒。
为了打消对烟台威士忌无比接近勾兑酒精的酒水类饮品的担忧,我特地买了一瓶试了试。
酒拿到手里,过度低廉的价格和酒瓶子上显眼的"单一麦芽"的矛盾感,就像是在一家只需要40块钱就能过夜的旅馆里,跨过布满灰尘的底垫,然后捡起从门缝底下递进来的小纸片后看到的美女照片。
虽然美好,但是找不到让人相信的理由。
我很清楚一瓶威士忌不会玩仙人跳。秉着专业的态度,我专门请了写酒评的朋友老赵。哪怕我贴了一笔钱,老赵还是一副痛苦的样子,谁知入口的瞬间,他的眉头反而舒展了。
"不难喝,只不过没有特别抓人的点。有缺陷,也有好的地方。而且优势和劣势之间不会互相掩盖。怎么说呢?你能想象一个不那么有特点的波旁上凝聚了所有白酒的缺点,酒精感过重,杂味多,不过他也有了点白酒的优点,酒体厚重,温暖猛烈、触感突出。总体来说,有果香、香草味、层次感,是一杯有趣的威士忌。如果考虑上价格,甚至能算是好酒了。"
外观上遭受嘲笑很正常,毕竟是他们曾经犯过的低级错误。
但对于酿酒师傅和真正喝酒的人来说这没有关系。包装和瓶子唯一的功能只是把那一斤多能让你醉倒十几回的液体装起来,Whisky也好Whiskey也罢,传达的都是一个信息:"这玩意能喝醉"。这就够了。
"同样是便宜的烈酒,白酒喝了头疼。威士忌喝了就不会那么严重。而且不想喝太快的话还能掺饮料。"
哪怕是买了十块钱一瓶的鲁产廉价威士忌的人都知道,要围绕"喝"去讨论价值,不管多廉价的酒都是拿来喝的。
非常微妙的,那些把勾兑的食用酒精和色素灌装到聚集一切猎奇元素的酒瓶子里,然后用十几块钱的价格挂到某个短视频平台上,广告语一定要加一句"扫码价5666!"的饮料。
那些东西从来不是拿来喝的。
烟台产的酒即使廉价也是带着骨气的。
真正的好酒从来不是为了什么面子问题堆积而成的消费符号,但是唯一的问题是不同的人会对"好酒"的定义产生某种分歧。
酒里"好的味道"到底是:因为酒精容易挥发的特点而赋予了它独立的审美诉求;还是酒里一切美味,只是为了把酒精这种让人幸福的液体不那么痛苦地送入体内的工具。
在这种分歧中,朴实的齐鲁大地上的人民毫无疑问选择了后者。
这种选择并不是小众孤独的,只是很多人选择放弃了廉价的酒水带给自己的快乐。
作为中国人均酒水消耗量最高的省份,山东不可思议地没有特别出名的白酒品牌。但事实上这种对某一款酒偏执般的热爱被化整为零到了他们大大小小不那么知名的酒厂里面。
就像是上面对于产地风味的话题,其实很少有人知道,在可能是对食材要求最高的日本,超市里中国的农产品,最经常标识出来的产区就是自山东。
就像是人们总会忘了美国的小便利店里,流浪汉进来买酒时最常说的一句话,"波旁,最便宜的。"
"这个世界上没有糟糕的威士忌。只有好喝和更好喝的。"
说这句话是是雷蒙斯·钱德勒
他笔下的菲利普·马洛是我和村上春树
心目中世界上最帅的男人
巧了,在我和村上春树心目里
这个世界上最好喝的威士忌也是一样的
——最廉价的"Jim Beam"。
丰饶的产能带给了山东物美价廉的底气,也带来了精致与尊享的商机。
另一个不为人知的事实是,拉菲最近几年刚刚在山东烟台建立了自己直营的庄园。这也就意味着,大概几年后市面上就会流传大量山东烟台产的拉菲了。
不知道那些能够轻松分辨出来加州赤霞珠和波尔多赤霞珠的人,能不能从中闻到一股沐浴着渤海阳光生成的大葱味道。
拉菲庄园官网对旗下坐落于烟台蓬莱的酒庄报道
脱去拉菲的滤镜
看起来就是像是直接从某个乡镇创业栏目里偷过来的图片
图片来源:http://www.lafite.com
在缥缈的品味面前,山东显然还是选择了技术流,对各种酒类从酿造制作到装瓶早已了然于胸,甚至遥遥领先于国内,发酵出了新的酒文化。
曾有一位酿酒师朋友告诉过我,全国街头大大小小那些号称"精酿"却只卖黑啤黄啤白啤的精酿酒吧,"八成的技术总监是青岛啤酒厂的下岗工人。"
至于这些人的技术,他补充道,"黑黄白酿得,个顶个的绝。啥都不懂,就是技术好。"
在精品洋酒的圈子里面流传着一个神秘的词语:"桶装"。这是一瓶酒变得高贵的最快途径。当那些令人幸福的液体,从价格上万的原装橡木桶里经过后,它们会变得具有更加丰富的风味、更高的强度、和更高的价格。
爱好者们会为了波本桶和雪莉桶的风味孰优孰劣,不同橡木的年份而争得面红耳赤。
而对于一个纯粹而贫穷的酒蒙子来说,唯一让他兴奋的桶装,应当是这样的。
图片来源:淘宝
撰文 3F王 编辑3F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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