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研之道】胡文仲教授论跨文化交际研究（连载一）

内容提要：胡文仲教授认为跨文化交际研究可以从六个方面着手进行：1)词汇研究：主要是词的文化内涵研究。2)语用研究：主要是语用规则和跨文化语用方面的研究。3)非语言交际研究：主要是身势语以及时间和空间的利用。4)交往习俗研究。5)社会心理研究：着重介绍了跨文化心理研究的方法。6)价值观念研究。作者认为在研究工作中应协同作战，适当分工，还应着重实证研究和价值观的研究。如有可能应与国外的同行开展合作研究。

跨文化研究是一个十分广阔的领域，它涉及许多方面，既可以是有关文学、历史、哲学思想的研究，也可以是某一个民间传说在各民族文化中不同表现形式的对比。我们在这里讨论的是与人们交际有关的跨文化研究，或者说是对跨文化交际的研究。

现代化的交通运输和通讯手段使各国人民有可能频繁接触，在一定意义上将世界变成了“地球村”。外语学习的重要性空前提高，英语的地位迅速上升，在许多场合起着通用语的作用。与此同时，人们也发现只懂语言并不能解决所有的交际问题，文化是一个不容忽视的重要方面。从60年代以来，随着社会语言学的兴起和迅速发展，欧美和前苏联都加强了对跨文化交际的研究。近10年来，我国语言学界、外语教学界以及对外汉语教学界也都愈益重视语言与文化这一重大课题的研究。

应该说明，跨文化交际研究与1982年以来我国兴起的“文化热”并不是一回事，尽管在某些方面不无联系。文化热主要环绕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再估价，对于儒家、道教、佛教思想的形成、演变以及给予后世的影响探讨研究，以东西方哲学思想、观念形态作宏观对比，但是对于不同文化背景的人们在交际中产生的问题以及如何解决这些问题基本上并未涉及。而这后一个问题恰恰是跨文化交际研究的主要内容。

由于学术背景和研究目的的不同，人们在研究跨文化交际时采取了不同的角度和方法。有的从词汇、语用研究入手，有的偏重非语言交际和交往习俗，心理学家着重社会心理分析，另外一些学者则牢牢抓住价值观念这一中心环节。

一、词汇研究

美国学者扎雷(Lorand B. Szalay)和费舍(Glen B. Fisher)介绍了使用语义图对词汇的文化内涵作对比的方法。具体做法是让不同文化背景的相当数量的人就同一个词作自由联想，然后将联想的内容加以归类，按照不同人数计算出每个词义的百分比，再根据不同的百分比绘制语义图。例如，一项研究表明，“家庭”一词中“父母”在美国英语和韩语中所占比重分别为30%和29%，也就是说在这一点上美语与韩语几乎没有差别，但是“亲戚”在“家庭”的词义中所占比重却很不相同，美语中“亲戚”只占7%的比重，而在韩语中却占16%，这意味着在韩国人的概念中“亲戚”是“家庭”中的重要部分，而对于美国人来说“亲戚”对于一个家庭并不那么重要。这种对比研究方法基于数据，有定量分析，因此较为精确，但调查的设计、执行和计算都需花费很多时间和人力，因此只可能就少量的词作这类对比语义分析。词汇研究的另一个角度是研究词的文化内涵。英国传播学家雷蒙·威廉斯(Raymond Williams)在他的《关键词：有关文化与社会的词汇》一书中对于130多个富有文化内涵的词逐一分析。他采用的基本方法是追溯词源，研究词义的演变，说明某一词目前具有哪些含义。这种研究方法有许多可取之处，确能帮助我们进一步摸清词的脾性，准确地掌握这些词。但威廉斯未作跨文化对比，因此不针对中国学生的问题。

国内学者近年来对于词汇的文化内涵加强了研究。许国璋先生的《词汇的文化内涵与英语教学》，邓炎昌、刘润清著《语言与文化：英汉语言与文化对比》，顾亦瑾、吴国华著《语言与文化：俄语语言国情学概论》，吴国华主编《俄语文化背景知识词典》以及钟良弼的《从“蟋蟀”和“杜鹃”看词语的文化传统》等文章和专著对于词汇的研究采取了文化对比的角度，主要探讨同一词汇在两种文化中具有的不同含义，联系到文化传统、民间传说、使用习惯、心理倾向等。在研究词语的文化伴随意义时，学者主要依靠自己对词语的长期观察，注意这些词语在实际交往和文学作品中是如何使用的，通过大量例证摸清这些词语的内涵与外延。词汇研究必然涉及翻译的问题，其中包括词汇空缺、翻译是否等值等。王佐良先生指出：“语言学家、文体学家、文化史家、社会思想家、比较文学家都不能忽视翻译。这不仅是因为翻译者的辛苦劳动才使得一国的文化遗产能为全世界的人所用，还因为译者作的文化比较远比一般人细致、深入。他处理的是个别的词，他面对的则是两大片文化。”(王佐良，1984)我国的学者和翻译家已经着手研究英汉翻译、俄汉翻译较为难处理的一些词语，但目前涉及到的词汇数量还不很大。

本期内容摘自：论跨文化交际研究，原载《语言文字应用》1992年第3期，收录于《胡文仲英语教育自选集》，2006，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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