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视野】概念系统研究：认知语言学的独特理论贡献
本文原载于中国社会科学报，作者：王馥芳（北京外国语大学外国语言研究所）
认知语言学对概念系统的研究指向人类的体验性经验，而理性本质在很大程度上是想象性的。“概念映射”和“双域整合”是想象理性最为重要的两个心理操作机制。
认知语言学的基本理论假设是：研究语言是为了更好地了解、把握人类的概念系统，语言认知研究特别是意义认知研究，将揭示概念系统的本质特征。在认知语言学看来，所谓概念系统，实质是对使用中的语言加以管约的概念化操作系统。认知语言学的一些主要理论都围绕着揭开人类概念系统之本质特征的目的展开。
认知系统与概念系统的构造
认知语言学主张语言是认知的一部分，因此，揭示认知系统的组织结构特征是其首要任务之一。认知语言学家罗纳德·泰米（Leonard Talmy）认为，人类认知包括六个具有相对区别性的主要认知系统，即语言系统、一般感知系统、理智—推理—理解系统、情感系统、文化结构认知系统和运动控制系统，是一个相互依存、彼此交叠的互动统一体，我们应找出其组织结构的共同特征，而非仅对各个子系统作详细描述。泰米把贯穿于各个认知子系统中的基本因素分为四大类：包括各种结构模式的构成性因素、包括各种认知能力的认知因素、加工和监控因素、包括框架结构的整合因素。其中，属于图式结构的“层级性内嵌”可能是认知最重要的结构特征。
此外，泰米还认为，虽然六个认知子系统共同拥有上述组织因素，但各个子系统亦分别有一些独特的组织特征，如语言系统的独特性在于其平行象似结构，即它是由两个相互连接的平行系统即表达系统和概念系统构成，且二者直接象似。认知语言学往往通过深入考察表达系统来揭示概念系统的本质及其组织结构原则。泰米主要通过考察语言中开放类和封闭类的形式范畴，与概念系统中概念内容和概念结构直接象似，来揭示概念系统的本质特征。他观察到，任何一种语言都有“开放类”和“封闭类”这两个主要的形式范畴，而其实质是功能之分：开放类形式范畴的功能代表概念内容，而封闭类则代表概念结构；前者是语言的概念内容系统，而后者是语言的概念结构系统。它们是组成人类概念系统的两个基本子系统。
概念内容系统是概念结构系统的基础，是其认知操作对象。概念结构系统对概念内容系统的认知操作在结果上生成了“概念复合体”。概念内容系统是一个具有很大的语义表征自由的、开放性的“概念池”。而概念结构系统在语义表达上高度受限，其所能表达的概念范畴和成员概念在数量上有限。
认知语言学家试图通过提出不同的理论框架来揭示概念系统的多维本质。例如，概念隐喻理论以及认知借代理论揭示了其隐喻和想象本质；语言结构和概念结构同构观揭示了其象似性；泰米基于对概念内容系统和概念结构系统的分析，揭示了其基于精确刻画基础之上的图式性和拓扑性。
概念结构的基本心理操作机制
在心理空间理论基础之上发展而来的概念整合理论，把“双域整合”看成是人类所有高层次认知能力何以可能的下层认知机制，这使我们构建出更高级的整合性网络。由此，概念整合理论把“双域整合”解释为概念结构的基本心理操作机制。
Fauconnier和 Turner区分了四种主要的整合网络：单数网络（相当于心理学上所讲的框架化）、镜像网络、单域网络和双域网络。其中，双域整合是更高级的整合形式，是指在对两个相互冲突的框架进行整合时，通过抽取每个框架中的某些部分以在整合空间中形成一个新框架。双域网络的产生是输入空间中组织框架——致使性、参与结构、模态——相互冲突的结果。
典型的“双域整合”模式涉及四个心理空间的整合操作：类属空间、两个输入空间和整合空间。心理空间是我们在思考和交谈过程中为达到即刻理解和行动之目的而建构的一些由框架和认知模式构成的小概念包。两个输入空间通过“关键关系”建立联系。由于关键关系极为分散且涉及面极广，因此有必要将众多的“关键关系”进行整合性压缩，合并成为一种高层次的统领性和压倒性关系。压缩后的关键关系数量有限，包括：变化、同一、时间、空间、因果、独一性、相似性、意图性、部分—整体、表征、角色、角色连接词和类推等。两个输入空间之间的联系建立之后，“心理打包”用“压缩为一”的关键关系代替整合空间中的结构，以形成新的层创结构。关键关系、关键关系压缩和心理打包这些概念的引入，使得以“双域整合”为基本心理操作手段的概念系统的工作机制更为明晰。
典型的“双域整合”过程包括五个步骤：通过空间构建词的“提示”作用而在心理上建立两个输入空间；识别联系两个输入空间的各种关键关系；把众多分散的关键关系压缩为一；把压缩为一的那个关键关系心理打包塞进整合空间中的结构；整合空间中的结构完全被心理打包进来的新结构替代。“双域整合”完成之后，通过心理解包的操作机制，整合空间中创生出的新结构被“解包”并楔入经验之中，使其逐渐成为知识系统的一部分。
认知语言学对概念系统的研究指向人类的体验性经验，而理性本质在很大程度上是想象性的。“概念映射”和“双域整合”是想象理性最为重要的两个心理操作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