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刊好文 | 评述产出导向法与任务教学法的异同(文/文秋芳、毕争)
摘 要:“产出导向法”问世之后,国内外学者提得最多的问题是它与任务教学法有何差别。本文首先讨论Mike Long(2015)提出的大写的TBLT和小写的tblt的区别,然后从教学对象和教学目标上对产出导向法与TBLT的本质差异进行解析,最后从教学单位、教学大纲与教学材料,以及教学实施三个方面系统比较产出导向法与tblt的异同。
关键词:产出导向法;任务教学法;教学法
1. 引言
自从“产出导向法”(Production-oriented approach,简称POA)问世后,国内外学者提得最多的问题是:POA与任务教学法有何区别?要回答这个问题,首先要弄清楚这里指的是哪一种任务教学法。Mike Long(2015)认为有两种任务教学法:一种是大写的TASK-BASED LANGUAGE TEACHING(TBLT),另一个是小写的task-based language teaching(tblt)。目前国内学者未对这两者给予清晰界定,也未给出对应的中文译文。根据两种方法的内涵,笔者将TBLT译成 “职业外语任务教学法”,将tblt译成“通用外语任务教学法”。邓海龙(2018)、毕争(2019)分别从教学理论和教学材料两个角度比较了POA(文秋芳 2015,2018)和TBLT的异同,唐美华(2020)从操作层面比较了POA与tblt在教学设计上的异同。他们的论文为学界了解POA的特点起到了重要作用,但不足的是:第一,未揭示POA和TBLT在宏观层面上的异同;第二,未系统比较POA和tblt。本文将POA与两种不同任务教学法(TBLT和tblt)分别进行比较。
2. 文献综述
// 2.1 Long 对 TBLT 和 tblt 的评述
Mike Long于2015年出版了专著《二语习得和任务教学》(Second Language Acquisition and Task-Based Language Teaching)。Long在书中明确提出要区分TBLT和tblt。他声称TBLT由他首创,而tblt是其他学者对他提出的TBLT的泛化使用,并且理解有误。Long(2015:xii)在书中写道,1980-1982年间,他在宾夕法尼亚大学授课时,率先勾画出TBLT的理论蓝图。1983年,在乔治城举办的跨机构圆桌会议上,他就TBLT 做了主旨报告,首次在公开场合阐释了TBLT理论。两年后,他的发言得以正式发表(Long 1985)。在理论发展、实证研究结果和课堂教学实践的基础上,TBLT不断扩充和修订,目前仍在完善的过程中。Long认为,TBLT尽管处于萌芽期,但该二语教学理论拥有清晰的教育哲学理念,已逐渐成为完善的教学方法,可用于课程设计、实施和评价。
Long(2015:xi)在书中尖锐地批评道,当下tblt已经变得越来越时髦,同一批作者和出版商中的许多人在过去30年中不断更换结构、意念、功能、主题和词汇大纲,赚得盆满钵满,他们换上了“任务”这一时髦标签,但在重复过去的实践。而他们所说的“任务”只是名义上的而已,实际上是零散的、各种各样的“交际任务”的拼盘,其中许多都算不上真正的交际任务,它们只是过去的练习和活动,其作用至多是支持了任务(task-supported),而不是以任务为教学单位(task-based)。这些任务只是目标结构和词汇的载体,而不是任务大纲本身的内容。笔者不完全赞成Long对tblt的批评,特别是将作者和出版商更换教学理念的动机简单地归于“赚钱”,这显得过于“狭隘”和“片面”。笔者猜想Long气愤的主要原因是,他认为自己是TBLT的创建者,而其他作者使用这一概念时,对他的贡献没有给予足够认可,同时还在一定程度上曲解了他的看法。
国际学者(例如Richards & Rodgers 2008)对任务教学法发展过程的描述与Long不完全相同,本文暂且接受Long提出的区别,将POA与TBLT和tblt分别进行比较。
// 2.2 POA和TBLT、tblt比较研究综述
邓海龙(2018)对比了TBLT和POA在教学理念、假设和流程上的异同。表1展示了他比较的结果。邓海龙(2018)认为,在教学理念上,POA和TBLT都重视“全人教育”和“做中学”,不同的是,TBLT主张以学生为中心,而POA倡导以学习为中心。在教学假设上,两者都承认输入和输出的作用,但TBLT更重视语言的运用,更看重意义的传递,似乎获得了意义,就掌握了语言形式;似乎表达了意义,语言知识体系就能自然拓展。与TBLT相比,POA更强调输入和输出的有机结合,倡导学中用,用中学,边学边用,边用边学。在教学流程上,POA和TBLT都肯定语言运用在课堂教学中的作用。不同的是,TBLT未能将评价和教学有机融合,而POA将评价分为即时评价和延时评价两种(文秋芳 2015),主张延时评价不能简单地作为考查和记录学生学习效果的手段,更为重要的是应该作为复习、巩固和深度学习的重要环节,是教学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毕争(2019)比较了TBLT和POA在教学材料编写、使用和评价方面的异同。笔者用表格总结她对两者比较的结果(见表2)。在材料编写上,她指出,TBLT和POA教学材料编写都有较为系统的教学理论做支撑。不同点体现在:第一,TBLT材料中的基本教学单位是真实发生在日常生活中的交际任务,而POA要求学生完成的是现在或未来有可能发生的交际活动;第二,TBLT主张对材料进行深加工,以增强其可理解性。而POA主张选用真实文本,即使有个别调整,幅度不会超过5%。在材料使用上,TBLT和POA都主张语言学习必须与使用相融合。不同点体现在三个方面。第一,在教学流程上,TBLT按照常规教学程序,先输入,再输出,而POA是始于输出,终于输出,输入是促成输出的助推器。第二,在处理语言意义和形式的顺序上,TBLT明确指出要学生先关注语言的意义,再关注语言形式,而POA强调意义—形式一体化。第三,在师生角色上,TBLT主张以学习者为中心,而POA倡导教师主导、学生主体的双主原则。在材料使用效果评价上,TBLT和POA都主张评测学习者运用语言的交际效果,但是,TBLT只评价目标任务的完成,并且评价主体主要是教师,而POA同时考查交际目标和语言目标的达成,并且由师生合作的方式共同完成。
唐美华(2020)聚焦教学操作层面,比对了tblt和POA教学设计上的差异,指出tblt教学流程按照时间顺序分为任务前、任务中和任务后环节,而POA教学流程是由驱动—促成—评价组成的若干循环链;在tblt教学流程中,评价不是必要环节,并且通常与学习分开,而POA主张评价是必不可少的教学环节,并且必须有教师的专业指导;tblt主张在教学中赋予学生课程决策权,教师担任“协调者”角色,而POA提倡以教师为主导、学生为主体。然后,她以英语专业精读课一个单元为例,分别展示了tblt和POA指导下的单元教学设计,对比两者后指出,POA的产出驱动更能有效激发学生内生动力,教师主导更能有效促成产出活动完成,师生合作的评价方式更能有效增加学生的获得感,与tblt相比,POA更契合中国外语教学实际。
以上三篇文章分别从不同角度对比了POA与任务教学法的异同。这是现有期刊上仅有的比较POA与任务教学法的论文。它们有助于学界理解POA的中国特色。不足的是:第一,未从宏观层面讨论POA和TBLT的差异;第二,未全面、深入地比较POA和tblt的异同。本文接下来首先对POA与TBLT在宏观层面的差异进行解析,然后系统对比POA与tblt的异同。
3. POA与TBLT宏观差异的比较
笔者认为,POA和TBLT的本质差异主要存在于教学对象和教学目标上。POA的教学对象是学校接受正规教育的学生,他们未来使用外语的真实、具体的需求难以预测。以大学生为例。大学一年级新生学习英语时并不能准确预测自己未来的工作岗位。再说,他们还未接触具体专业课。即便进行需求调查,可以推测,调查结果肯定五花八门。要根据这些结果编写出符合每个学生需求的教学材料,几乎没有可能。因此,编写者只能按照国家规定的教学大纲,平衡学生、社会和学科三者的需求,让学生学习通用英语,发展交际能力、扩大国际视野、提升综合素质。随着专业课程学习的深入,对未来就业有了明确计划,学生需求才可能细化。
与POA的教学对象不同,TBLT是就业去向明确的英语学习者。尽管学习者的英语水平、个性和学习能力有别,但他们在同一工作岗位上需要完成的任务极其相似。在编写这一类教学材料之前,可以按照Long(2015)的要求,先做需求分析,然后对岗位工作需求进行详细分解,再按照这些任务的难易程度形成任务教学大纲。有了这个任务大纲,编写教学材料就有了依据。
Long(2015)在《二语习得和任务教学》一书中列出了为航空乘务员设计TBLT大纲的步骤和过程。第一步,根据需求分析,设计出目标任务,具体包括(1)提供早餐、中餐、晚餐、饮料、小吃等;(2)检查救生衣、氧气瓶、安全带等;(3)检查头顶上方的行李舱、座位下部的行李、乘客是否坐在指定座位上等。
第二步,将目标任务抽象为目标任务类型,具体地说,上述目标任务可以抽象为三类:(1)提供食物和饮料;(2)检查安全设施;(3)准备降落。
第三步,设计教学任务。具体地说,将上述三类任务进行分解。以提供食物和饮料为例。这一项任务可以分解为:(1a)在两种食物中让乘客选择;(1b)在多种食物中让乘客选择;(1c)根据录音提示,回复乘客要求的食物无法提供;(1d)角色表演;……(1n)进行充分模拟训练,以确认乘客的选择(任务完成)。
从上述例子可以看出,Long所说的目标任务是空乘人员的真实工作任务,教学任务只是将目标任务分解为系列小任务,终极目标仍是完成目标任务。如果英语教学针对的是从事某项职业的某类人,那Long提出的编写教材的步骤和流程就非常实用。这些工作岗位所需的教学内容明确,目标清楚,学习者动机也很强烈。我们还可以举出很多类似空乘人员岗前培训的例子,比如,给宾馆前台服务员、飞机驾驶员、导游、火车售票员、博物馆解说员等提供岗前培训。
根据课程论的观点(Tyler 1949),教学目标决定教学内容、教学方法和评价手段。笔者认为,由于POA和TBLT的教学对象不同,导致其教学目标也不同。教学内容、教学方法和评价手段都由教学目标来决定,一旦教学目标大相径庭,再分析和比较POA和TBLT在其他方面的差异,意义就不是很大。
4. POA与tblt的比较
有关tblt的文献很多。例如Richards & Rodgers(2008)在《语言教学的流派》(第二版)(Approaches and Methods in Language Teaching)中特地增加了一章,集中说明tblt。Ellis & Shintani(2014)在《透过二语习得研究探索语言教学理论》(Exploring Language Pedagogy through Second Language Acquisition Research)中也专门有一章描述tblt。朗文出版社(Willis 1996)、牛津大学出版社(Ellis 2003)和剑桥大学出版社(Nunan 2004)先后出版了关于tblt的专著。确实如Long所说,在过去30年中tblt已成了时尚。然而学者们对tblt的定义和解释不完全一致。坦率地说,笔者难以准确、客观、全面地对tblt加以描述。下文主要依据Richards & Rodgers (2008)、Ellis(2003)和Ellis & Shintani(2014)的观点,从教学单位、教学大纲与教学材料,以及教学实施三个方面来讨论POA和tblt的异同。
// 4.1 教学单位
tblt的基本教学单位是“任务”(task),POA的基本教学单位是“产出活动”(productive activity)。如果不做仔细分析,两者似乎看不出明显差异。下文将对这两个概念做深入分析。
tblt中“任务”的定义多种多样,至今未达成共识。Ellis & Shintani(2014:135-136)参考Ellis(2003)的观点总结了以下四条标准来界定教学活动中的“任务”:
(1)意义第一,即学习者在加工和产出过程中主要关心意义而非语言形式,这里意义包括语义和语用两个层面(semantic meaning and pragmatic meaning;
(2)有真实交际需求,即交际双方有传递信息、表达观点或推测意义的需求;
(3)依靠自身资源完成任务,即完成任务时,学习者无需新学语言,尽管他们可以从任务提供的输入中选用语言形式;
(4)有明确的交际结果,即语言是达到某种目标的手段,但语言本身不是目标。换句话说,当完成任务时,学习者不能只关注语言运用的正确性,而是要达成任务规定的目标。
就任务类型而言,有不同的分类方式(Ellis & Shintani 2014)。如Willis(1996)根据学习者的认知行为,将任务类型分为:列举(listing)、排序与整理(ordering and sorting)、比较(comparing)、解决问题(problem-solving)、分享个人经验(sharing personal experiences)、创造性任务(creative tasks)等。Prabhu(1987)依据交际涉及的内容,将任务类型分为信息交流(information-gap)、观点交流(opinion-gap)和推论交流(reasoning-gap)。根据运用语言的自由程度,Ellis & Shintani(2014)把任务分为无焦点任务(unfocused-task)和焦点任务(focused-task),他们还根据加工对象,将任务分为输入型(input-based)和输出型(output-based)。
Richards & Rodgers(2008:237)举出了一些“任务”的实例。例如,要求学生围绕报纸这一媒介完成下列任务:(1)让学生审编一份报纸,决定报纸栏目,并建议三个新增栏目;(2)要求学生从分类版上找到合适的例子学习,准备一份招工广告;(3)要求学生学习报纸娱乐版,准备他们自己的周末娱乐计划。再比如要求学生基于电视媒介完成下列任务:(1)学生边听天气预报,边做笔记,然后准备一份天气地图,根据未来天气变化情况,在地图上作出标记;(2)要求学生观看信息广告,识别并列出“促销”词汇,然后运用这些词汇设计一份类似广告;(3)观看一部未看过的肥皂剧中的一节,要求学生列出剧中的人物,并说明这些人物与其他人物的关系。
POA“产出活动”与tblt“任务”相比,差异多于共同点。相同的地方是:它们都不是传统教学中的“练习”(exercise)。“任务”和“产出活动”都是由意义驱动,有明确的交际目的,完成任务后有清晰的结果。而“练习”只是为学习某种语言形式而设计。不同点大致有四个方面。第一,tblt提倡意义第一,形式第二,而POA主张意义—形式一体化。第二,tblt区分输入任务和输出任务,而POA只有“产出活动”而没有单一的“输入任务”,这不是说POA中没有输入,只是输入是用于促成产出活动的完成。第三,tblt要求学习者依靠自身拥有的资源完成“任务”,在这一过程中,教师不需要教授新语言项目,虽然这不排除学习者从任务本身提供的输入中选择语言项目来使用,问题是,通过这种途径获得的输入有一定偶然性,缺少教师专业、系统的指导。恰恰相反,POA希望教师在合适时候精准施策,帮助学生增加语言资源,提升表达能力。具体做法是,学习者通过尝试产出,意识到自己表达能力上的缺失,从而激发学习新语言形式的欲望。教师正是利用学习者这种渴求新知识的愿望,提供相关输入,并根据产出将输入设计为一系列促成活动,学习者在教师指导下,从输入中选择恰当的内容、语言表达形式和话语结构,完成系列促成活动,最终顺利完成产出活动。
// 4.2 教学大纲与教学材料
tblt的任务教学大纲一直是个颇具争议的话题。Ellis & Shintani(2014)认为,无论如何争论,教学大纲总要决定教什么,然后要对选择的教学内容进行排序。就大纲结构而言,Ellis(2003)区分了两种大纲:(1)基于无焦点任务的大纲(即对学习者使用的语言无限制);(2)基于焦点任务的大纲(即隐性规定学习者使用何种语言项目)。对于第二种大纲,设计者既要考虑任务,又要考虑语言项目。需要强调的是,这里的语言项目内嵌在任务中,不属于显性教学内容。Ellis 建议还可以采用模块式,即有的模块基于任务,有的模块基于语言项目。虽有学者的理论阐述,但完整的任务教学大纲至今未问世。
就任务主题(thematic content)和任务类型(task type)而言,大纲设计者该如何选择呢?如果课程目的是提高学生的通用二语能力,Ellis & Shintani(2014)建议可根据三个因素来选择:(1)主题熟悉度(topic familiarity);(2)趣味性(intrinsic interest);(3)主题相关性(topic relevance)。
有关任务的排顺,Ellis(2003)建议可考虑下列四个方面:
(1)输入形式和语言难易度(即输入是语言还是非语言,语言的复杂度,主题的熟悉度,情景信息的丰富度)
(2)完成任务的条件(是完成单项任务,还是同时完成双项任务)
(3)加工难度(是传递信息,还是需要给出观点和理由)
(4)任务结果(是完成封闭性任务,还是完成开放性任务)
就教学材料编写流程而言,tblt与POA有完全不同的路径。Ellis(2003)提出的tblt教学材料编写流程分为三个阶段(见图1)。第一阶段,编写者考虑任务和语言两方面需求。任务方面包括任务类型、主题/话题和任务排序标准,语言方面包括形式和功能。第二阶段,编写任务大纲,其中有无焦点任务和焦点任务两类。第三阶段,依据大纲编写教学材料和实施方案。
图1 tblt教学材料编写流程图(依据Ellis 2003:206)
尽管图1展示的编写流程清晰,,但至今未见过纯粹依据tblt大纲编写的教材。POA以教育部制定的《大学英语课程教学要求》(简称《要求》)(2007)和POA理念为依据 ,于2015年在外语教学与出版社出版了以POA为指导编写的《新一代大学英语》教材。图2 展示了POA教学材料编写流程简易示意图。
图2 POA教学材料编写流程简易演示图
将图1和图2 比较,两者的差异显而易见。第一,POA教学材料编写全程由顶层理论指导。第二,编写过程分为四个阶段。(1)确定和打磨样课结构,这项工作费时耗力,却是最重要的一步。一旦有了能够体现顶层理论的样课,全书编写就有了模板。(2)编者根据《要求》选定主题与课文,这两者之间有互动关系,有时因为课文不合适,便适当调整主题。(3)确定产出活动和设计场景。这两项工作紧密相连。确定产出活动就是明确单元教学目标,然后根据目标设计合适的交际场景。逻辑上说,目标确定在前,场景设计在后。实际情况是,两者不停地互动,最终达到协同。(4)设计促成活动。不同于以往的课后练习,POA围绕产出活动所需的内容、语言表达形式和话语结构这三方面设计相应的促成活动。
// 4.3 教学实施
就教学实施而言,Ellis & Shintani(2014:141)认为有三个因素必须考虑:(1)每节课的设计(the design of a lesson);(2)课堂活动的参与结构(participatory structure);(3)师生角色(the roles adopted by the teacher and the students)。
就每节课如何设计,建议的方案五花八门,但有一个共同点,即每节课分三个阶段:任务前阶段(a pre-task phase)、主任务阶段(a main-task phase)和任务后阶段(a post-task phase)。
关于每个阶段做什么,Ellis & Shintani (2014:142)给出了多个建议选项。任务前阶段有四个选项:(1)教师为学生示范;(2)教授完成任务所需的语言;(3)激活学生已有知识储备;(4)让学生为完成任务做准备。其中选项2明显违背了Ellis在界定“任务”时列出的第三条标准(即学生必须依靠自身资源来完成任务,不允许依靠教师教授的语言资源)。主任务阶段有四个选项:(1)限时完成任务;(2)允许学生运用提供的输入;(3)抽出时间对某些与完成任务相关的语言项目进行显性教学;(4)在学生完成任务后,教师提供额外信息。从这四个选项看不出教师如何为学生完成任务提供专业、系统的帮助。任务后阶段有三个选项:(1)学生反复练习;(2)要求学生向全班同学汇报自己完成任务的结果;(3)做与任务相关的语言练习。
一节课的参与结构关注的是教师和学生对任务完成作出何种贡献。这里要区分参与活动的类型是个人活动,还是多数人参与的集体活动。如果是群体性互动,可选择的方式有多种。第一种,教师带领全班学生循序渐进地开展活动;第二种,让学生扮演教师角色带领全班活动;第三种,让学生以小组或对子形式开展互动。Willis & Willis(2007)特别推荐小组活动,而Prabhu(1987)反对小组活动,主张先由教师给予全体学生专业指导,再由学生自己练习。
tblt与交际法一样,将课堂活动看作社会活动(social events)。既然是社会活动,师生角色就需要跳出“传统看法”。学生应该被看作能动、积极的参与者,要从“学习者”转变为“语言使用者”,教师不再是知识的提供者,而是学生学习的促进者。但有的tblt支持者有不同看法,认为教师应该发挥专业引领作用,不该放弃语言项目的显性教学,应该对学生的活动进行有效监控并给予反馈。Ellis & Shintani(2014)认为将学生的角色分为“学习者”和“交际者”过于绝对,事实上,学生总是在这两种角色间不断转换。
笔者认为, Ellis & Shintani(2014)对tblt课堂实施的阐述比较零散,读者难以形成一堂课的具体样态。而POA以单元为教学单位,其教学流程清晰明了。图3展示了POA完整的教学流程。在总体驱动阶段,教师首先向学生展现产出活动的场景四要素(目的、话题、身份和场合),让学生理解完成产出活动的必要性,然后解释产出活动的具体要求,其中涵盖交际功能和语言项目两个方面,接着让学生进行产出活动的尝试。通过这样的尝试让学生和教师了解学生完成任务有何种困难。了解产出困难一方面可以为学生学习提供动力源,另一方面可以为教学提供更精准的靶子。在促成阶段,教师将大的产出活动分解为逻辑上相互联系的若干微活动,每个微活动的完成都包含一个驱动—促成—评价的循环。当若干微活动完成后,进入总体评价阶段。这时的评价关注整个产出活动目标的达成度,师生合作对整个产出活动进行评价,发现问题,并及时进行补救教学。
图3 POA单元教学流程
5. 讨论与结语
Long(2015)提议用大小写来分别代表他自认首创的TBLT和其他学者使用的tblt。从本质上说,Long的TBLT针对的是职业英语学习者,其他学者的tblt针对的是一般学习者。笔者认为Long的TBLT非常适合岗前集中培训。这些接受培训的人岗位明确,学习二语或外语的目的清晰。TBLT以任务为教学单位,以系列任务构建教学大纲,由应用语言学家与行业专家合作编写教学材料;教学时,模拟真实工作情景,循序渐进地学习如何完成岗位任务,这个方法行之有效。
tblt用于教授一般学习者,特别是在校接受正规教育的学习者。完全执行tblt难度很大,因为我们无法预测,更无法穷尽学生未来所需完成的任务。因此,我们无法编写出tblt教学大纲,也难以编写出纯粹基于tblt的教学材料。但日常教学可以根据教材内容,依据tblt的基本理念,设计一些具有交际价值的任务,让学生通过模拟性交际实践提高运用外语的能力。这里需要强调外语和二语环境的差异。在二语环境中,设计具有真实交际价值的任务比较容易;在外语环境中,难度就很大。大部分角色扮演的任务都缺乏交际真实性,因为在日常生活中,学习者一般不需要使用外语。
POA与TBLT有着本质区别,两者的教学对象和教学目标都不一样。POA教授的是一年级刚入校的大学新生,他们需要提高的是通用英语水平,而非职业英语。就业岗位不清楚,就无法进行准确的需求分析,也难以将教学内容按照岗位工作流程分解成系列任务。从这个意义上说,POA和TBLT可比性不强。
POA与tblt 有着相同的教学对象和教学目标,但从教学单位、教学大纲、课堂教学实施三个方面来看,都有显著不同。POA以单元为教学单位,以产出活动的完成为教学目标,也有清晰的语言目标。POA的教学过程由驱动—促成—评价循环链构成。一个循环中的每个环节都与tblt不同,特别是POA强调教师在每个环节中的专业引领和指导作用,而tblt将教师作用边缘化。tblt以任务为单位,这里的任务有输入任务和输出任务之分,有无语言焦点任务和有语言焦点任务之分,教学大纲要以任务为基础,课堂实施分为任务前、任务中和任务后三个阶段,但缺乏操作程序,特别缺乏对教师在这三个阶段中具体活动的描述。
总体上说,POA、TBLT、tblt三者各适合不同教学环境和教学对象。目前缺乏合适的方法对这三者的教学效果进行比较。再说,这种比较也无必要,每种方法都有自己特定的用途。作为教师,可以从三种方法中选取适合自己教学目标的合理部分,运用于自己的课堂实践。我们无需成为某种方法的追随者或捍卫者。外语教学是个复杂的系统工程,需要采百家之长,为我所用。
注:本文选自《外语教学》2020年第4期41—46页。由于篇幅所限,参考文献及注释已省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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