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任百天,特朗普不再“特朗普”了
1933年,美国前总统罗斯福上台后实行了被称为“百日新政”的改革,此后历任美国总统在上台后的头一百天里面都会试图做出点有影响的改革与政绩。如今,对于同样打算庆祝执政以来第一个里程碑的美国总统特朗普而言,眼前的现实却并不是那么美好。
竞选时许下的承诺逐一沦陷,重大决策这厢搁浅那厢待定,同时政府还面临着在第99天关门的危机——特朗普执政的首个一百天步履维艰,于是人们看到那个曾经在演讲台上毕露锋芒的地产商人,如今也终于成长为椭圆办公室里审慎、务实的美国总统了。
特朗普还是那个特朗普吗?在执政不到100天的时候,美国总统特朗普对于一些核心经济议题的立场发生重大转变,背弃了若干竞选承诺,被《华盛顿邮报》评论为“接受了他曾经对抗的中立政策。”
这场“大逆转”是在4月13日特朗普接受《华尔街日报》采访时发生的。他就中国汇率操纵国的认定、美联储主席耶伦的前途、进出口银行的作用、强势美元等问题都发表了立场。对以往的颠覆延续到了本月26日对北美自由贸易协定(NAFTA)退出的出尔反尔。
善变已经成为“特氏”白日新政中绕不开的标签。中国社科院美国研究所副研究员魏南枝在接受北京商报记者采访时表示,“特朗普对NAFTA的态度前后反差如此明显,其实可以看作是他的一种谈判战术。北美自由贸易协定是在美国经济繁荣,国力强大的情况下签订的,但是以美国目前的国情来看,当时的条款已经不利于现在的美国了,因此特朗普以退为进,只是想为重谈自贸协定增加筹码”。
对自由贸易态度的强硬态度也开始出现软化。在上任总统第一天“闪退”《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之后,他最近却突然对美欧自贸协定(TTIP)抱以“开放态度”。
对此,魏南枝表示,自奥巴马政府以来美国提出“重返亚太”的口号,但实际上美国的战略重心仍在中东和欧盟,所以特朗普对TPP和TTIP的态度自然不同,同时,这也就解释了为何美国对土耳其总统制改革抱以极大关注。
中国社会科学院美国研究所研究员刁大明在接受北京商报记者采访时指出,这并不代表着特朗普言而无信,“特朗普一直以来都要求美国优先,他执政以来这个第一大方向的承诺也始终没有改变,仅仅是政策的具体选择和操作上出现了一些调整,因此并不能断论他不守承诺”。
对于特朗普执政以来的表现,刁大明认为,自特朗普上任以来,可以很明显地看出他正在由极端化的表达转向相对务实、宽松的言论与表态。“一般情况下,美国总统上任之后会在内政和外交政策方面有半年到一年的调试时间,从特朗普执政前100天的表现来看,他正努力不断调整自己,可见他有着真正做些事情的诉求和动机”。
2迷失纵观特朗普执政的百天,他还未能达成任何重大立法突破,禁穆令和医改接连被否令外界质疑声不断。
刁大明将特朗普在医改法案上吃败仗的原因归结于医改法案自身缺陷,以及特朗普对具体政策了解度不高等因素上。“奥巴马2009年推行医改法案时经历了长达6个月的酝酿和磨合期,相较而言特朗普仅在上台2个月后便要推翻前者,无法诞生成熟版本。”
“由于特朗普没有从政经验,同时他在医改法案问题上缺乏专业度,无法有效地把在经商时积累的交易套路复制到政治层面,因此无法与国会进行有效互动,最终导致了医改的失败。如果特朗普未来仍然无法有效进行政治交易、改善与国会之间的联络,税改、大型基建等正在推进过程中的事宜恐怕也不会那么容易。” 刁大明进一步解释道。
“从医改遇挫就可以看出来,除了来自民主党的反弹之外,共和党内部的阻碍也是不容小觑的,特别是共和党强硬保守派——自由党团的反对”,魏南枝进一步分析道。
美国白宫当地时间26日公布了特朗普税改方案的主要原则,其中包括大幅简化个人所得税税制,大幅降低企业所得税税率。这为白宫今后与国会商讨具体的税改细节定下大致框架。
但有分析人士认为,当天公布的税改方案缺乏提高财政收入的措施,很可能会导致美国财政赤字增加,恐难以在国会获得多数支持。税改能否顺利推行还要等待国会审批,人们不禁担心,这会不会变成另一张“空头支票”。
但特朗普税改的前景并不是一片灰暗的,魏南枝认为,税改的推进应该会比医改顺利一些,毕竟就共和党内部而言,双方还是存在比较大的共识的,比如说减税。
3内斗古时作战时常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即成功除了依靠机遇与环境的造就,更讲究人心之向背。然而自特朗普上任以来,有关议会内共和党与民主党两党龃龉、共和党内分裂、白宫争权夺利的迹象频繁现诸舆论视野,亦被认为是特朗普执政之路上的不和谐音符。
此前,医保法案的失败曾被认为是共和党内因对特朗普不满而分裂的结果。如今,美国现行的融资法案亦将在本月28日到期,届时国会必须通过新的支出议案或再次短期延长开支授权,否则特朗普政府将因无钱运营而暂时关门。对于正打算迎接百日的特朗普而言,如果此时因两党不能达成意见一致而令政府关门,无疑将成为一个令人难堪的小节线。
虽然在此之前屡屡传闻共和党内部因对特朗普不满而分崩离析,但据刁大明指出,共和党对特朗普的支持率实则较高,达八成以上。“综合来看,共和党内、白宫内部的利益平衡目前并没有出现明显的失衡,同时还在军工产业和宗教保守派之间制造了平衡,可以说特朗普在这方面做的比较不错。”刁大明说。
另一方面,白宫的决策核心圈则是由三部分组成:以班农为代表的极端派、以彭斯为代表的建制派,以及以特朗普女儿伊万卡和女婿库什纳为代表的家庭成员派。在过去的一百天间,三方势力也发生了些微倾斜:班农遭国安会解职令极端派影响力下降,医改法案的失败标志着建制派的挫败,但与此同时库什纳却趁机渐渐在白宫积攒下不少人气。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特朗普上台后这三方势力内斗的生态失衡。一方面,虽然班农离开国安会,但他仍保留了白宫首席策略师的位置,并依然在白宫发挥着不容忽视的影响力,并且特朗普考量到防范极端势力反扑的可能,也不太可能会驱逐班农;另一方面,虽然医改落空,但白宫办公室主任莫尔瓦尼的影响力却依然存在。”刁大明指出,“此外,库什纳虽然当前春风得意,但一旦他未来遭遇重创,特朗普将毫不犹豫地回归建制派道路。”
4外患尽管上台初期标榜的美国优先和孤立主义立场,但特朗普的实际行动却充满了更为主流和积极的干预政策,包括空袭叙利亚、对朝鲜施压,以及修补与北约的关系。
有分析称,这个主流化的过程反映了一个重要的现实:美国的外交是一个庞大的决策部门,并不是一个标新立异的新总统就能轻易改变的。
4月7日,在叙利亚化学武器袭击事件发生后,特朗普下令对叙利亚空军基地发动袭击。伴随着数十枚导弹的发射,被炸毁的不只是叙利亚的空军基地,还有刚刚好转的美俄关系。
俄罗斯并不是特朗普上任后第一个惹怒的国家。在他忽明忽暗的“变脸”中,美国与邻国墨西哥和加拿大的关系也逐渐趋紧。
据《纽约时报》分析,在暂时搁置建墙问题后,国会两党对财政支出提案的下一个争论点将集中于医保方案拨款,两党在养老金计划能否延期的事项上也存在争议。
相比于美墨之间的边境墙之争,美加关系的紧张主要表现为贸易战。特朗普政府本周一宣布对加拿大出口的软木材征收重税,而加拿大也决定对从美国进口的超滤牛奶征收关税。美加两国的贸易争端因此升温,一场北美贸易之战一触即发。
特朗普的全盘外交政策尚未成型,一方面有待他就职后根据选情整合两党政策和选民共识,另一方面取决于其外交和安全团队人选构成及策略取向,但美国总统在外交事务中有较大自主权,特朗普最大的外交与战略调整也许是重返孤立主义,不再承担过多的集体安全责任,欧洲伙伴将走出美国保护伞独自负责安全,亚洲的日本、韩国等盟国也将自我防卫。
刁大明指出,特朗普在外交上回归传统路线的速度显然快于内政。“在经贸问题上,特朗普明显放弃了竞选时关于大打贸易战的表态,转而选择了合作。”刁大明指出,这种转变也同样体现在了中美两国的关系上:“中美两国领导人在特朗普执政的首个一百天内成功会晤,这本身就是目前特朗普外交表现中的最大亮点。”
渐渐趋向传统建制派形象的特朗普在中美关系的处理上比较务实,一方面保持着良好开局,另一方面良性发展状态得以推进。
可以看到,中美两国维持良性关系是有互利基础的。中美建交38年来,中美双方经贸关系取得了非常快且迅猛的发展,为两国都带来了实在的利益。据统计,去年中美双边货物贸易额达到5196亿美元,比两国1979年建交时增长了207倍。“根据美中贸委会统计数据,2015年中美双边贸易和双向投资为美国创造了约260万个就业岗位,两国经贸关系可帮助每个美国家庭平均每年减少850美元的开支。”陆慷指出。
不过刁大明也指出,百日之内很难在两国关系上做出重大调整,只能把蛋糕做大,扩大合作领域、扩大产品进口等贸易领域、扩大中国队美国基建参与等相关议题。“这样既符合中美双方诉求,也符合我们解决问题的方法。”刁大明说。
一百天将至,我们看到一个从口不择言、任性妄为的商人特朗普到权衡利弊、审慎务实的总统特朗普的蜕变。或许是他最终发现,在演讲台之上看到的世界与在椭圆办公室里看到的世界,终究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