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域遇上一颗“白鸡蛋”(郭易君)
本文原刊于《举目》官网2017.10.26
回国一年了,若有人问我:在服事教会过程中,你最怀念的人是谁?我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是在哥伦比亚植堂时期,当地教会的长老Ron。
有人说我的性格敢闯敢干,适合植堂,但事实上并不是如此。开拓教会是个坑,一路上埋藏着各种地雷,若不是上帝的呼召和恩典,最好悠着点儿。
Ron比我大40岁左右,比我父亲大10多岁。2011年,我刚到美国读书时,就认识他了。
当时我去探访哥伦比亚福音教会,聚会结束后,一个老先生走过来和我握手,说他叫“袁大龙”,我当时还想,这名字好不属灵啊。后来才知,他这个名字是80年代后期,第一批去哥城交流访问的大陆学者给他起的。他一直用着,时刻提醒自己“白鸡蛋”(皮肤是白种人,心是黄种人)的本质。
他爱中国人,而且一直默默地、带着使命感地爱着。
Ron邀请我去参加他们家的国际学生团契,团契每次都有20多个人,Ron和她的爱人Marianne,每隔周就会邀请华人学生去他家里吃饭,并给大家分享福音。
第一次去他家,我就被他们家里的装饰深深地吸引了,莫大的房子,美得让人心动,每一个细节都很精心。当然这些都是Marianne的功劳,Ron主要的任务是和大家分享基督的好消息。
大家一起吃喝狂侃,对许多中国学生来说,这种场合是社交场合,听福音只是附属品,在异国他乡,能近距离地进入一个外国人的生活,是个不一样的异域体验。
整个聚会非常放松,大家有坐着的,有半躺着的,有站着的,情绪都很嗨。
聚会结束之后,Ron邀请我可否帮助他,今后来带领福音信息之后的中文小组分享,因为有许多华人学生的口语不好,他们更乐意用中文交流信仰问题。我当时就答应了,对于一个刚刚来美国读书的神学生,这是一个很好的服事机会。
刚开始一起配搭时,我非常谨慎,一是因为Ron信主时间长、年长,二是人家是土著,服事国际学生20多年了,而我是才刚30出头的小伙子,也没有太多的服事经验。
在国内文化和教会环境中,我们比较尊重属灵长辈,常会很小小心地处理和长辈们的关系。但在慢慢地与Ron交往过程中,我发现他虽然年“长”,却像个大男孩。
Ron经常带着中国学生一起去“Hiking”(耍,冒险),爬山、涉水、漂流、滑雪……反正什么都玩儿,我也有时去凑凑热闹。我发现他和国内的“老头 45 32867 45 14939 0 0 792 0 0:00:41 0:00:18 0:00:23 3095不一样。一起交流得多了,玩儿得多了,我慢慢地也就忘了他的年龄,甚至以为他和我同龄。
在我们的圈子里,谁有了需要,第一个想到的是找Ron和Marianne。许多学生需要找免费出租车了,第一个想到的是他们,他们也心甘乐意地被人“揩油”。
我女儿出生的时候,和我们在医院的是他们;我的第二个孩子流产了,第一个来我们家安慰的是他们;我儿子出生,第一个去医院看望的还是他们;一次次地来我们家送有机农产品的是他们;给我女儿一次次买衣服的也是他们……
在美国生活的5年中,我们虽然离开了父母,却在美国接受着如同父母般的爱。
和Ron一起服事,Ron在我面前像个“学生”,他非常谦卑,很抬举我,我常常无地自容。
当时,我有机会去美南的一些华人教会讲道,经常有人会说:“这个传道人这么年轻”,也有人对我说:“你和我儿子一样大,我儿子也叫Joshua”。
我常笑着回应:“我的确很年轻,但也到了耶稣钉十字架的年龄了。”
一方面,我尊重年长的人;另一方面,我也暗示着对方,其实服事主是呼召,不能因为年轻就轻看——我特别喜欢保罗对提摩太的劝勉:不要让人小看你年轻。(参《提前》4:12)
如此,若因为我在“言语、行为、爱心、信心和清洁上”成为了信徒的榜样,而不为人小看,这就是我配得的,不是恩典。
但事实上,我在言语上常常急躁,行为上多有不完全,爱心上很亏欠,信心上也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清洁上,又常常面对内心中情欲与圣灵的争战,这样一个人,若是不被人小看,甚至重看,那就一定不是我配得的,就是恩典!
2014年初正式开始植堂之后,Ron和我配搭。
说实话我的英语口语,虽然大家都能听懂,但是常常“词不达意”或者“有了上句没下句”。团队当中有几个不会讲中文的人,对我来说,还真是挑战。每周三用英文带领查经,是我最头疼的,我就怕自己用错词,但偏偏越担心用错,越是容易出错。
一开始我紧张得那叫一个汗。后来发现,Ron从没有因为我用错了词汇,或者讲错了话而有责怪之意。他总是笑笑,鼓励我,而且认真地听,用心做笔记,还和我们一起操练。
有一次,Ron的太太Marianne夸奖Ron回家之后为她做了顿可口的饭菜,说是对查经的回应,我听了很感动,想想一个这么大岁数的人,心对主的道还是这么柔软,真是不容易啊。
在后来植堂的过程中,无论大事小事,Ron都谦卑地和我讨论,并听从我的意见,这让我很有被爱的感觉,也实在地体会到,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是控制,而是爱和尊重。
我从小就是一个非常有权力欲的人,后来上帝召我当牧者,但是我性格中有控制欲,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因子,在出国前带领教会的过程中,也有许多人提醒过我关于这个问题,但是我却没有深切地对付过。
我们当时刚植堂的教会,也就是二三十人吧,我是牧师,他是长老,还有几名执事。在几乎所有的问题上,我们两个都一起讨论,而且一般做决定时,Ron都是让我来做,但出了问题,从来都是和我一起担当。
Ron从来不控制人,也从来不催促人信主,他曾经给一个朋友传福音十几年,但从来没有因为他还不信主,而催促他,而是等候,对朋友充满忍耐和爱。
Ron虽然很温和,但是在原则问题上却很坚持。
2015年,我神学院毕业,教会开始给我支付薪水每月3000美金,后来因为原有场地无法满足教会需要,我们换了场地,房租涨了1倍,教会的财务一下子陷入了赤字。
作为牧者,我很少过问财务,我的时间主要用在预备讲章,祷告和牧养上。当我知道教会财务不足时,我向Ron提出来两个解决方案,一是停止对我的薪水供应,二是停止每周日的免费午餐供应。
没有想到,Ron长老非常坚决地拒绝了,他的理由很简单,说这不是出于信心。我祷告了很久,同意了他的意见。但是我的心里却很受鼓励,一方面是因为他在乎我们牧者的处境和利益,二是他持守教会建堂之初祝福华人学生的异象。
我常常想,遇见这样的长老实在是我一生的福分。
这些天,女儿生病,我在家陪她,翻出来许多以前的照片,看到Ron,很想念他,若不是因为使命,我们要彼此分开,能陪一些人到老,该是多么美的事情。感谢主,我们有那更美的家乡。
作者为80后牧师,现在北京植堂建立教会。2011年毕业于哥伦比亚国际大学神学院,在读神学时参与植堂,2016年回国事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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