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者嚷着要给医生拍照，正在出门诊的我神经立刻绷紧了…… | 心路医路
作者：顾晋，北京大学肿瘤医院主任医师、教授、博士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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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给顾大夫照个相！”
周一的上午，天气有点闷热。
候诊的楼道狭窄，病人熙熙攘攘。
由于人们不习惯预约就诊，许多挂号十分靠后的病人仍然早早地等在诊室外。好像这样候诊踏实。
早上八点，我走进诊室，楼道里人真多，有病人，有家属，有的直接从火车站飞机场来的，带着行李，挎包。尽管有空调，这里依然热气腾腾。空气真的够差。外加上一些行动不便的病人把轮椅推到了楼道里，两边的座椅早已被坐满。无聊的等候，人们各自闲聊，有的看着自己的手机；发小广告的也乘虚而入，挨着个地往等候的人群中发放各种小广告。嘈杂的一天开始了。
通过电子叫号器，助手开始叫号。
我坐在诊室正对着门的位置上。每次门诊先要把要加号的病人处理掉，人们以各种理由希望加号，我由于各种原因希望按时结束，看着他们期待的目光，我尽量安排。助手抱怨说：“您心太软，这样加法，限号就没用了。”
突然听到外面一个男人的声音：“让我过去，让我过去，我要给顾大夫照个相！”
我一听顿时头大，看了三十年门诊了，头一次听说病人要给我照相。我的神经立刻绷紧，是哪个病人家属？要报复找准对象？我们现在哪个病人有纠纷倾向？赶紧在脑子里过一遍。
我紧锁眉头：“他是什么意思？添乱啊，还嫌这不忙吗？”
许多家属和病人也都对他露出不屑的神情，门开了，露出一个男人的面孔，六十岁上下，面带沧桑，表情轻松，好像是熟人，但是我不认识他，现在的社会真的十分复杂，我不想让他照，不管他是什么用意！我很严肃地告诉助手：“别让他进来！”“是呀，还有肖像权呢！”助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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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继续看着病人，中午了。我看完最后一个病人，走出诊室，没想到这个人还在等我！这时我仔细地打量着这个人，他面带微笑：“顾大夫，您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给您照个相，我的相机里有许多名医，我还是您父亲的病人！”猛然地我醒悟了，他是一个病人，用相机记录着他的就医经历。我错怪他了。
照完照片，他满意地走了。
在当前医患关系如此紧张的情况下，竟有患者用自己的相机记录着他所喜爱的医生，他一定是怀着一颗感恩的心。看着他的背影，我的心顿觉暖暖的，像这个闷热的天气，忽然吹起一阵凉风，让人感觉一种少有的清凉和愉悦......
“我饿了”
周五手术直肠癌的小伙恢复得挺顺利。今天是星期天，我照例到病房，小伙见到我非常高兴，告诉我说“饿了”。那语气，像一个玩累了的小孩子，想和父母要吃的了。我很享受这种感觉，不是父母，而是医者。
几个月前，他来我门诊时，愁眉苦脸，忧心忡忡。我告诉他，这个病有点复杂，不能马上手术。他有点着急。我和他讲了马上手术的利弊。这是一个直肠上段肿瘤，侵及周围脏器。只进行手术是切不干净的，要综合治疗。
我问他：“吃东西怎样？”
“不敢吃，吃多了肚子胀胀的。”
“可能的原因是肠子有点堵了，像路上的堵车，不是因为车多，而是因为路太窄了。原因是路上多了个挡道的肿瘤。”
“喔。”
“因此我们要多学科一起讨论，先做化疗及放疗，把肠道（道路）疏通，然后我们再把肿瘤彻底清除。”
他同意了。治疗效果非常好。经过术前的放化疗，肿瘤缩小了，我们上周给他完整地切除了肿瘤。
“大夫，我真的饿了。这是半年来第一次感到饿，主动要吃的了！”小伙说着，脸上露出了笑容。
“半年了，第一次见到你笑！”我逗他。
“是的，大夫我真的很高兴！”小伙说。
“大夫，感谢您。我弟弟半年来真的今天最高兴！”说话的是他的哥哥。长得特像他弟弟。
“开始吃，但是不要太贪心，慢慢来，今后吃饭的日子多着呢！”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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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医生，这种结果无疑是我们最高兴看到的。医生有辛苦，有烦恼，有悲伤。但是，最大的快乐是病人的好转，病人的开心。
您是不是觉得我特假？我不是在唱高调，我们在享受病人康复带来的快乐。因为这是一种特有的成就感！您不当医生的话很难体会得到！
每一个医生，他一定是想把病人医好！这是起码的职业道德。请不要怀疑医生的道德底线。
当今的世界许多事件是不该发生的，许多事情是我们改变不了的，作为一个医生，治病救人是我们的责任。我们不求回报，但求平安！不求有功，但求少过！为什么这么说？正像人们理解“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因为医学是有限的，许多病人我们尽力了但是结局很不好，大家都不愿意看到。我们希望的是得到家属、病人，全社会的理解。医学上不可能没有过失。因为我们对疾病的认识是有限的。我们享受医学带来的成果，享受病人康复给我们的愉悦。但是，您知道吗——许多时候，我们也在默默地承受医学局限带来的痛苦。有时候这些痛苦本不是该医生来承担的。“药到病除”，“病家不用开口，便知病情根源”的神医是虚无缥缈的浮云，还是那句话：“理解医学的温暖，正视医学的无奈。”
今天，我为我的病人康复感到开心，和您一样；我们为医学能够帮助这个小伙感到高兴，和您一样；我为自己的成功的手术感到高兴，和您一样！看到小伙下地行走，我开心，您也开心，看到他吃半年来第一顿美餐，我更开心，您也一样。其实，我们真的是一家人！尽管您是病人，我是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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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每一位关注栏目的青年医生，在成为一名优秀的能独挡一面的医生的道路上，都能从中感到温暖人心的理解与关怀，从“大医精神”中找到积极向上的目标和动力。